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覆试
第二场覆试还于辰时开考，于俊麟拿着考引仍旧跟着兵士去寻考棚，第一场是在甲字六十六号，第二场为了轮换减少作弊的几率，四个字号全往后挪一遍，甲字移成乙字，乙字顺次变成丙字，丁字接回甲字，所以这次于俊麟的考棚是乙字六十六号。
对了挂在墙上的木牌，确认无误谢过领路的兵士后，于俊麟仍旧拿着考篮中的抹布抹桌子，擦灰尘，不过由于前头有人使用过，这桌子上倒是没什么灰尘，让他轻松一回。
等待开考的期间，他就那么静坐着，嘴里也不念叨着四书五经，托腮注视着对面的考生忍俊不禁。
那考生还是原先那一个，方脸丹凤眼，一身衣裳看来也是新做的，还带着折痕，这人倒没他那么淡定，捂着耳朵嘴里默背着什么，越背这头越往桌子上靠，砰地一声，砸桌子上了，把他自己整懵了，摸一把脑门儿，接着背。
于俊麟很是佩服这人的毅力，这次进场迟，离考试开始只有一个时辰，就这么一会儿的时间，这位仁兄的嘴里就没停下过，虽然几次三番被自己的大脑门撞桌声打断过几次，可这人还是一直为着考试做着准备，再看看他自己，活像是破罐破摔的，一个字也没记。
他昨晚回朱宅的时候，还没到自己的屋子就被朱秉修叫走了，在书房里简单地说了一遍试题的题目和他的答案，几乎是话音刚落下就见到朱秉修脸上一瞬间闪过的失望，想来和他自己猜的没两样，这次考试是没他什么事了。
他的心里一点也不忐忑，没出考场前就已经预见的结果，这时候只不过又加重了几分确定，不过也足够让他死心了，不再抱有幻想，当时隔壁的考生被瓦片砸倒的时候，他还在庆幸会不会这人被抬出去了，他自己就能往前进一位次，兴许就能踩着红线过，虽然不仁义，可他当时内心深处确实是这样想的。
回顾完题目，想着就该回房去了，他还要和他爷交代一下考试情况，不太想多待，他不想听见他的唉声叹气，指责他是个榆木脑袋之类的话语，上辈子他已经听腻了，他怕自己会有逆反心理和他顶嘴，这会辜负了他的一片好心的。
何况在他眼里朱秉修想知道的也不过是他是否能中罢了，其他的都不怎么要紧，他在或者不在没什么影响，可没想到，朱秉修叫住了他，没有轻视，没有说教只是十分负责地讲解了一遍他的题目，不带个人色彩。
不止如此，为了防止他听不懂，还把题目给他拆开了揉碎了喂进他的脑子里，不是那种敷衍的态度而是像一个师长一样盼着他好，盼着他少走弯路，逐字逐句地修正他的错误，连一个字的准确程度都要和他反复说上几遍就怕他记不住。
那天晚上，他很晚才回房，就连晚饭也是和他在书房吃的，不过确实学到了很多，可能是知道这次考试无望，朱秉修倒不侧重于给他讲述正统的解法，昨天的事实证明了这种方法对他无效，他学了也没学到多少，反而灵性少了很多。着重讲了很多在他看来不可思议的解法，他连想都没想过题可以这么解的，这不是异想天开吗，会有主考官看中吗，不会被恶了永不录用吗？他想着也同样说了出来。
朱秉修告诉他，只要你能自圆其说自己的论点，内容不周全或者说是偏题都不会有什么大碍，有些主考官就喜欢这种眼前一亮的文章，前提是有些忌讳不能有。为了取信于自己，还拿出了一本集合剑走偏锋，立题立意新颖的文章给他瞧，他剩下的晚上就是啃着那本书过的。
最后送他到贡院前就说了一句话：“你都没有负担了，想怎么写就怎么写，就当做是我给你的一次考试，你也试试异想天开的路子。”
他现在就是坐着放空自己，放松自己，等着见到试题后的灵感。
辰时一到，试卷分发下来，于俊麟写完名字，就翻看内容，一诗一文，诗的题目又是较为简单，算是上头的送分题，这文倒是有意思，一个圈！这是要考什么？烧饼？万物合一？还是其他什么？这又把他难住了，传统方法先是判别这句话的出处，可这个圆又能出自哪里呢？反正他想不出，那就得试试新办法了。
圈或者叫圆，看着形状像月亮、太阳、烧饼……烧饼总是不会考的，划掉。一条线成一笔把这个空白围上，有饱满之意，或者空白多余墨少意思为零。再来就是墨的部分，头尾接一圈不知何为头何为尾，难道意思为世事循环往复无尽无始吗？
于俊麟把想到的都写在草稿纸上，除了把烧饼划掉之外其他的都想了一遍与之有关的大道理。挑选一番，还是觉得最后一点颇合他意，磨磨墨就要下笔，下笔前还注意了对面的考生一眼来调整自己的进度。
他还以为自己思考的太久，可一看对面那位仁兄连笔都没动，揪着头发苦大仇深地盯着面前的卷子，就知道自己还算进度快的，歪着头又环顾了斜对面的两人，同样是一副愁眉紧缩的模样。
于俊麟心里放松了不少，看来他的脑子这次还算是灵活的，不过也多亏了朱秉修教的方法，否则怕是要陷入跟他们一样的困境了，毕竟之前的他只有从圣人之说里找论点，这种找都找不到的题目怕是要交白卷了，现在倒好，多了个方法多了好几种观点，他可以自己挑选，就算写歪了也不怕，谁也不比谁强。
抬笔就写，文思泉涌，写完一篇草稿，又复查了一遍，改了几个用词不准确的，又删减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语，把中心提炼了一遍，把忌讳的字改笔，放下草稿就摊在桌子上伸了个懒腰，接着开始写诗，不一会就打好了草稿。
把诗写好抄到试卷上，不自觉地又欣赏了一遍，这首诗倒是发挥了他的最佳水平，有灵气又不单薄，朴实中又带着点阅历，想来就算主考官不喜欢，也不会太厌恶，至少有个中上评价。
写完诗，又到了中午用餐的时候，前几天为了尽量不排泄，连着喝水较少，昨天又带了饼子，吃了一天有点秘结不通，肠道有些不舒服，为了润肠，他爷特意给他带了盅鸡汤泡馒头吃，这鸡汤里到没什么肉，汤也是清清亮的一眼就能见到底，夹带不了什么东西，虽然滋味比水好，但凉了的汤难免浮上了一层淡淡的油光。于俊麟不是享受滋味的人，能吃就行更何况是鸡汤，花了他爷八十文钱呢，这物价这么贵，一滴都不能浪费，呼呼半刻钟就吃完了。
收拾碗筷的途中，就见对面那人盯着他的鸡汤咽口水，见他看过去又低下头揪着馍馍塞嘴里。于俊麟不在意，再怎么惦记他也吃不了，还是写完赶紧回家去比较好，这次也不用等结果出来了，必定是中不了的，要先和爷商量商量是回家去还是在府城租个院子赚些钱才好。
一下午又过去了，他早早写完了把试卷晾桌上了，收拾东西就呆坐在一旁看着对面那人做题。
那人脸色发白，手脚发抖，他不止一次见他顿笔思索，揉揉眼睛，他越写这眼睛就越往下，整个头都快碰到桌子了，于俊麟寻思这人是不是眼神不好，这天色还比较亮，不存在看不清字的状况，而且这人背书的时候也是头愈背愈低，怕是真的眼神不好，见着人也就二十多岁的模样，看来应该是在家里熬夜背书熬坏了眼睛。
于俊麟由此警示自己不能成为他那样的人，眼睛坏了就不值当了，家里他娘的眼睛就不太好，经常看不清楚东西，绣花也勉强，这眼睛看近一点的东西就喜欢眯着瞧，整个人看着就不精神，他还小，不能坏了眼睛。
考试结束，有人把卷名糊好，放入匣中带走，他收拾收拾也就跟着兵士离开了，走前不忘把凳子摆好放正。
一出院门，他爷就拿着扇子冲了上来，说实话今天一天状态都不错，他都没觉得这天气有多么的热，直到吹到了凉风才觉得自己刚才实在是壮士的举动，这一抹脸确实也是一手汗，衣裳也汗湿哒哒的。
“宝蛋，咱们回家去洗个澡，辛苦了。”于老头使劲扇扇子，这风吹得衣摆和头发都扬起，这汗的酸臭味也飘了上来。
“爷，别扇了，咱们赶紧回家，这味我自己都有点受不了了，还有爷，我想上个茅房，肚子有些疼。”于俊麟捂着肚子有些坠得慌，这都秘结不通好几天了，难不成这时候要释放了？
“茅房，茅房，还能忍吗，不能就去周围人家接个茅厕，没什么大不了的。”于老头着急，这要是憋不住拉身上那就难堪了，就提议去借用人家的茅厕。
“能忍，爷，咱们赶紧走。”于俊麟面色惨白，整个人都不自觉地发抖，使劲憋住便意，勉勉强强回了话。
“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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