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取水

　　窦老太偷溜地从房里换了裤子，把湿裤子塞吧塞吧藏床底下，这没水也洗不了，只能这么着了，她推开门，蹑手蹑脚地探头朝外张望着，见着他们在地窖里掏粮食没人注意她，板着脸装作一副正经的模样。

　　“宝蛋啊，那啥，奶来拿，压坏你就不好了。”窦老太接过孙子手上一袋玉米面，哼哧哼哧往厨房走。

　　王俊麟在后头托着袋尾，低着头憋着笑，他奶以为没人发现她的窘状，还自欺欺人装模作样着呢，他也不好揭穿她，就让她以为一切没发生过吧。

　　“静娘，你去厨房搭把手，这儿不用你，你大着个肚子，搬不动这些，闪了腰就不好了。”于老头可不敢让儿媳妇搬这死沉的东西，伤着他的小孙孙就不好了。

　　“那我去给娘搭把手，爹有事就喊一声。”小窦氏本来也不愿意搬这死沉的东西，这些天别看家里人把好吃的耐吃的让给自己，可体力还是有些跟不上，又不好看着长辈干着活自己歇着享福，只能咬牙搭把手，幸好公公体谅她。

　　小窦氏转身走向厨房托着肚子，这孩子才四个月大，却显得特别突出，可能是因为身子瘦地过度了才凸显着肚子大了。这孩子跟怀宝蛋的时候完全不同，怀宝蛋的时候那是吃嘛嘛香，胃口一直很好，而怀这孩子的时候，那是挑嘴得很。要不是条件不允许，只能有什么吃什么硬逼自己咽下去，她可能要作一阵子妖。不过她心底隐隐有些不安，这种种与怀宝蛋时不一样的症状真怕这孩子是个女孩。

　　算了女孩就女孩，她都有宝蛋了，再来个女孩也不会有什么大影响，最多被她婆婆阴一句阳一句地刺着，忍忍就好了。

　　“静娘，把苦藤根拿过来。”窦老太打算把玉米面做成饼子，真是想这味了。

　　“嗳，知道了。”

　　“于泉水家吗？”一个兵士在院门口往里张望了眼，看见院子有人，问道。

　　“是是……官爷有什么吩咐？”于老头诚惶诚恐地从地窖口往外爬，一瞬间脑子里过了不少事，难不成是打死人的事被发现了要把他孙子抓走？不可能吧，他把那人丢的远远地，就差埋到树底下了，不可能被发现，而且那人应该是被饿死的，不是被打死的。

　　心里劝着自己别慌张，不会有事的，他们打的是坏人，就算是死了也罪有应得，要是他们不分青红皂白要治他孙子的罪，他就豁出去这一百多斤的肉跟他们拼了。

　　“赶紧去县衙取水和粮食，带上装水的家伙和米袋子，对了，别忘了户籍证明，赶紧嘞，慢了也许就要等明天了。”对了眼手上的册子，拿毛笔在上面做了个标记，不再停留风一般就走了，他可急着去下一家忙得很可没心思留意这户人家心底的弯弯绕绕。

　　于老头微张着嘴，他心底预设了那么多种悲观的结果，最后却抛给他一个意料之外的惊喜，这种感觉有些太美好，美好到让他不知所措。

　　“哎呀，我的老头子啊，你还愣着干嘛呀，还不快去领东西，你这磨磨蹭蹭地去晚了，没的领了算谁的。”窦老太双手沾满了玉米面的渣，呼都呼不下来，她那个急的哟，要不是腾不开手，她早就自己去了，还用他。

　　“哦，就去就去……”于老头被老婆子的咋咋呼呼声吵得清醒，揉揉老腰，带上户籍证明，跑着去厨房拿了个大水桶，又翻出两个大粗袋。他想着不管能领到多少，先多备些没毛病，大不了盛不满看着空兮兮的，也不能留在那儿看着粮食干着急。

　　“爷，一起去，有个帮手。”

　　“好，爷搬不动了就给宝蛋。”于老头牵着孙子的手大步往前走。

　　“领了粮食别在外面瞎晃悠，早点回家来。”窦老太不放心，小跑到门口望着远去的身影操心道。

　　爷俩没回头应了一句知道了，绕过香樟树就没了人影。

　　……

　　县衙门口，支着两张长木桌，上头各放着三个大桶，金黄色的小米都堆出尖尖来。排队的人长长望不见队尾，也遮住了粮食，于家爷俩绕了个侧面才看得见发放的粮食，水那边人堵着，不怎么能瞧见，他俩看着这小米眼里倒没多么放光，可耐不住王俊麟眼尖，一歪头就见了那清洌洌的水晃着悠悠的涟漪，王俊麟扯扯他爷：“爷，你看，水！干净的水！”

　　于老头看见那水眼睛一亮，两个人对视了一眼，放弃了排米那一队，家里米还有很多，就是缺水，看着就三大桶水也不知道后头的轮不轮得上，赶紧排队要水去。

　　他们来的不算早也不算迟，轮到他俩时，三桶水只剩下一桶半，那人看了一眼户籍证明，在一旁的小册子上划了一笔，慢悠悠地舀了三瓢水，甩甩手喊道，“下一个。”

　　于老头特意带的大桶，这三勺水也就浅浅一个桶底，他有心多要，可看其他人也那么多又蔫了，算了，有总比没有好。拎着水桶，见一旁排队等着要米的人，每户也就半兜子，就那种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兜子，于老头觉得还是不要费这个时间了，回去吃饭要紧。

　　“咱们走吧，回家。”于老头有些落寞，原以为会发不少水，看来是想多了。

　　两人都有些情绪低落，低着头走着。

　　“小哥哥，于爷爷。”王宝淑突然从巷子口蹿出来，满脸笑容。

　　“宝淑，你怎么来了？怎么没人跟着你？”于老头有些讶异在这儿看见她，瞧瞧她身后也没跟着仆役什么的，他爹娘也敢放心？

　　“我在这儿专门等着你们的，你们看这是啥？”她往侧一步露出身后的东西。

　　一桶水！一桶满满的水！

　　爷俩对视一眼都看见对方眼中的惊讶。

　　“这是要干啥？”于老头摸不着头脑。

　　“这桶水是我从家里费了不少力气偷偷运出来的，满满一桶水哦，拿去吧。”王宝淑一脸得意洋洋。

　　“这不行，你家也急着用水，你怎么能从家里偷运出去，这行为很不好，现在这水可金贵着，我帮你还回去。”

　　这怎么能还回去呢，这是专门给你们的啊，“我搬水的动静那么大，家里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也没见有人来阻止啊，他们肯定是允许的，这也是我想回报给你们的。”王宝淑着急了，怎么能不收呢，这是她好不容易才想出来的办法。

　　“咱们说什么都不能要，你爹已经答应收宝蛋为弟子了，咱们两家的恩情都已经清了，说起来咱们还占了大便宜，那好意思再要东西。”于老头推脱道。

　　“这恩情怎么能这么说结清就结清，这笔账不能这么算，这……这救命之恩和……授业之恩不能相提并论的。”王宝淑着急到都结巴了，想着法儿找词来说服这俩人。

　　“咱们觉得值就值了，宝淑乖啊，回去吧，叫个仆役或衙役帮忙搬吧，咱们急着回去吃饭呢。”绕过宝淑打算离开。

　　“哎呀！”王宝淑一跺脚，追了上去。

　　于老头无奈了，说不听怎么办，“乖了乖了。”

　　“我偷听我爹爹说话，说九月份有科举考试，还说会很容易，小哥哥你可以准备准备去参加一下。”既然不要水，那就给个消息吧，好像对小哥哥用处很大，王宝淑说完就跑了，那水也放在那儿不管。

　　这倒是个好消息。爷俩对视着不动，脸上笑容愈显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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