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乱象 3

　　苏致远神情坚定，老太爷眼看着自己是怎么也劝不动这个孙儿了，心里不由得着急起来。

　　“你看看你祖母如今的样子，还不明白么？”

　　苏致远听见老太爷这话并没有退缩，反而沉声地说道：“害得祖母变成这副模样的，果然就是她！”

　　苏致远小时候和老夫人待在一起的时间比和父母待在一起的时间都长，老夫人对他的意义绝不亚于生母严氏。可他不过是离家一段时日，再回来时老夫人竟然被别有用心之人害得卧病在床，此生再痊愈的希望都渺茫，他焉能不恨？

　　“祖父，您既然知道一切，为什么不揭穿她？她一直躲在祠堂里，只要将祠堂搜个底朝天，就不信翻不出一点证据来！”

　　老太爷看着愤怒难抑的苏致远，无奈地叹一口气：“你都明白的事，她又如何不明白？平日里除了打扫和受罚，府里极少有人去祠堂，等我派人过去的时候，才发现里面干净得不像话，连牌位后面都被擦拭得干干净净，简直像是在示威！”

　　苏致远的脸僵住，他受父亲教导、浸淫官道，也因为父亲的一句话，母亲从不准他接触后院中之事。现在后院里就连祖父祖母都拿这个丫头没有办法，他又能做些什么？

　　老太爷看着他有些动摇，再接再厉劝道：“这丫头拿捏人心有如神鬼。卉珍这丫头也是该死，明知老婆子因为食用药膳身体有恙，却想要借这件事扳倒苏白卿，硬是拦着所有知情的人不准出声，直到老婆子中风卧床，她才将此事引到苏白卿身上。可惜，从头到尾人家都把她算在局中，她也算是死得其所！致远，你切不可和这丫头一样犯傻充能，你要做的事和她所求的没有冲突，待你功成名就，再惩治她就会轻松很多！切记切记！”

　　苏致远被老太爷劝了下来，可是心中仍存不甘。

　　他要随着林大人至少一年后才能回京，哪怕他步步高升，要做到何等位置才能随意压制这位怀明郡主？何况她若是嫁人，没了母亲从中作梗，必是高嫁，再想要惩治她、难于登天！

　　怀揣着满满的愤恨与无奈，苏致远迈步离开福嘉堂，而老太爷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身影似乎更加佝偻了。

　　“老婆子，当初把这丫头送去乡下，是不是做错了？明珠公主或许根本没有放弃这个孩子，哪里那么巧合，他就去做那丫头的师父了呢？”

　　可惜这一次，注定他问的那个人不会再回答他了。

　　——分界线——

　　苏致远心中郁结难解，只能去练武厅舞剑发泄情绪，剑锋泛着银光，剑身龙走游蛇，在人身翻飞之间难觅踪影，只能看见一道道银光隐匿在其中暗自闪光。待得后背传来阵阵凉意，苏致远才察觉到身上穿着的锦衣已经被汗水浸湿，风一吹就带来阵阵寒意。

　　向外看去，天色将晚，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耗费了这么久的时间么？该回去了，林大人交代的东西还没有做完，后院之事确实不是他这等门外汉能够左右的，只要母亲与妹妹不受什么大的屈辱，来日可期。

　　“公子结束了么？”

　　这声娇俏的女声自他身后传来，苏致远觉得有些耳熟，又惊又喜地回头看去，果然是那位自称是苏白卿好友、来苏府做客的那一位小姐！

　　苏致远快步走到她面前，刚想说话，又忆起上一次她最后说自己应该去梳洗，而自己此刻又是这幅样子。在心爱之人面前频频献丑，苏致远心内窘迫。

　　“姑娘怎么又来苏府了？”

　　问完这句话，苏致远自己都想打自己一巴掌，这是什么问题，仿佛自己不愿意她来似的！

　　果然，她颇有些受伤地半垂下头，“原来，都是不愿意我来的。”

　　苏致远抓住她言语间的“都”字，急忙问道：“这府里还有人不愿意让你来吗？姑娘你不是和怀明郡主很是要好吗？”

　　墨香原本只是想扮一下柔弱，没想到苏致远竟问得这么紧迫，脑中慌乱随便答道：“我与白卿闹了些矛盾，她近些日子不大愿意见我的。”

　　让墨香没想到的是，苏致远连这种漏洞百出的话都相信，他连连点头表示明白，那双眼睛是怎么也离不开自己。

　　墨香羞涩不已地将手中的帕子递了过去，“我心中憋闷，谴开下人们独自散步，没想到被门外的人当做是前来伺候的小丫鬟，把帕子扔给我让我送进来。我本是不该进来的……只是你舞剑的样子实在英武，我瞧得入神就忘了离开……你不会觉得我轻浮吧？”

　　苏致远最后一个疑团也被墨香解开，哪里还会怀疑她？接过帕子擦拭头上的汗，抿唇道：“姑娘这样冰清玉洁的人物，苏某怎敢瞧不起？只是天色将晚，不如就由苏某送姑娘归府，不知可好？”

　　墨香推开苏致远伸过来的手，坚定地拒绝：“与公子同处一室已是越界，若是再由公子送我归府，还不知外面会传成什么样子。便是外面传不出来，也该律己才是。今日打扰公子实属过错，还望公子勿怪！”

　　“其实……”我不在意，我可以娶你。

　　这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墨香玉指点在苏致远唇间，阻止他说出后面的话，可是墨香看着苏致远的眼睛又似乎在诉说“不必说，我都明白。”

　　苏致远并非情场浪子，墨香这充满挑逗意味的动作他并没有多想，反而觉得此人与自己心心相印，正是此生想要的唯一妻子！

　　直到墨香走远，苏致远才又呆呆地伸出自己的手指，在唇间反复摩挲，仿佛还能感觉到佳人的余温，在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陡然笑了起来。当他笑起来时，才能感觉到，他不过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

　　墨香也面带笑容地离开练武厅，少年人即使看起来再怎么老成，在风月一事上终究都是稚嫩的，只消一颗枣一棍子地这么一顿连消带打，保管他是一颗心全挂在你身上，容易得很！

　　正在她心内骄傲自得的时候，前方黑漆漆的路上忽然亮起了一盏明灭不定的纸灯。墨香心中突然揪紧，这才发现周围不知何时已没有任何人在，眼前那盏灯就这么看似慢悠悠但其实快速地走到了她的眼前，她根本连躲都来不及。

　　“是谁在府里装模作样？不认得我么？我是三房的墨姨娘！”她看不清来人，只当是在路上的下人们，报出自己的名号，希望他们能够出声让她分辨来人究竟是谁！

　　“姨娘现在倒是想起自己的身份了。”讥诮的女声自前方传来。

　　墨香的表情瞬间变得难看，紧绷的身子也松懈下来。

　　“大小姐为什么要作弄墨香，这样黑漆漆的天儿，您这一盏纸灯，可真是要吓破墨香的胆儿了！”此刻周围没有苏致远，墨香也不必再装大家小姐，说话的腔调恢复往常，言语里都带着勾人的尾调，眼角眉梢也都带上成熟妇人的风情，仿佛一朵诱人入深渊的美人面。

　　纸灯慢慢抬起，映照着苏白卿沉静的面目，没了白日里繁琐的装束，在纸灯下的苏白卿的美貌显得尤其突出。或许是京城的风水养人，她的皮肤比起刚入京时更加娇嫩、吹弹可破，两瓣樱唇泛着粉色，一头乌发随意放在身后，显得脸更加娇小。

　　不过那一双眼睛啊！墨香只看了一眼，就立即移开视线，那双眼睛实在不像是一个孩子拥有的，反而像是一个年过半百的人。

　　“姨娘不必怕我，姨娘该怕的是三叔父。若是他知道你勾引外甥，可不就正好找到理由踢你处苏府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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