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神转折
“是你。”王行之从容的系好了腰带，看见我手中的画卷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来。“公主喜欢这个吗？”
我一点都不惊讶他认出我的身份，那日宫宴上，想必他看见我了，猜到我的身份也不难。
目光移到手中的画卷之上时才发现这是一副美人图，淡眉如秋水，玉肌随繁花，美人醉卧轻纱半掩间，露出的肌肤娇嫩诱人，姿态妩媚，倒是和五桃画师的春宫图有得一拼。
我不说喜欢也没说不喜欢，但还是把那幅画卷收了起来。
“今日是端阳节，公主难得出宫一趟，臣带公主去一赏美景如何？”
这么个看上去一点都不正经的人也会有官职吗……？
王行之起身拢了自己的长发，又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根绯色的发带来系了。
我趁这时候多摸了两本春宫图画册到怀里，摇摇头：“午时我……本公主还要去重溪楼用膳。”
他略一沉吟：“也好，我也许久未去见重溪楼的美人了。”
王行之又从高处取了两本画册来塞到我怀里：“公主如此喜欢，臣便借花献佛了。”
我瞟了那画册的封面一眼，画的是笑得一脸和善的弥勒佛。
下了阁楼前去付账时，青缇抱着一摞书看美人都看呆了，直到我唤了她两声才反应过来。
不光是青缇，与王行之同行的我，也感觉到了“京城第一美人”的魅力。
或许是端阳节人多的缘故，王行之光是手帕就被扔了几十条，八十岁到八岁的都有，等等那位大哥你的玉佩扔错了吧！
更别提鲜花了，大邺女子对男子表达爱慕的方法主要是送花，不过我周围的护卫比较多，于是王行之就被扔了一头一脸的花，偶尔还会误扔到我身上。
我默默的远离了他一段距离。
我觉得他应该庆幸大邺不兴对喜欢的人投掷瓜果，我听李昭仪说哪个地方的第一美男就是这样被砸死的。
王行之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事情，他摸摸自己凌乱得快要散掉的长发，叹了口气：“公主你看，长得太过于美貌也是种无奈。”
我很不满他这种欠揍的话，于是呵呵一声：“放心吧，等你八十岁时，就不会这样想了。”
他好像有点被噎住了，然后顺手买了一串糖葫芦塞给我，说道：“如果能活到八十岁也不错。”
尽管这是我今天第三次吃糖葫芦了，但还是很感兴趣的咬了下去。
一路上王行之过处简直是鲜花遍地，我想清道夫估计要恨死他了。
到了重溪楼时这种状况才好很多，毕竟此处是达官贵人所高瞻美景之处，世家闺秀们也都是矜持的，顶多假装无意间丢个帕子下来罢了。
重溪楼共有九层，每层都是有不同用途的，今日我们用膳是在七层，我一眼看上去就觉得很难爬，但重溪楼的装饰无不精美绝伦，雕梁画柱，仿若阆苑琼楼，白日里的光洒进来时，照得满堂温暖，若是去到更高处，也不知是个什么云窗雾阁的景象了。
青缇是不能上七层的，而王行之寻的美人在五层，我便同他一起上去。
时而路过一两个重溪楼的侍女，也都是明眸善睐，步履款款，花罗曼曼，京城第一楼的名号也不是虚的。
上五层楼时，我好奇的看了一会儿，这地方布置得十分清雅，五色珠帘垂挂，紫檀花纹而雕，白瓷花瓶中插着几簇粉嫩的紫薇花，隐约听见了古琴之声，抬眼一看，看见小柳体刻下的“美人居”三个字。
王行之看我一眼：“瞧什么呢？”
我想了会儿：“是个好地方。”
他的神色顿时变得有点古怪。
“王行之。”我瞄了一眼他快要散开的长发，那绯色的发带堪堪系住那一头乌发。“你头发散了。”
他顺势拢了下发：“无碍。”
我却觉得很是手痒，犹豫了没多久便指着我脚下的红木阶梯对他道：“坐下。”
虽然不明白我要干嘛，但他还是一撩衣角就坐了下来，丝毫不觉得坐在自己踩过的阶梯上有什么不对。
于是我取了他的发带重新梳拢，明显感觉到他僵了下身子：“……这是做什么？”
我瞅着他乌发下像白玉的长脖子，有点想摸摸看，但还是忍住了。
“帮你束头发啊。”我答道。
王行之沉默了，随即笑了一声，声音带了些享受般的慵懒：“公主开心就好。”
如绸缎般柔顺得不像话的长发在我手里，触感好得不可思议，我绑了两三圈确定不会再滑落后，又打了个蝴蝶结，最后去掐了美人居入口的一簇紫薇花给他别上，这紫薇花很衬他白皙漂亮的脸，我打量了一番，非常满意我的手艺。
而那双眼睛看着你时，就会带出些不一样的幽深多情，我大抵是知晓了为何他会成为第一美人了，不因为别的，而是因为这双眼。
“公主怎么有兴致帮我束发？”王行之的声音有些轻。
我觉得也是，身为一个公主，我怎么就鬼使神差的帮他系发带？
所以只有一个解释，我叹了口气说道：“大抵是因为你长得好看。”
为色所迷，为色所迷呀。
他顺势给我抛了个媚眼，横碧生波，我心里一跳，心想王行之若不是生在王家，不知道要被多少权贵抢去狎玩。
幸好我是个面瘫，此刻看上去依旧淡定自若，借着身高的优势，王行之顺手摸了一把我的头。
“小仙女。”耳边热热的，一出声儿就好似振翅欲飞的蝴蝶：“你怕不怕？”
“什么？”我才从一瞬间的呆愣中回过神来。
“从这里跳下去。”半人高的雕木窗大开着，离我只有几步之遥，而午时的阳光映在我眼中，有一点刺眼。
我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然后王行之这个绝对是被花砸坏了脑子的人，拉着我的手搂着我的腰就跳了下去，我连挣扎都没来得及。
任凭我心里有一万句李昭仪的妈卖批想对他讲。
我死命搂着王行之的脖子，埋首在他的衣襟前，风刮过我长长的衣袖，衣袂破空的声音像幼时躲避的惊雷，闭上眼的同时恍惚间听到有人叫起来。
“不得了了！有人跳楼了！！”
我，赵明玉，十四岁，大邺六公主，在端阳节，这个举家欢庆的日子里，被逼跳下了五层高的重溪楼。
我想我大概是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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