057 此情可待 2
第二天他们如约来到了宋磊的办公室，迎接他们的是这位精神科专家凝重的脸色。
又是一串数据，还有单据上的根本如天书一般的专业术语。
许铭山这两天被这些东西扰的头大，他直接开门见山，推开这些表格，对宋磊说道，“宋医生……我只想知道你的检查结果，请用最简单明快的方式告诉我，好吗？”
“简单说来……”宋磊看了看他，“安小姐是被人长期下药了。”
许铭山和张煦同时愣住，更有一种恐惧感在许铭山心底攀爬。
长期下药？这是什么意思？
“据我所知，这种药不可能是病人自己服用，服用这种药根本没有任何治病的意义。”
许铭山一把拽住宋磊的袖子，“这到底是种什么药？快说！”
“是一种比较偏门的药物……”宋磊推了推眼镜，眉心拧成一个结，“在国际上用到的时候很少，通常都是对战争中抓到的俘虏才会用这种药。”
“因为是慢性药物，所以每天小剂量的服用不会有危险，但是天长日久，毒素在体内沉积，对健康当然是有害的，而且会破坏中枢神经。被迫服用这种药物的人，久而久之会失去自我意识，听命于给他下药的人，并产生精神上的依赖……”
许铭山背后惊出一身冷汗。
只听宋磊继续说道，“根据化验报告，安小姐之前服用这种药应该是有三年的历史了。”
三年？
这个时间点对许铭山来说并不陌生。
三年前，安素渺和杜成轩刚刚认识，三年里，一直都是杜成轩陪伴在她身边，三年后，他们的新婚之夜，杜成轩抛弃她，她因爱成痴而要来刺杀自己……
许铭山不敢再往下想。
“宋医生……”他定了定神，抬头问道，“你刚才说的，听命于给她下药的人……是什么意思？”
“意思很简单，因为这种药多用于战争中的俘虏，所以我举个简单的例子……长期给俘虏吃这种药，他们就不再对敌**官有反抗，会乖乖讲出他们所知道的所有……”
“我不知道给安小姐下药的人目的何在，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安小姐会在潜移默化中，忠诚的执行那个人的命令。”
“包括杀人吗？”许铭山的眼神射出凛冽的寒光。
宋磊一愣，不知此话何意，却也认真的点点头。
张煦示意他暂时回避一下，偌大的办公室只剩了他和许铭山两个人。
他猜得到许铭山此刻的心情，从他失魂落魄的样子他就明白，这件事对他的打击非同小可。
打官司打久了，各种奇奇怪怪的当事人都见过，却从没有一个像杜成轩这样狡诈和冷血。
许铭山一直沉默着，时而将脸埋在两手之间，时而望着窗外发愣。
宋磊说的一切好像电影里的情节，却真真实实的发生在他身边，发生在他最在乎的那个女人身上。
他此时只恨不得将杜成轩碎尸万段。
张煦轻轻拍拍他的后背，叹了一口气，想安慰却不知如何开口，犹豫了半天只得勉强笑道，“铭山，其实反过来想想，这也是件好事……至少说明了，渺渺并不是真心恨你，不是真心想让你死，她只是中了药毒，受了杜成轩的控制……”
“这不是我想看到的！”许铭山低沉的声音愤恨而懊丧，狠狠将手边一个杯子挥了出去，摔成碎片，“我宁可那三年里，杜成轩是真正的对渺渺好，是真的爱渺渺！”
“没想到居然是这样……没想到从一开始，就全是杜成轩的阴谋！”他不停的用手抓挠着头发，情绪很暴躁，“一定要抓到他……一定要抓到杜成轩，我要亲手杀了这个混蛋！”
“你先别激动！”张煦按住他，“现在不是报仇的时候，现在重要的是渺渺……”
张煦话音未落，只听外面一阵骚乱。
脚步声忽近忽远，还有嘈杂的喊叫声，似乎有很多医生护士都涌在走廊里，喊叫声此起彼伏：“抓住她，快抓住她！”
许铭山慌忙拉开门，只见安素渺尖叫着在医院走廊里四处乱跑，像跌进了陷阱的小兔子，奋力挣扎。
四周都是医生护士，有几个人高马大的男医生已经拿着粗实的麻绳向她靠近。
“不要，不要过来！”她口中咕哝不清的喊着，拼命从人群中挤出一条路冲进院子里，惊恐的回过头来看着那些想要把她绑回去的人。
她凌乱的发飘扬在风中，苍白的脸上透着无限的恐慌，此时晴天也从人群中挤出来，一下子扑进她的怀里大哭起来。
安素渺先是一怔，激动的情绪似乎得到片刻的安抚，愣愣的看着怀中的小人儿，竟抬起那枯瘦的手，轻轻抚摸她的小脑袋。
只是这份温情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她又变的狰狞，双手掐住晴天的脖子，咬牙切齿的骂道：“坏人……你们都是些坏人！我告诉你们……我没有杀人！你们别想抓我！”
许铭山看的胆战心惊，几步跑过去想要分开她和晴天，而那些医生护士先他一步已经救下了他的女儿。
晴天小脸煞白，弯着腰不停的咳嗽，瘦小的身子弯的像只小虾米。
医生护士中间，传来安素渺凄厉而绝望的叫声。
许铭山安慰了晴天两句，却见安素渺已经被五花大绑送进了病房，她被绷带死死绑住手脚，不停的胡乱挣扎哭喊，无助仿佛案板上待宰的鱼。
他心疼的不能自已，气冲冲的跟过去，从他们手中夺下了安素渺，几下子就把她身上的束缚解开。
“先生，你不能这样……”其中一个医生拦住他，“病人这种情况是会伤人的！”
许铭山凌厉的眼神狠狠瞪着他。
“这是我的女人，想怎么样，是我的事！”
“可这位小姐她……”
“我说过这是我的事！”许铭山失去耐心，一手拥着安素渺，一手指着他们大声吼道，“你们都给我让开！”
安素渺躲在他怀中瑟瑟发抖，眼睛不停的瞟着眼前这一切。
她揪着他的衬衫，小手抖的厉害，眼泪悄悄从眼角渗出。
嘴里还在含糊不清的喊着，“不要……不要抓我……我没有杀人……”
“渺渺，别怕……”他怜爱的拍拍她的肩膀，在她汗涔涔的额头轻吻一下，“渺渺……我带你回家好吗？我们不在这里了，我们回家……”
他理了理她凌乱的长发，发现这一头乌发中间，竟出现了几点白。
只是短短几天，她瘦了一圈，锁骨高高的挺出来，摸上去竟有些硌手。
许铭山内心涌过一阵酸楚。
他圈住她，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带她走上阶梯，而她在他怀里竟老实的很，与刚才的歇斯底里判若两人。“小心点，对，抬这只脚……”他像照顾一个孩子一样，又冲她微微一笑，“渺渺，一会儿我们收拾东西，我带你回家，好吗？”
她无神的大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又暗淡下去，双瞳没有焦点，只是跟着重复，“回家，回家……”
“对，回家……回家我给你做好吃的……”
他又转过头去看向张煦，“麻烦你，帮我办一下出院手续。”
“铭山……”张煦为难的看着他，此时宋磊也赶到，两人对视一下，显露深深的无奈。
“铭山，你再考虑考虑！”张煦劝道，“渺渺病成这样，她需要的是专业治疗，她现在怎么能回家呢……”
“我说我要带她回家！”许铭山的口气不容反驳，“如果你不想帮我办出院手续，一会儿我自己去办。”
“铭山，你别听不进去劝！”张煦叹口气，“刚才你也看到了，安素渺她……她差点把自己女儿掐死……”
“女儿？”一直安静的安素渺突然抬起头，好像被电击一般猛地颤抖了一下，随后哀伤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我的女儿在哪？”她挣脱开许铭山的怀抱，跑到每一个人跟前哀求，“把我的女儿还给我好吗……把女儿还给我……”
“哦，对……她在后山……”她的目光游移，整个人似是陷进了巨大的悲哀，缓缓跪在地上，手捂着胸口痛哭，“不……我不要她在那，地底下又潮又冷，她还那么小，她怎么能受得了……”
她抬起头，跪在所有人面前，不停的哀求着，“我求你们……把女儿还给我，还给我……”
“渺渺！”许铭山过去扶起她，将她紧紧拥在怀中，“女儿不在后山……女儿已经长大了，我们一会儿就带着她回家，好不好？”
她还是在他怀中啜泣，仿佛要把过去八年里压抑的泪水在这一刻尽情倾泻。
等她哭累了哭倦了，他用自己的外套裹住她弱小的身躯，直接将她抱上了车。
晴天也乖乖跟过来，怯怯的坐在车里，刚才母亲的举动太过激烈，她到现在都还心有余悸，不敢靠安素渺太近，却还忍不住想关心。
张煦和宋磊都不再劝他，他决心已定，他们知道劝了他也没有用。
只是张煦还是忍不住想多问一句，“铭山……安素渺现在这个样子，你把她带回家……你家老爷子肯定会大发雷霆的！”
“谁说我要把她带到那个家去？”
张煦不解，“那你要带她去哪？”
许铭山轻轻一笑，那笑容如释重负，许久，他只淡淡吐出几个字。“我带她们……去冰火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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