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认弟弟
从那次以后，魏风再没有见过严永章的面，他们也没再有什么书信来往。
她只偶尔在酒楼听一些人谈论说，西小姐又去了严府，或者严永章又被皇上传召入宫，皇上赐了他很多东西，太后赐了西小姐一些嫁妆之类的。
总之似乎京中的一些传闻都是他们的婚事。
可这才开春，等到了八月十五还早呢，说这些有些过早了吧，魏风撇撇嘴巴。她一样好吃好喝好睡着，除了偶尔会迷茫、会抑郁。
她想去信陵找文心和红梅。
将她们接过来，她干完这一票后，就领着她们闯天下！
可是——能行吗？
当初她骗她们，假死后，她们会怪的吧？
不管了，先去了再说，看看她们过得如何，是想要继续当个丫鬟，还是做个吃喝不愁的自由人。
她只是太过孤独了，需要有人陪在身边。
走在街上，放眼望去，尽是些不认识的人。
她跟他们，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她只是一个人，一个人罢了……
春雨蒙蒙，细细密密的缠绵，勾动人心里最深层的感伤。
魏风打着一把油纸伞，披着件云青色披风，缓缓走在雨中，她呆呆的注视着雨滴，看着它们从自己眼前一点点落下，末了嘴角扬起，她笑起来。
魏风，让那些不开心的事，随着春雨消散吧，现在，你去书店逛逛，查访一下整个大清的话本的具体情况，你还要赚钱，还要活着，除非你死了。
魏风不知道的是，路过云来醉酒楼时，二楼栏杆边立着一高大的身影，脊背笔直，双手负在身后，眼睛一眨不眨地，低头往下看，手指摩挲着玉扳指，轻轻柔柔的，像是在抚摸情人的手，看那道云青色的，闲适的、清闲的、而又孤独的身影，慢慢地，一点点的从自己眼前消失，一直到看不到她的身影，他还在张望，无声的张望。
“永章兄？”蒋息存和西小姐讲了个笑话，西小姐和九格格个个笑的花枝乱颤，西小姐笑着笑着就向严永章瞥去，看他倔强孤傲的身影，淡淡的站在外面，与他们仿佛隔了千万的距离，明明近在咫尺，明明他们就要成婚，可她却看不到自己在他心里的半点分量。
是那个风儿姑娘吗？
是了……
严永章听好友叫自己，淡淡的瞥他一眼，像是在威慑一般，又转过头去，道：“你们慢慢玩，我先走一步”
说着就不急不缓的下了楼。
蒋息存反常的没有拦他，他跑到栏杆旁往下眺望，并未看到那个女人也就是魏风的身影，奇怪的摸摸头，又回到酒桌上和两个姑娘说笑，这时，无论他讲说多么有趣好笑的东西，都只能听到九格格的欢笑声，西小姐眉头轻蹙，淡淡的忧愁与哀怨藏在眸中，化不了，也解不开。
天下男女，你和她，她和自己，有些注定是宿命，有的一直都是过客，无论距离远近与否，心才决定一切。
只可惜，西小姐明白这个道理时，已经晚了一步。不过，也仅是一步，未来的她，和任何活着的人，都有很多步，很多步可以走，即便那些腿脚不便的人，也可以走着，用心，用身体，用时间走着，走着……
“老板，捡些你们店里最好看的话本拿过来。”魏风精神道，她说罢，自己一样样的也挑着，不过可供选择的不多，大都是酸腐文章，而且还都没分类，摆的倒是整齐，不过不分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几乎都是礼学的传记和集子。
“姑娘，怎么个有趣法儿？这《春夏秋冬》《烈火凤凰》可算有趣？近些日子京城中特别流行这个，就连宫里的格格也都差丫鬟过来买，你瞧瞧，我手上的是仅剩的两本了，如果这还不叫有趣的话，我还真找不出其他的。”老板苦着一张脸，魏风却笑了，笑的很开心。
老板看这个十分标致的姑娘，一个劲儿的盯着自己手里的书笑，末了还望着外面的雨在笑，笑着笑着自己撑着伞就走了，老板不知道为什么，那姑娘难不成是个痴儿？可不像啊，她笑的确实很开心，发自内心的，像孩子一般的开心。
魏风一路上的嘴角都是微扬的，严永章跟在她身后，嘴角也挂着极为清浅的笑意，如清风，似柔和的月光，好像山谷的流水，微微的，不动声响……
“老板，这千层糕怎么卖的？”
“三十文钱一两”
“给我拿一两银子的”
……
“老板，这双绣花鞋怎么卖？”
“二两银子一双，还送姑娘一双鞋袜！”
……
“姑娘，这木梳怎么卖？”
“一两银子一个”
……
“嗨，小子，这把伞送给你，这千层糕也给你，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可好？”魏风走到一个蜷缩着身子在屋檐下避雨的小乞丐身边。
小乞丐听她的声音睁着黑亮的眼珠盯着她，眼神清澈见底，“我叫卫央”
“卫央？哪个魏？”难不成和自己一样的姓？
魏风蹲下身子，和他对视。
“你将手伸来”小乞丐吐字清晰道，他作势要用脏兮兮的手碰她。
见魏风没有一丝犹豫伸出手，他这才看她一眼，而后将自己黑乎乎的手往同样脏兮兮的衣服上的最干净的部位蹭蹭，才伸出手指在她手心写下一个“卫”字。
就要收回手，魏风叫住：“别啊，把你的名字写全了。”一边说一边轻轻带些安抚的拍拍他的头，笑眯眯的。
小乞丐一双清亮的眼眸一动不动的看着她的笑，片刻后，自己也笑了，看着地面笑，而后在她手心写下另一个字“央”。
“这个卫央啊，我叫魏风”
魏风手一翻转，将他的小手覆在手下，写下自己的名字“魏风”。
“你识字啊”
“识字”
“没有家人了？”
小乞丐点点头。
魏风又拍拍他的头，“今年多大了？”
“十一岁。”
“我十九，当你娘亲不太妥当，你愿意认我做姐姐吗？”
“……愿意”声音很小，小的几乎听不到。声音颤抖着，魏风却听得分明。
她笑着故意逗他，“小央，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我愿意！”卫央认真道，这一次声音很大，用尽了力气，像是要给自己鼓舞，又像是有巨大的惊喜，他脸上扬着少年人最朝气蓬勃的笑容，哪怕他曾是个乞丐，却依然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只要是孩子，就能随时随地重生，只要有人给他机会。
无论多少年过去，卫央始终记得那一个春天的午后，天上下着小雨，他浑身发冷躲在屋檐下，两天没有吃饭了，突然面前站着一个打扮精致的姐姐，她冲自己笑，笑的邪气又温暖，还有些不以为意，她像母亲一样拍自己的头，不嫌弃自己身上的脏污，她问他的名字，告诉自己她的名字，她笑着，笑的好美，她问自己，愿不愿意认她做姐姐……
他一辈子的亲人，刻骨铭心的亲人，他从未如此深刻的体味到亲人这个词……
直到遇到了一个姐姐，不用血液，也能证明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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