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洗衣

　　“怎么样啊，住的地方可好？宝蛋有没有嚷嚷着回来？哎呀，那儿的饭菜也不知道合不合宝蛋胃口……”窦老太看见老头子回来，围在他身边絮絮叨。

　　“你就别瞎操心了，我都看了，那屋子宽敞明亮比咱们家大多了，宝蛋一个人占一个大屋子呢，你说好不好。”于老头拿手比划着，“我还特意等到午饭的点才走的，饭菜我也看了，一荤一素一道汤，真的算不错了。”

　　“这样啊……要在那儿待几天啊，我这是刚分开就想孙子了，真想跟过去。”窦老太擦着桌子心情低落。

　　“县太爷说了，咱们可以隔个七八天去见一面，我和宝蛋说好了，等他生辰的时候再去看他，你这可不行啊，哪有这么挂念的，孙子大了，以后还会结婚生子，难不着你还要时时刻刻盯着，这像什么话啊。”

　　“对啊！宝蛋生日不就在七月十一吗？不就在四天后，哦哟喂，我要准备准备，给孙子过个好的生辰。”窦老太拿着抹布转身就走，也不管桌子上的残渣了。

　　于老头摇摇头用手把残渣搂到掌心，虚握着手掌，把残渣扔到猪圈里。

　　“于叔，回来了。”张禄从山上回来，看见于老头在猪圈旁，扬着声音打招呼。

　　这几天田里没有什么活，不用盯得紧，偶尔去看看就行，趁这空闲的功夫他也不闲着，上山去看看兴许能打到点什么猎物，哪怕是一只兔子也好。这不今天运气好就碰上一只兔子，虽然瘦不拉几好歹也是一顿肉。

　　“好家伙，打了只兔子啊，真有本事。”于老头看着张禄手上拎着的兔子赞扬道，这天气虽然有所好转，可这小家伙也不是好抓的，经过灾荒，这玩意也变得鬼精鬼精的。

　　“也没啥技术活，就是设了点套，赶巧这家伙就撞上了。”

　　“别谦虚，运气也是一种本事，看其他人家怎么就没打到兔子。”于老头想到这儿，突然觉得这设套的本事也是好的，他们在林子里的时候也抓过猎物，可多是追在屁股后头跑，比的是速度，而这可是技术活，有时候是能保命的，更别提张禄这小伙子还有一身功夫，要是自己孙子能学几分本事，就不怕赶考路上碰到贼人逃不脱了。

　　可这是人家的本事说不得还是家传的，他还真不太能长的开口，这表情就突然纠结起来。

　　“于叔？叔！怎么了，有什么话嘱咐吗？”张禄虽然不识字，但他走镖多年最擅长的就是看人眼色，一见他于叔脸上表情不对，就知道他有话说。

　　于老头是真的有点不好意思，这还惦记着人家的本事，哪能再张口，可想到孙子又有些为难，想了想还是张了张嘴：“那啥，小张啊，老头子我想求你一件事……就是……我看你武功好又有下套的本事，能不能……能不能教一教宝蛋啊……当然，要是为难就算了，就当老头子没说过。”他心里一琢磨又觉得自己办事不地道，这不是孙子曾经说过的携恩以报吗，不行不行，还是算了。

　　“小张啊，你就当我没说过，别把它放心上，老头子年纪大了，考虑不周，实在是抱歉。”

　　张禄倒是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说实在的要不是于叔和婶子把他从田里救回来，怕是他已经和孩子老娘在地下相聚了，这就是白捡了一条命，这点要求实在是太低了，他这下套也是自己从走镖的一个大哥手上学来的，当时也没说是家传的不能传给其他人，武功的话更没什么可保密的，都是些粗浅的招式，只能对付对付普通人，只要肯费工夫就能学好。

　　张禄心里转了一圈就同意了，“于叔，没什么为难的，我愿意教宝蛋，就是要吃点苦，这学功夫累的很。”

　　“累不怕，只要对身体好，又能保命，累点不算什么。”于老头眉开眼笑，考虑到宝蛋忙着读书，又补充道，“宝蛋这段时间要学习回不了家，能不能请你在宝蛋考完试后再教啊。”

　　“没问题，于叔放心我说话算数……还有这兔子放久了就不好了，咱们先把它收拾了吧。”张禄不在意教授时间延后，在他看来读书是正经的大事，轻易打扰不得。

　　“好嘞，我来，我来，你先去清洗清洗看这身上都埋汰了，该多不舒服啊。”于老头拿着兔子就去厨房，一脸高兴，又了了一件大事。

　　张禄打理完自个儿，拿了一碗水喝着。

　　院子外头传来小孩咿咿呀呀，不甚清晰的语句，“树……树……花花……”听着就无忧无虑，让人心情明朗。

　　张禄放下碗，走到院子里，就见于大哥抱着扎着两个小揪揪的妞妞，指着那颗香樟树教着说话。

　　“那是树，香樟树。”

　　“树……香……树！”妞妞很高兴，踩着于老大的腿伸着小手身子往外扑。

　　“哎呦，别往外扑，咱们靠近点。”于老大脸上笑意满满，抱紧妞妞身子，一手推着轮椅靠近香樟树。

　　张禄插嘴道：“窦嫂子呢？”今天田里也没什么活，这窦嫂子怎么没在家看妞妞啊。

　　“姐姐啊，她今天一大早就出去找工了，中午都没回来，对了，你吃午饭了吗，厨房还有两个饼子，你拿去垫垫。”

　　“好，我去拿点。”前些天他也去问了几家人，没几家招工的，有招人的，给的工钱又太低，这点钱都买不到一斤粮食，太不划算，还不如去山里碰碰运气，倒能沾沾油腥。这窦嫂子又是个女人家，力气活又干不了，怕是碰了不少壁，这一时半会也回不来，他倒不是找她有事，只是随口问问罢了。

　　……

　　窦娴娘确是如张禄那般说的碰了不少壁，这县里家家户户都刚缓过来，没什么动工的地方，有些房子塌了也是家里兄弟搭把手就建好了，唯一缺的就是出大力的力工，这几天从府城来了几十辆粮车需要人卸货，可这事都是那些有一把子力气的男人干的，且轮不上她呢。寻思做点女儿家的活计，可她这年纪也大了，精细的活计也做不了，绣花就别说了，她那手糙得都看不了，摸着布料就怕磨坏了，哪家绣坊心能那么大给她活计啊。

　　她问了一圈，直到中午日头上来都没找到合适的活，窦娴娘心里着急，脸上流着汗，蹲在街旁用手扇着风。看着这街上稀稀疏疏的人群，她抿着嘴，想想还是不能放弃，她还有妞妞要养，就算是再艰难也不能不赚钱，哪怕给人去洗衣服。

　　窦娴娘站起身，一家一家挨个儿问去要不要洗衣的，问了二十多家，家里都没那个闲钱请人洗衣，好点的客客气气地回绝，脾气冲一点的，那就不客气地骂骂咧咧，关门声震天。

　　她从来没觉得赚钱是这么的难，之前在婆家的时候虽然整天忙活家务，累是累点可家里的银钱都是她丈夫走街串巷挣回来的，不用她自己出去找活，丈夫拿回家的钱少了还要抱怨，不能体谅他的辛苦，现在倒好，轮到自己了才知道这世道实在是艰辛。

　　窦娴娘在今天吃遍了白眼，但还是要笑着询问，不敢耍脾气，有钱的都是大爷，她只能受着。

　　一下午就收回来五六件衣服，洗了也就一文钱，就能买个包子，这什么时候才能攒够钱租个房子啊，来钱实在是太慢了，如果自己有点积蓄还能做点小本生意，卖汤汤水水，馒头煎饼之类的也能养活自己和妞妞，可出来的时候包袱里就一点干粮、衣物和文书，连个铜板都没有，这支个小摊子也是白日做梦。

　　把衣服拿回家，拿着木盆到河里洗衣服，为了不砸了自己的名声还得好好洗，这家人也真是的不知道衣服上沾了什么，使劲拿棒槌都洗不掉，要是用胰子就不划算了，皂角这河边也没有，太费事了，洗个衣服花了一个多时辰不知道锤了几遍才算干净，站起身的时候这腰啊都不是自己的了，酸疼地很实在是太不值了。

　　窦娴娘拿着木盆回到家在竹竿上晾上，晾完才算松了口气，这天气一晚上就能干，明天一早还得给人送去，她要先回房间躺会。

　　一连三天都是收来衣服给洗，于家人也劝过可她脾气实在是倔，不想放弃这个赚钱的机会，还是埋头苦干，没赚到几个钱倒是把自己累得腰疼，张禄有点看不下去了，这么干非把自己干趴下了，思索一番，打算和窦娴娘谈谈。

　　七月初十傍晚，张禄叫住了打算回房歇息的窦娴娘。

　　“窦嫂子，我有话想和你讲。”

　　“我知道你是要劝我，你不用多说，我也不会一直干这个，只是现在县里找不到活，就先干着，等到有好的活计我就不干了，我这把年纪也是在是强撑着，吃不消了。”

　　“这样吧，我在老家还有几亩田地和几间屋子，我打算回去一趟把那些东西都卖了。”

　　“这，是需要我帮忙吗？”窦娴娘问道。

　　“不是，我是想把卖了的钱，先借给你做个小本生意。”

　　张禄这话倒是出乎她的预料，她一时呆住不得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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