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千金书院

　　千金书院修建在距离长安城仅有五十里地的幽山之上。此山是神族王母所辖地昆仑仙山脉最东部的一座神山，以“险、奇、峻、绝、幽”而名冠天下。其山势峻峭，壁立千仞，群峰挺秀，与雍州的西岳华山不相上下。幽山传说中有鬼神出没，人迹罕见。自从千金书院建于此地之后，该山又被附近的百姓称之为“千金山”或“千金神山”，山腰及以上常年云绕，高峰入云端，抬头不能见锋，只见云雾。

　　听说幽山有仙鹤出没，人们可以乘坐仙鹤与空灵岛的仙人们往来。如得到了空灵岛主的允许，可成为空灵岛之人，常住仙岛。

　　修罗骑白马在前，余管家和两位仆人驾着马车带着书籍和行李跟在他的身后，时不时地喊道，“三少爷，等等我们啊。”烂泥路，马车行走非常缓慢，被修罗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望山兴叹，看着幽山在眼前，可骑马过去整整走了两个时辰还是不到山门。修罗勒住马绳，抬头望着了不见顶的幽山，继续向前，并没有理会余管家等人。由于雨过天晴，路被烂泥困扰。前方十步处，一辆金碧辉煌的马车陷入了泥潭之中，十名男仆和十名侍卫在推车，竟不能脱困。

　　修罗骑马慢慢地走了上去。

　　走进才发现推车的人里竟有一个和尚背着箧衍，箧衍里面都是满满书卷。

　　修罗自言自语道，“哈哈，二十余人推不不动一辆马车，原来是有一位倒霉的和尚在帮忙啊……”

　　和尚并不理会修罗，众人继续拼命推车。

　　车上的主人，着急了，一个女声在马车上回答道，“你是何人，还不来给本公主推车！”

　　原来是一位公主殿下啊。

　　公主也是去千金书院上学？

　　可长安城里有十来个公主殿下，个个叫路人推车，岂不是乱套了。

　　修罗回答说，“大唐的律令可有规定，行人需给公主殿下推车吗？”

　　父亲李药师在朝当官，还是不要得罪皇家，免得给父亲添麻烦。

　　公主在车上蛮不讲理地说，“你到底推不推？”

　　修罗想了想回答，“你下来，我就推。”

　　局面被僵住了，众人继续推车，可两个后轮陷入在了泥潭，众人根本使不上劲。

　　公主没了办法，只好下车，众仆人将自己的长衫扑在了泥淖之上，公主犹豫半天，从马车上下来，非常不满地踩在了他们的长衫上。原来公主殿下是个美女啊。一身蓝色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身披淡蓝色；乌黑如泉的长发在雪白的指间滑动，一络络的盘成发髻；一身白色的拖地长裙，宽大的衣摆上绣着粉色的花纹；双眸似水，却带着谈谈的冰冷，似乎能看透一切。十指纤细，身着淡粉衣裙，长及曳地，细腰以云带约束，更显身材火爆。她莲花移步立于马车旁。

　　可精美的屦上，沾了一层泥，公主嘟噜个嘴，心中非常不爽。

　　修罗穿着长靴，下马，一个人走到马车边看了看，对着众人说，“你们且退去，我一个人推车即可。”

　　众人看着他，犹豫了一下，都散去了。

　　修罗一支手，轻轻松松地将马车后轮从泥坑中推了上来。

　　公主一怔，心想，天子所驾马车为六马，自己所乘马车为四马。金銮马车重达几千斤，这少年一支手可推动陷入泥潭之马车……竟有如此神力啊。公主对这位少年刮目相看了。

　　少年转身走向了自己的坐骑。

　　和尚兴奋地冲着修罗跑了过来，“修罗！修罗！是我啊，怎么不认识我了？”

　　修罗？

　　那个京城名声狼藉，吃喝嫖赌、无恶不做、坑爹坑娘的李修罗？

　　豫章公主心想：为什么皇爷爷就不能为我解除这婚约？！

　　刚对李修罗有了那么一点点的好感，小公主殿下又陷入了沉思之中。

　　这大唐一代名将李药师，怎么会生出这等纨绔子弟来？

　　修罗瞟了一眼背着箧衍的和尚，纵身一跃跳上了马背。他似乎与和尚没有什么交情啊。

　　和尚笑了，“李修罗，我是玄奘啊！”

　　修罗仔细一看，整整九年未见，玄奘长得越发英俊了，脸部比之前多了肉，但还不算胖，看来这些年玄奘日子过得还算可以啊。

　　公主在马车旁说道，“多谢公子。”

　　修罗？不会是李修罗吧？

　　李修罗可是我的未婚夫啊。

　　修罗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回答，“不用谢啦。”他把和尚玄奘拉上了马背，两人叙旧，相谈甚欢。豫章公主自己在仆人的搀扶下，上了马车。修罗骑马在前，马车在尾随其后。

　　公主马夫训斥道，“休要挡住公主坐骑！”意思是不允许修罗在前，在等级制度森严的大唐，修罗骑马在尊者之前，的确有违礼数。

　　修罗不出声，非但没有给公主让路，反而故意放慢了马步。

　　公主气死了，但也没办法。

　　她把怒气发在了马夫身上，训斥马夫说，“算了！驾好你的马车，不要再掉坑里去了！否则小心你的小命。”

　　前方修罗在和玄奘聊天。

　　“玄奘，你真出家了啊？”

　　“父亲过世之后，我二哥出家了，那一年我才十一岁，我去了二哥的寺庙学习经文，十三岁正式出家……此来千金书院，是为求学。”

　　“学习佛法？好像连大唐皇后都说佛教乃外国人的宗教，应当抑制。千金书院没有开佛学啊。”

　　豫章公主插了一嘴，“我母后没有这么说吧？”

　　修罗没有理会她，继续跟玄奘聊天。

　　玄奘坚定地说，“我来长安，就是为了学外语，将来翻译经文。从汉代以来现存的古地理志来看，从大唐向西域行走，大大小小，少则有二三十个国家，多则有四五个国家，据说每个国家语言不通，我至少得学三十几种语言吧。”

　　“啊？学三十几种语言啊？”

　　“一个人能记住那么多吗？”

　　“不知道，试试呗。”

　　“学这么多种语言，那谁能教那么多啊？”

　　“每位老师，教一种语言啊。”

　　“啊？还可以这样子吗？”

　　“修罗，你来学什么的啊？”

　　“我啊，我是……我也不知道啊，看看再说吧。”

　　两人说话之间，一匹白马白衣长裙女子从他们身后冲了过来，一下子超前面去了。此女乃当今大唐国师袁天罡的独生女儿袁冰焰，容颜空灵清绝，白衣翩跹，身负一个黑布裹着的宝剑临风而立，长发随风飘舞，明眸如雪，唇如樱桃红润，貌美如仙，清朝脱俗似乎比公主更胜一筹。

　　修罗用力蹬了一下马屁股，自己的白马追了上去。

　　公主眼看着自己的未婚夫、将来的驸马爷追去了别的女子，醋坛打翻了，横竖不是滋味。

　　袁冰焰身后是一位穿着黑衣长袍的老者袁天罡。他骑着黑马。他见了四马牵着皇家的金銮马车，一眼便认出了是李世民最疼爱的女儿豫章小公主殿下的坐骑，于是放慢了马速，向公主殿下行李。

　　公主爱理不理。

　　但袁天罡依然对公主恭恭敬敬，甚至最后下马给小公主行大礼。

　　袁天罡跪在了泥路之上，弯腰给公主殿下行李，裤子和鞋屦都是烂泥。

　　这时公主随从侍女低声对公主耳语说，“殿下，他可是当朝国师，连皇上都要敬让三分。同时，他又是千金书院牧仙门的院长，以后你在书院里面念书，少不得跟他打交道，咱不能因小失大，得罪他啊。”

　　公主权衡了一下利弊，这才叫停了马车，她在车驾上给国师袁天罡回礼。

　　于是国师袁天罡跟着公主的车驾护送殿下慢慢走向千金书院。

　　李修罗像疯子一样，纵马追上了袁冰焰的白马。两人并行。

　　他们远远拉开了与公主的车驾的距离。

　　玄奘不明来由，紧紧地抱住修罗的腰。

　　他们有八年未曾见面了，他出落成了翩翩公子，她一直跟随父亲修炼道家仙法，出落成一位飘逸如仙的美人。

　　修罗朝着马路左侧的冰焰喊道，“冰焰，是我啊，我是李修罗！”

　　“驸马爷，你都给公主殿下护驾了，还来找我作甚？”冰焰回答。

　　“为什么从哪天以后，你就不再理我了？”李修罗问道。

　　“驸马爷，你自己心中明白，何必让我说出口呢？”冰焰气不过，责备道。

　　这“驸马爷”三字从冰焰口中说出来，实在是莫大的讽刺啊。

　　“当初我母亲被迫答应与秦王联姻，完全是为了救我爹啊。我们李家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爹李药师被秦王砍头吧？”

　　“秦王贤明豁达，怎么会杀当世名将李药师呢？如今李将军追随秦王殿下，已成为其麾下最得力的战将，他怎么会杀李将军呢？你这明明是借口。”

　　“我……”

　　“你说话啊，怎么不说话了？”

　　修罗自己理亏，不知道如何争辩。

　　“这些年你不学无术……”

　　“是啊，我在长安城的确是闹了很多笑话，除了不嫖，吃喝赌博，偷鸡摸狗，样样精通——我这不是想着，坏了名声，秦王主动解除婚约吗？”

　　“你自己吃喝嫖赌，也不知羞耻，竟然还牵扯了‘婚姻’……”冰焰心中一怔，她没想到李修罗竟然为了悔婚，故意弄坏自己的名声。

　　这普天之下，也只有修罗能做出这等荒唐事来。

　　“秦王悔婚，痴人说梦。当今李药师将军统领着二十万大军，连皇上都不得不重视你们李府。联姻更能巩固两家关系。高宗皇帝、太子殿下李建成、秦王李世民和秦王妃长孙氏，他们皇家李氏上下，哪个不疼惜从小丧母的豫章小公主殿下？秦王能把老皇上最疼爱的小公主都下嫁给你，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我……”

　　“无话可说了吧？”冰焰伶牙俐齿，修罗搭不上话，气得只直瞪眼。

　　这时玄奘来帮腔了，他说，“在八年前，我在不周山，我与修罗被黑龙、雷神袭击的时，屡次被修罗不顾性命相求。冰姑娘莫要生气，我用性命担保，修罗不是坏人。”

　　黑龙、雷神、不周山，这不都是戏文里传说中的神兽和地名吗？你们这么编瞎话，难道不怕遭天谴吗？

　　从一个小和尚口中说出这么大的谎言，实在是汗颜啊。

　　“不要叫我冰姑娘，我不姓冰。”冰焰发现玄奘的箧衍内有东西在动，她问道，“你这箧衍……有什么东西在动。除了书，还有什么？”

　　“一只半路上捡的猴子。”玄奘回答。

　　“半路上捡的？”

　　“是啊。”

　　“小和尚不老实啊！这十万年间不过从石头里蹦出一只六耳灵石猴。你以为灵猴，马路上到处都有捡的吗？”

　　冰焰故意放慢了马步，修罗随之也放慢了马步。冰焰用力蹬马背，它蓦地飞速奔向前，把修罗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这丫头太聪明了，追是追不上了。

　　修罗责备道，“玄奘，你说你，上学就去上学，带着个猴子干嘛？”

　　“你不说，我不说，也没人知道我带了一只猴子啊。”

　　“唉，随你吧，真拿你没办法。你是来考试的，还是已经通过考试了？”

　　“当然通过考试了，才来啊。我是甲等生，你呢？”

　　根据长安城公开的告示，第一届甲等生仅为六人。

　　“我是我爹捐的名额，不用考试。”

　　“捐的名额……丁等生，岂不是要花五百金？相当于一个县令一百二十多年的俸禄啊。”

　　“我爹当初捐了一千金……”

　　“哇，一千金，有钱人啊！相当于县令大人两百多年的俸禄啊。”

　　修罗心中诧异，一个七品县令两百多年的俸禄，有这么夸张吗？！

　　千金书院招生考试在长安城进行，也可以亲自到幽山总书院现场报考。书院第一届张榜录取学员一共一百六十人（名额），其中书院总部录取一百二十九人，牧仙门录取十一人。学员入学考试即分为三等，学费不尽相同。甲等、乙等、丙等三类，丁类视捐钱的金额录取，免试。甲等生最优，为考入学生，免费入学，名额仅为十人（甲等生对生员品德学习成绩甚至长相都有非常高的要求，实际上第一届招生仅六人被录取，成为象征性的优等生，原本之目的在于为‘贫困学子’提供‘机会’）；乙等生，考试入学，名额为三十人，学费为两百两白银一年（唐朝一两白银相当于现代中国四千二百元人民币；两百两银子约八十四万元人民币，相当于一个唐朝正三品大员一年的俸禄、七品县令十年的俸禄、普通大唐百姓八十年的纯收入。）丙等生，名额为一百人（实际上有钱人考不上，没钱的人又交不起学费，故而实际入学的不足八十人），学费为三百两白银一年；丁等生，为特招生，由皇上李渊亲自特批或五百金捐“建院费”至书院户务处，名额不定，通常为二十人以内。捐助者并非任何人出五百金那么简单，依然需上报书院，由院长房玄龄亲批才行。

　　千金书院名义上是为民修学府，由于新立的大唐朝廷对该书院过分重视，以至于大家都认为入了该书院，距离中进士“鲤鱼跳龙门”近了一大步。千金书院门槛不可谓不高啊。但总有人挤破脑袋也想入学，为了子女入学，变卖家产再所不惜，入学考试竞争异常激烈。

　　之前在长安城，修罗并未看千金书院的考试排名榜，到了写着“千金书院”四个金字的牌坊旁边的公告栏，他主动走过去看榜，而陈祎反而对榜并不关心。他把箧衍放下，扔点干粮到箧衍内喂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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