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坦诚相告
第二天下午六点，两人终于踏上归国的路途。两人选了个并排的座位，余音的腿是个大麻烦，褚怿不得已只好让她坐靠过道的位子。
飞机起飞，第一次和褚怿坐飞机，而他却不是在驾驶舱，余音觉得新奇又兴奋。
“机长，飞机起飞了，坐在经济舱的你有什么感想？”余音拿手当话筒。
褚怿瞥了她一眼，“幼不幼稚。”
余音死皮赖脸地，“配合一下嘛。”
褚怿没办法，只得道:“好挤。”
余音:“……”
“你就不能说点技术性的？”
褚怿眉峰一扬，“说了你又不懂，浪费我时间。”
余音:“……”
脚上突然被什么碰了一下，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褚怿弯腰看她，“没事吧？”
“对不起，你挡到餐车了。请把腿放到椅子底下谢谢。”
抬头看到林可娜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褚怿眉头一下皱成川字，冷冷问道:“这就是你的服务态度？”
林可娜的脸变得煞白，半晌后眼睛红了。
“道歉。”褚怿道。
这边的冲突引起了周围一小拨乘客的注意，眼看乘务长就要过来了，林可娜顶不住压力，咬着下唇道:“对不起。”
余音就当她还了上次的债，这次的她不予追究，更何况这次有褚怿替她出面，心情别提有多好了，“小问题，不碍事儿。”
林可娜看了看褚怿的目光，直到褚怿说可以离开她才慢慢推着小车往前走。
下飞机的时候是褚怿背着走下去的，余音两手紧紧攀着褚怿的肩膀，除了父亲的肩膀，她已经很久没有依靠过这么宽厚的肩膀了。
褚怿体质好，冬天也穿得少，据她估计，应该只穿了大衣和衬衫，然而他的体温却能源源不断透过衣服传到她的手上，脸上。
“机长，你急着回家吗？”余音问。
褚怿看了看机场大厅周围，他没有告诉其他人他今天回来，所以也就没有人来接。
“没有。”
“那你能不能陪我一会儿，我跟我朋友说下午两点来接，可是现在还没到时间。”
“叫出租车送你回去就可以了，还用得着在这里等？”
余音佯装委屈，“回去之后我们就得分道扬镳了，就算是驴友吃个散伙饭总可以吧？不就让你陪我等一会儿，都不肯……”
褚怿没有手可以扶额，叹了一口气，“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褚怿将她放到椅子上，自己也坐下来，松了口气。
“我有那么重吗？”
“这世上没有哪个女人会嫌自己瘦。”
余音不跟他扯皮，转而问道:“机长，上次我给你的播放器还在吗？”
褚怿道:“好像在我制服的兜里，制服在行李箱里。”
余音就知道不能指望他有多珍惜自己给的东西，于是从兜里掏出自己的那个。
“反正无聊，有没有兴趣听听？”
褚怿瞥了一眼，懒懒道:“没兴趣。”
然而余音却由不得他，他也由不得余音。余音强行往他的耳朵里塞入一枚耳机，另一枚则塞到自己左耳。褚怿不耐地啧了一声。
耳机里传来机械的向导女声:“开机……我喜欢的音乐……播放……”
一开始是一阵海浪声，断断续续的，配上柔和的海风声音，让人的心情开始变得舒缓。
“这是什么？”
余音笑道:“这是我在各地海边录的不同的海浪声。”
褚怿诧异，“海浪声还有不同的？”
余音:“其实你认真听是可以发现不同的。有的会沙哑一点，有的会低沉一点，有的则会尖细一点，就像人的嗓音。比如现在听到的是爱琴海，你有没有听到里面夹杂着叮叮咚咚的响声？那是海边小店挂着的啤酒瓶相互碰撞的声音。”
褚怿集中精神，果然勉强能听到一点点细微的声音。
在短暂的安静之后，耳机里又开始传出絮絮的人声，语言并不是平时能听到的，感觉比较古老，像是非洲那边的，其中有好几段都是咿咿呀呀听着让人想睡觉的话。
余音怕他无聊，解释道:“这是我在非洲某个部落遇到的老婆婆，她在给我讲她小时候的故事。”
“你能听懂？”
“当然……”余音大喘气，“不了。我在当地请了个英语翻译。”
听了很久，几乎都是海浪声，鸟叫声，人声，雷声，褚怿开始怀疑她给自己播这些的目的。
“为什么要给我放这些？”
周围是形形色-色的人，脚步声也各种各样，广播里的女声机械而有礼。
余音把耳机取下，“因为这是我世界的全部。”她这样说。
“机长，其实……我看不见。”
……
回去的路上，余音闷闷不乐，过了一会儿终于开口道:“李婕，我告诉他了。”
李婕正专心开车，闻言转头过来，“告诉谁？告诉什么？”
“我告诉他我看不见。”
其实不用说是谁，能让她想要亲自告知的人对她来说必定很重要。
“那他怎么说？”
“……他没说话，我觉得我们再也见不到了。”她是个盲人，想要找他简直大海捞针，更何况他已经不想再见到自己了吧。
李婕感到一阵心疼，可是却没能想出安慰的话。再好听的话在余音面前都显得太过苍白了。
……
日子像流水一般匆匆流过，很快就到了圣诞节，帝都也不知下过多少场大雪了，没戴手套出去都能冻掉几根手指头。
李婕是圣诞节的狂热粉丝，有恋人的几乎能把所有节日都过出情人节的味道来。要是搁以往，她早就拉着自己男朋友约会去了，可今年她却异常热衷于和她一起过，余音之前都不怎么过圣诞节，便也由得她去准备。
平安夜，趁着李婕在厨房里捣鼓圣诞大餐，余音走到阳台给乘务长打了个电话。
她本来也不指望会接通，但电话却很快通了，“余音？”
余音连忙打招呼:“乘务长，圣诞快乐！”
乘务长:“哈哈同乐同乐。”
两人絮叨了这一阵子的日常，余音便装作不经意问道:“褚机长他还好吧？”
乘务长:“他？挺好的，就是一天到晚到处飞，据说今晚也是飞L城。”
L城啊，那很远啊。
上次去B城已经是两个月前的事了，回来之后她接到过达雅，不，现在应该要叫舒敏了，舒敏的父母给她打电话，说她走后不久，经过内地警方和那边警察的交涉，同意可以将舒敏送回国内，而舒敏本人也同意了。
她会偶尔给夏历打电话，可她每天净想着怎么赚钱去了，每次打都转到留言，给她回拨过来后也只说几句话便匆匆挂线。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在忙碌，或喜或悲，或绚烂，或黯淡，而她的生活却还是如静水无波。
她决定要让自己的日子忙碌起来，于是在几天的选材和准备后，她开始写自己的下一本童话——兔子小姐的空中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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