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明珠蒙尘

　　秦嬷嬷板着脸喝了一口茶，并不理会严氏的攀谈，眼睛定定地望着门口，将公主随身嬷嬷的气势放到了极致，严氏脸色便有些不好看，只委屈地看了一眼苏老爷，眼波流动，还带着一丝媚气，秦嬷嬷眼角瞥到，更是瞧不起这个半道出家的苏家继妻。到底是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

　　“大小姐到了。”严氏的大丫鬟魏紫打了帘子向内通知。

　　“请进来吧。”苏明翰在这秦嬷嬷不冷不热的态度下呆了一会儿早已经不耐烦了，急忙招手唤了苏白卿进来。

　　“白卿见过父亲母亲，秦嬷嬷。”秦嬷嬷细细看她，因着是初春，苏白卿穿着鹅黄绣着海棠的宽袖长裙，白色渐染的半臂，耳上是两颗一模一样的东珠，头发梳了个芙蓉归云髻，既有少女的明媚也不失端庄，不禁暗自点头。

　　“大小姐与公主有七分相似呢，想来公主见到大小姐也会开心的。”秦嬷嬷刻板的脸上也有笑容浮出，似是讨好又并不刻意，不愧是宫里出来的人。

　　“斗胆问嬷嬷一句，不知我何日能见公主？”苏白卿带着几分期待的眼神望着秦嬷嬷问道。

　　“大小姐身份尊贵，问奴婢的话都不会是斗胆。公主的意思是，明日即可。”秦嬷嬷不赞同她谦卑的用语，但还是回了公主的想法。“今日奴婢来，是要告知大小姐一些规矩，明日会随公主一同进宫面圣，大小姐该得的一样都不会少。”

　　严氏听到这里脸色难看了起来，使力气将茶杯握在手中攥紧，因为用力过度，骨节都泛了白，过一会儿才勉强扯出个笑容来：“公主也不用这样急，等白卿去一趟本家……”

　　“苏夫人，等不得，公主已经朝宫里递了牌子，明日是一定要去的。”秦嬷嬷是一点面子都没有给严氏留，打断了她的话又直呼了苏夫人，态度如此强硬，让苏白卿对明珠公主的行为作风有了一定的估测。

　　早该想到的，她是皇室公主，是当今太后所生，受尽先皇宠爱，又于当今陛下有恩，这样一个天之骄女，如何会低头如何会示弱，作为她的亲生女，自己也不该懦弱才是，这是她的骄傲，她要她的女儿比这府中的任何一个女人都尊贵。可惜前生一直都没看懂，只觉得她行事蛮横不顾自己。

　　严婉心中大恨，这个女人永远压着自己，从前在府外没有身份时感觉抬不起头来，如今做了这正经的苏夫人竟还要遭到她这些老奴的编排，可恨的是她身份尊贵，只要当今皇上在一日，她的恩宠就不会断。不过再嫁又如何，还不是十年无子，想到这里，严氏为了掩饰冷笑品了一口茶。是啊，自己和老爷早已儿女双全，她却拉着薛老将军的二子孤身至今，还不知老将军家中有多少怨怼呢！真是个福薄的公主，百年之后还不知会不会有人替她送葬呢！

　　秦嬷嬷将规矩讲给苏白卿，却发现这位大小姐十分聪慧，未到半个时辰就教完了，临走时，绿竹偷偷塞了银两给秦嬷嬷，秦嬷嬷却婉拒了，只说是为主子们办事不能收钱，绿竹便没有强求她收下。

　　苏白卿在主厅门前站了一会儿，一言不发地回了明珠苑。

　　倒是绿竹耐不住问了：“小姐，你不是说苏夫人今日一定会对我们动手吗？怎么还让秦嬷嬷这么早回去了？”

　　苏白卿又翻过书的一页，“秦嬷嬷走得迟了她便不动手了吗？秦嬷嬷走得早，她准备得也匆忙，破局容易些。”

　　绿竹忙回：“是了，小姐今日刚到京城，舟车劳顿的，哪有那么多精神和这老虔婆耗。”

　　“只你一天到晚牙尖嘴利的。”绿冰又在暗处传声。

　　“那也比你暗地里不能出声的好。”绿竹不服气地顶了回去。

　　明珠苑的主院便在这小声吵闹中灭灯歇息了……

　　翠儿听着府外丑时的梆子响起，额头上渗出密密的汗珠。她是个家生子，爹娘都卖给了府里，好不容易跟随老爷夫人从姜州这个小地方来到了京城，三老爷又说要收她做姨娘，她的好日子正要来！夫人却在前几日把她这个前二小姐身边的大丫鬟提到了明珠苑做二等丫头！还好有魏紫姐姐偷偷告诉她：夫人想要这刚回京的大小姐在院子里好好地病上几天。只要今夜她把这明珠苑里的事情做好，她就能早早地被三老爷收房，再也不用做人奴才卑躬屈膝了！

　　翠儿在心里给自己打气，二小姐，不，三小姐常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何况大小姐不过是“病”几日，只要这一夜过去，她就会是苏府的姨太太，辈分上也算是大小姐的长辈了，她事后想明白了也不能如何的。想到这里，翠儿颤抖的手奇迹般的稳了下来。

　　“珠儿，我好像有些不舒服，你能帮我看一会儿院子吗？我一会儿就回来了。”

　　被喊到的丫鬟忙关切：“翠儿姐，你没事吧？怎么出了这么多的汗？”

　　怕她再看下去，翠儿立刻打断她的询问：“我没事，你帮我看着院子，我去去就回。”

　　“好，翠儿姐你要早点回来啊，不然嬷嬷们发现了要训人的。”这小丫鬟似乎很怕嬷嬷的训斥。

　　好珠儿，过了今日，你就再也不用怕嬷嬷了。

　　“捉贼啦！捉贼啦！我看见他往西边去了！”好几声婆子的大叫唤醒了尚在沉睡的苏府，各个院子都被这声音吵醒，抱怨和捉贼叫喊声交杂上演。

　　苏明翰皱着眉头从严氏的房里出来，“这么吵吵闹闹的，像什么样子！”

　　严氏因为梳妆慢了一步，但出来后立即招身边得力的丫鬟嬷嬷去问明事情的原委。苏明翰心内稍宽，严氏虽然身份不如明珠公主尊贵，但是在家事的处理上是十分干脆利落，这么多年来也是靠着她管着家里，他才能一步步回到京城。

　　“你看着处理就是，记得让下面的婆子们长点规矩。”苏明翰说完这句话就起身去书房了，显然是不想再管。

　　严氏福着身子送他离开，看着苏明翰的衣角划过院门，才侧头问柳妈妈：“都成了？”

　　“回夫人，都成了，只是……”柳妈妈脑海里还是晌午时坐在椅子上半明半暗的苏白卿的面容，不知道这诡异的感觉该不该和夫人说。

　　“说话便说话，吞吞吐吐作什么，这府里难道还有什么让你害怕的人不成？”严氏冷笑。

　　“奴婢只是觉得，大小姐的样子有些奇怪，这次的事情成了还好，若是惹怒了她可怎么办？”柳妈妈说出心中所想。

　　“你怕什么？不过一个有娘生没娘养的乡下野蹄子，能懂多少东西，肯定跟她娘一样是个蠢货！何况这件事情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捉贼而已。”嫉妒的恶水如同海浪在严氏的心中翻涌，整治不了明珠公主，整治一个苏白卿还是绰绰有余的，不然做这个主母还有什么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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