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神族

　　次日，晴天多云。一只白色的天鹅停在了李宅屋顶。

　　白天鹅在大隋可是吉祥之物，亦是神圣之物，难得一见。

　　修罗只是受了皮外伤，第二日行动自如。经历了生死之难，修罗蓦地认真对待骑射。他深深地明白必须学会本事，这样子不但可以自救，而且可以在关键的时刻保护自己重要的人，比如父亲、母亲、二娘、玄奘和雪儿。

　　修罗用了早膳，与陈祎一同去拜见父亲大人。

　　两人给李药师行了大礼。

　　“你昨天怎么会被雷劈了？”李药师问道。“我们家在山东，根本就没有下雨，你们是怎么回事啊？”

　　“爹，运气不好罢。”修罗说道，“当时林中有雨，我和玄奘被一只大熊追着，好不容易逃到了一颗大树下躲雨……没想到，被雷劈了。”

　　李药师好奇，为什么被雷劈，以及万幸的是——被雷劈了也没事？

　　“爹不是教过你：打雷下雨的时候，不能在大树底下躲雨吗？！”

　　“孩儿知错了。”

　　“每次都是积极地认错，然后不改，再积极地犯错！李修罗，你想气死你爹吗？——现在伤口还痛吗？”

　　“只是伤了点皮，没事的爹。”

　　“练习好枪，将来会有一番作为的。”

　　“我不要练枪了，我要练骑射……”

　　李药师听后大怒道，“什么！怎么又不练枪了？！……刀、剑、弓、锤，外加你二娘的飞镖，几天换一个花样，能练好吗？”

　　“树林里有黑龙……”陈祎说道。他被修罗打断了话题，“爹，孩儿想去练习弓箭，成为李广将军那样的神箭手。”

　　黑龙的事并未引起李药师的重视，童言无忌。可他却在思考天雷之事。当时他在箭场空地舞剑时，的确看到了几道天雷。它们如黑暗的花朵一样在森林上空中肆意怒放。

　　“那爹叫人给你重新打一副精弓。”李药师见儿子对弓箭上心了，心情好了一些，他说道，“这两天你用爹的弓练习立射。熟练了之后，再练习骑射。你们两个今天就不要出门了，且下去吧。”

　　李药师自己去了书房。

　　他给长安城的袁天罡写信，写好了之后交待了余管家送去。

　　他目光移向窗户，发现一只白色天鹅立在了木窗沿上。

　　天鹅是传说之物，听说生活在天池圣地，平时不能得见。李药师走向天鹅，天鹅没有飞走，它与李药师对视着。

　　窗外对着的是练箭场。修罗拉着一张大弓，对着百步之外的靶子射箭。

　　大弓足足有六尺长，它树起来比修罗身高还要高那么一点，弓的力量重达一百多斤。

　　修罗轻而易举地拉开了他的雕弓。

　　居然拉开了弓？

　　“这孩子练习什么东西，都是三心二意。今日大刀，明日红缨枪，后日又是弓箭。样样都学，样样不精。真是让人发愁啊。”李药师自言自语道。

　　天鹅“鹅鹅鹅”地回应他。

　　“怎么你听得懂我说话？你看着修罗练箭吧，我数一百下，他肯定会把弓箭扔到一边去，干别的。我开始了啊，一、二、三、四……五十七、五十八、五十九、六十……”在李药师数到“六十二”的时候，修罗把弓箭扔在地上。他跑到练箭场的南面边缘的一颗大树下去了。

　　距离太远，他看不清楚，他在树下干嘛。

　　李药师停顿了一会儿，又说道，“你看看，这孩子多顽皮。我没说错，真是知子莫若父啊。”

　　修罗站在树下，磕拜几下，然后他双手拔掉了地上的杂草。

　　陈祎不明事理，在远处抱怨，“修罗怎么又去玩了，不练箭了吗？”

　　修罗似乎在刨土，一会儿拿着一个黑布抱着的东西朝着窗户奔跑过来。

　　距离近一点了，他双手捧着的莫非是一把剑？

　　修罗看着天鹅，放慢了脚步，他怕吓走天鹅。

　　“爹爹，这是青锋剑，我娘的那把青锋剑，它被我外婆弄坏了，所以被我偷偷地埋在了这树下。我经常磕拜它，就好像磕拜娘一样。”修罗把黑布慢慢拿开，果然是青锋剑，只是断成了两截。

　　化作白天鹅的女喜上神心想：我们家可算是与不周山有缘，当年与李药师初次见面亦是在这不周山下。由于神族有规定，我从来没有见过化作神树之后的母亲了。

　　这种神族旧规，过时了，应当废止。

　　“休要胡说。你母亲是孤儿，哪里的外婆？”李药师又喜又悲，喜的是原来儿子一直心存孝心惦记着自己的娘亲，悲的是殷夫人一去不复返，终生不得再见啊。他走出书房，来到儿子跟前，轻轻地摸了摸剑柄。

　　外婆难道是附近的村民老太太？

　　“修罗，你喜欢这把剑，爹爹花钱找师傅把青锋剑修一下吧。应该可以修好的。”

　　“我不想修……因为这是外婆弄坏的，所以每次看到这把剑，我就能想起母亲大人和外婆两个人。我拿剑给你看看，就是想告诉你，剑还在我们李家。我想把剑供奉在祠堂，跟母亲的牌位放在一处祭拜。”

　　“行。”李药师应允了。

　　修罗恭恭敬敬地把青锋剑送去李家祠堂。

　　过了一会儿，再重新回到练箭场去练箭。

　　女喜上神心想：赤雷竟敢伤我孩儿，这个事我跟他没完！天鹅展开翅膀，在李家府上空盘旋，过了一会儿，它飞去了天宫。

　　天国的天宫位于飞行岛曦歌城的皇城内，建筑造型多以圆顶居多，琉璃瓦、石墙玉阶，在用料上却极尽奢华。巨大的汉玉龙柱，雕龙上处处都镶着宝石。五光闪亮，金碧辉煌。

　　到了天国之界，天鹅瞬间化作了人型，她变成了少女容颜。

　　女喜上神飞到了天宫之门。

　　守门的神族侍卫下跪给女喜上神敬礼，“女喜上神好。”

　　女喜上神拖着长长的裙摆，她轻轻地挥挥袖子，示意他们起来。女喜沿着宽大的石阶继续快步向上走去，天宫法阵森严，每隔十步即有一个神兵守卫，这一路过去一路的“女喜上神早”之声不绝耳。

　　她想低调一点，都不成。

　　此次前来天宫是因天帝有事相商。他把大神之下、少神之上的神灵都请了过来，包括少神位的东、南、西、北四海水君。众神相聚一堂，场面甚是热闹，看来真有大事相商。

　　天宫天帝是天国的统治者，除了大神、上神不归他管辖，其余人士依要敬他几分。此次前来赴会，上神只有赤雷和女喜上神两位到场。水、电、火三位上神已被大神刑天斩杀，而风伯上神疯疯癫癫的，四处漂流。风伯上神瞧不上天帝的为人，他极少响应天宫天帝的号召。盘古、伏羲、蚩尤、刑天和女娲等五位大神，加上伏羲、女娲的父母雷公、华胥氏这两位未曾册封大神地位却高于大神的神，大神及以上的神不过七人而已。他们云游四海，从不涉政。

　　天宫议事大厅金碧辉煌，天帝坐在高高在上的宝座，下面的站着众神，赤雷和女喜两位上神赐座，坐在天帝的左侧，以显尊贵。

　　“雷神，空神，以及诸位众天神，这次本尊请大家过来，是有重要的事情相商，如今天国资源稀缺，本尊希望可以与人族、鬼族重新交换契约，在鬼族之境，开矿，挖取精灵石和黄金，增加天国神族的神力和财力。”

　　“人神契约是神族盘古大神与人族先祖黄帝两人商定的契约，如今想修改，估计不容易吧。”女喜上神问道。

　　“可以通过武力震慑。”赤雷上神反驳，“神族拥有无比神力，完全可以通过武力征服人族和鬼族纳贡献祭。”

　　“至尊的天帝，我们与人族有契约，人族和鬼族每年出五十万苦民穷鬼供神族奴役。在人族和鬼族之境，开矿，挖取精灵石。神族予以风调雨顺作为回报，三族平等相待，互不侵犯。这精灵石补充神力，可以理解……可挖金子又有何用处？”太白金星疑惑不已。

　　“我们天国从不从事耕种，亦不能自产粮食和捕鱼，靠着人族和鬼族纳贡、献祭，十分被动。一旦人族发生战祸，就像现今大隋国难。天天打仗，不单单奴役之事无法保证，连献祭物品比以往少了九成。长久下去，天国难以为继。”天帝分析当今局势。

　　“那你挖金子，有什么用处？”女喜上神问道。

　　“上神您在人间待过多年，肯定知道在人间金子是贵重物品，它可以交换很多粮食和兵器，我们自己手中控制了金矿，那么既然人族和鬼族不能及时纳贡，我们可以自己派部下去人间去购买粮食等物……天帝这主意甚好。”紫微大帝表示赞同天帝的意见。

　　“神族这样子做，破坏了人族契约……会激怒人族，引起反抗，到时候不能避免会发生人神大战。”夸父中神激动地说。夸父虽是上古之神，曾经帮助蚩尤部落对抗黄帝部落，但是后来被人族首领黄帝打败，但是他在天宫地位并不高，他的封地“成都载天”在人族神族混居之地——北方大荒中的一座大山。此山拔地而起，高与天齐。

　　“夸父，你是不是当年被人族打怕了？”赤雷调侃着夸父，他一副高傲的样子，讥讽地说，“你处处维护着人族，是不是忘记了自己神族的身份了？”

　　“神族与人族开战，未必一定能胜！”夸父不服气。

　　“这话……怎么讲？”这引起了天帝的关注。

　　“如果人族动用弑神剑，蚩尤和女娲大神尚不能胜，赤雷上神，您未必抵挡得住吧？”夸父坚定地说。

　　“弑神剑，是盘古为人族做的那把剑？”紫微大帝问道。

　　“是又如何。”夸父说道。

　　“弑神剑不是被蚩尤大神窃去，扔到不死火山。那里常年高温，剑不是早熔化了吗？”太白金星问道。

　　“你亲眼看到弑神剑被熔化了吗？”夸父逼问。

　　“呵呵，这个倒是没有……那是百万年前的事了。臣在那个时候还未出生呢。”太白金星尴尬地笑道。

　　“那弑神剑真有那么厉害？”天帝问道。

　　“天帝老哥，这弑神剑怕只是上古传说，无人见过吧。如今盘古、蚩尤、刑天和女娲四位大神，云游宇宙之中，见首不见尾，不好求证。”赤雷上神回答。

　　“女喜上神？”天帝问道。

　　女喜一怔，她对天宫之神并不感兴趣，她在思考如何惩罚一下赤雷上神，所以赤雷上神支持的她全部反对，反之亦然。

　　“嗯？”女喜讪讪地应答，“赤雷不过代行雷公上神之务，并非真正的上神，他怎么会知道弑神剑一事？雷公乃是伏羲大神的父亲，这赤雷代行执掌‘打雷闪电之事’时间过了十万年，这代行‘雷神’久了，难道他成了真的雷神不成？”

　　赤雷敢怒不敢言。的确他并非受到神族大神们真正册封“上神”之位，而女喜上神却是正式册封的六大上神之一，地位显然比“冒牌的上神”赤雷尊贵万分。说不定云游的雷公，哪天回到天庭，看赤雷不顺眼，把他这“代行雷神”撤下来也不一定。

　　为了巩固地位，赤雷与天宫之主天帝走得比较亲近。

　　“这弑神剑，上神可曾见过？”天帝问道。

　　“二十万年前，本神在父尊蚩尤大神那里见过一次，确有其物。盘古大神花了整整一百年的时间，打造弑神剑之目的就是为了让人族首领制约神族，此剑法力无边，可弑神诛魔。”女喜上神转了话锋，“不过此剑，现在下落不明。天帝不必为此苦恼。你想去人间开金矿，可与人族的皇帝商议，由于金矿在地下挖掘，那可是鬼王的辖地，最好也跟鬼王沟通一下。鬼王这人，穷奢极欲，不讲原则，怕是没那么好说话。”

　　鬼王的确不好说话。

　　鬼王素来自傲，当年天宫天帝在不周山的西山谷开采精灵石矿，由人族出五十万劳力服役，可鬼王冥竟以“伤了鬼族山脉”为由拒绝神族和人族深挖石矿。后来天帝做出让步，对石矿的挖掘深度广度加以限制，鬼王方才同意。

　　“那修改人神契约之事，大家有何意见？”天帝问道。

　　“全凭天帝做主，尔等唯命是从。”一直一言不发的东海水君敖广蓦地说道。

　　女喜上神心想：这会差不多是白开。每次议会之后，全凭天帝一人做主。大神不干政，其他神仙职低言轻，说了也是白说。还是东海水君敖广识时务啊，一句话道破了天机：全凭天帝做主！

　　这就是风伯上神从不出席神族会议的真正原因。

　　可女喜口中的“弑神剑”一事，引起天帝的警惕。

　　最后天帝给本此神族议会收尾，总结地说，“本尊知道大家的想法，待我在无边海上，约见人族、鬼族的首领，再与诸位商议修改契约之事。”

　　众神散去，天帝唯独留下赤雷和女喜两位上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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