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烤鸭
我扶着汲溆河边的柳树整个人头晕眼花，腿软腰疼，还恶心难受。
从重溪楼上跳下来的王行之没有丝毫狼狈，就连他发上的紫薇花都亭亭玉立着，他拿着帕子往我脸上一糊：“你哭什么？”
我闹心的扯下了他手里的帕子，一摸眼角摸到点湿润。
这大约是难受出来的眼泪，不受控制的蹦了点泪花出来。
于是在我的瞪视下王行之就拿袖角给我擦了擦眼泪。
我开口的声音都是气虚的，仿若肾亏：“我没哭，我要吃烤鸭。”
看了一眼重溪楼，之前围观的群众已经散了，要到饭点了，我的直觉告诉我重溪楼七层的饭菜肯定不是一般的好吃，以及……肯定有人发现我这个六公主不见了。
“吃什么烤鸭？今天端阳节吃粽子。”王行之不知道打算把我往哪里拖。
我瞪着他的后脑勺，觉得这个人简直是太随心所欲了：“拐带公主可是大罪！”
于是他好像很赞同的沉吟道：“臣本想带公主去吃八仙楼的特色菜肴，听闻那八仙楼的烤鸭是出了名的香酥可口……”
我打断他：“带路。”
不过这人长得太扎眼了，我琢磨着等会儿吃饭会不会被扔一堆帕子和花，王行之的想法和我差不多，于是他拖着我去了一家茶馆，茶馆不大却很精致，茶馆的老板娘是个漂亮的美人，见他来了就熟门熟路的把他拉进了屋里。
我百般无赖的在茶馆里喝了两杯碧螺春，王行之出来时，相貌已经变得不那么扎眼了，但他的底子还在，仍是一双眼多情潋滟得很，除此之外，老板娘还给他添了两团胭脂。
我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有些不忍直视的移开了视线。
王行之仿佛察觉到什么，在脸上擦下一手的红胭脂。
我又转过了头。
“咦！你笑了啊？”王行之突然说。
我下意识的摸了摸嘴角，有点茫然：“啊？”
“我看你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笑起来还蛮好看的嘛。”他的眼睛都弯成月牙了，心情很好的样子。
我回想起青缇和赵明远那副没眼看我笑的神情，很是怀疑他这句话。
“这可是十娘手中上好的胭脂，你要不要试试看——”
然后他在我脸上一抹，不用想也知道我脸上的胭脂是什么样儿了。
我正想偷偷摸摸踩他一脚，就听见旁边端着茶杯喝茶的一个人并不小声的嘀咕：“没天理啦，这是端阳节又不是七夕节，打情骂俏还偏要在我等这孤身一人的面前秀恩爱……”
我突然想起，李昭仪管这种叫做“单身狗”。
但打情骂俏用在我和王行之身上也委实有些尴尬，于是我俩都去借了老板娘的房间洗脸。
苏十娘是这京城出了名的妆娘，虽然我今天才得知她的名声，但看得出她有真功夫，用的东西也奇奇怪怪的，我瞅着她把王行之一个大美人变成一个普通的俊俏郎君，忍不住问道：“江湖上是不是有什么……人｜皮面｜具啊？”
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王行之的轻功，常在江湖话本上瞧见。
苏十娘一边收捡自己的东西一边道：“那东西又不透气又丑得很，这六月天戴出去转上一圈，像王家郎君这样好的容貌，怕是要养个半月才养得回来哩。”
我想想也觉得有理，苏十娘随手在眉间给我贴了个花钿：“小姑娘生得这么俏，以后看上哪家郎君相会时来十娘这儿，保管教人移不开眼呢。”
我不好说自己出不了几次宫更别提和人相会了，只好点点头，苏十娘便掩嘴笑了笑。
离开茶馆时，附近传来一阵饭香，我转头看向王行之。
于是我们七拐八绕，穿过了好几条小巷来到了他口中出了名的烤鸭店八仙楼。
我看到这个青檐上长草，瓦片丢失，门前歪歪扭扭的挂了个牌子写着“八仙楼”，就连木门看上去都是年久失修的小店，觉得非常对不起它这么大气的名字。
但王行之有一点说得没错，这里的烤鸭是真的很香……隔了老远我就闻到那令人心神向往的味道。
店里没什么人，但一共也就几张桌子，只有两位大兄弟在忘我的啃着烤鸭。
王行之一屁股坐在那看上去快要散架的长椅上，我觉得很是好奇，这年头几乎没有用木椅的店，因为不雅观，稍微有些讲究的人家都不会想要坐进来吃东西的，大多都是矜持的跪坐着，虽然我一直都是跪坐着，但至今还是觉得很受罪。
我犹豫着坐下，生怕刚坐下去就散架，但好在还算结实，桌椅看上去有些年头，但很干净，我们刚一坐下便有个小姑娘跑了过来，又对着后厨中气十足的吼了一声：“爹！老王来了！”
后厨里有个声音应了一声，小姑娘又叫：“今个儿换了个姑娘！”
这话里大有深意，于是我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看了他一眼。
王行之回我个意味不明的笑，熟门熟路的点了几道菜，又嘱道：“烤鸭清淡些。”
小姑娘“哎”了声便风风火火的跑去了后厨，又风风火火的给我们端了一盘粽子来，说是端阳节应个景。
我啃着粽子，觉得王行之这个人有些奇怪，他怎么说也是王家的世家子弟，却愿意来这个一般人家都不愿踏足的破烂小店，甚至毫不介意。
不过很快我就转移了思绪，因为我看见我的烤鸭被端上来了。
“吴老儿！该还钱了！”随着这声粗犷的吼声，那本就脆弱的木门被一脚踹倒了，小姑娘吓得手中一抖，我就听见了盘子清脆的碎裂声。
“……”
我征征的看着地上那只滚了两圈皮酥肉嫩的烤鸭，心里有什么东西“咔嚓”一声，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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