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苏家有女
初春的江南氤氲在一城烟蒙细雨中，雨细风轻的，烟雨锁城，虽也是一片美景，却仍是愁坏了一干想要出去踏青玩耍的小娘子和小郎君们。
春日游花赏春对于整日缩在闺阁之中的娘子们来说可是难得能松快玩乐的日子，偏偏开春这雨就连日的下，怎么不让人郁闷？
“……瞧瞧，娘子连她最爱的红玉糕都不爱了！”
苏府苏三娘子身边的两个大丫头怀珏和文清凑在一起说话，看着刚端下来只吃了两块的红玉糕，面露愁容。
红玉糕可是他们三娘子最爱吃的点心，小小的一盘不过五个，味道极为香甜可口，制作起来很是费功夫，往常他们三娘子能一次吃一盘了。
文清跺了跺脚，责怪道：“都怪这贼老天，下什么雨？坏了我们娘子的心情。”
“唉……”
凉亭之中又是一声幽幽叹息，丫头们看去，只见穿着一身白底绣大红牡丹裙子的小娘子正手托香腮，一双盈盈杏眼目光幽幽的落在绵绵雨幕之中，那精致得像白玉的脸蛋看起来可让人心疼死了。
可是这天要下雨，他们这些凡夫俗子也拦不住啊。
“老爷，大郎君，二郎君！”
一个虎背熊腰的中年男人从长廊那头走过来，在他身后还跟着两个俊秀男儿，三人皆是如出一辙的身材，高头大马的，就像三个行走中的移动小山。
“儿啊！”
走近，苏淮扯着嗓子凑到自己乖乖女儿面前，露出与他外貌不符合的表情，心疼的看着自家的宝贝闺女，直念叨：“瘦了，瘦了！我的宝贝女儿，听说你今天又少吃了三碗饭，这怎么能行呢？不吃饭，你哪有力气穿漂亮的衣服，戴好看的首饰啊！”
苏家大郎苏锦礼手上捏着兰花指也劝道：“宝贝锦绣，就算你再不高兴，也别委屈了自己啊？你看看这红玉糕，多美味啊，来，吃一口啊！吃完了哥哥带你去菩提山上香去，你不是特爱用菩提道长的茶煮茶叶蛋吗？我们去要几两回来，都给你煮茶叶蛋。”
苏家儿郎苏锦才是个嘴拙的，站在那半天只憋出来一句话：“妹子你就别难过了。”
三个大男人围着一个小娘子说尽了好话，对自家闺女/妹妹简直是心疼死了。
苏三娘抬起头来，一张玉脸带着哀愁，道：“这雨不停？我怎么开心得起来？雨不停，就不能踏春赏花了！”
说到这她更伤心了，道：“不能踏春赏花，我前不久才裁的春衫，新打的首饰，根本就没机会穿出去戴出去给人显摆了！”
这才是让她最难过的，那么好看的衣裳首饰，都没机会穿出去让人家看看，称赞称赞，她怎么高兴得起来？
苏淮见自家闺女难过，忙从怀里取出一物来，哄道：“乖女儿别难过，你瞧瞧这是什么？玉琅轩的红珊瑚手串，你不是前两天就嚷着要买的吗？看看，喜不喜欢？”
红色的珊瑚珠子打磨得极为圆润，色泽艳丽，温润可人，乃是上上等品相的珊瑚打磨出来的，看起来极为漂亮。
锦绣又惊又喜的拿过手串，开心道：“红珊瑚手串……爹爹您怎么知道我想要这个？”
苏淮一脸神秘莫测，道：“我家锦绣想要什么，我这做爹的当然知道了。”
“谢谢爹！”锦绣高兴得猛的站起身抱住自家父亲，这怕是这连绵细雨中最让她开心的一件事了。
“你今天跟我要了六百两银子，说是要买一件奇珍当做送给婆婆的寿礼，那你买的奇珍呢？”从背后传来声音幽幽的一句话，吓得苏淮立刻直了直自己的身体。
“夫人……”转过头来，他笑得一脸的讨好。
苏府的当家夫人苏氏冷冷一笑，身边还跟着苏家大夫人苏白氏和自己的小儿子苏锦渝。
走到凉亭石椅上坐下，苏氏淡淡的道：“六百两银子，你别告诉我你就买了这么一串破珠子？”
苏淮干笑，很是心虚，锦绣忙为自家父亲辩解道：“爹不是故意欺骗娘的，他也只是看女儿太难过了，这才想着让我开心的。”
苏淮连连点头。
苏氏头疼，道：“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不就是不能显摆你那些美衣华服，我看你纯粹是闲的。”
苏氏就不明白了，她怎么就生出这么一个喜好金银珠宝，美衣首饰的女儿出来？打小就有这臭美的毛病，好看的衣服，好看的首饰都要穿出去显摆一下。
锦绣微微皱眉，嘟囔道：“娘您怎么能这么说我呢？我也是很忙的好不好？我前不久还帮大嫂算账了了。”
闻言，苏白氏点头，道：“锦绣可聪明了，帮了我好大的忙了。”
苏氏撇了撇嘴，道：“你们就宠着她吧。”
苏家人口不多，一共才七口人，苏氏当年在得了大郎二郎两个儿子之后，苏淮就一直嚷嚷着要个女儿。
嘿，没想到还真让他如愿了，苏氏第三胎便得了一个女儿，可不让他恨不得当成眼珠子来疼？更别说锦绣打小就长得可爱，珠圆玉润的，十分讨人喜欢，满府就这么一个小娘子，府上府下那都是放在心尖上宠着的。后来大郎娶了夫人，没想到两人关系极好，苏白氏也将人宠着。
在这样的情况下，苏氏无奈也只能做个严母了，不然苏锦绣可不得被宠上天去了？
唉，希望这雨快点停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听到锦绣的愿望，赶在上巳节之前，天气却是放晴了，接连几日的暖风温阳。
杏花白，桃花粉，万物都伸出了俏枝头，城里城外都是一派闹春的景象。
见状，娘子儿郎们喜不胜收，忙相互递了帖子，约好了往郊外踏春游玩。
在上巳节那日，一大清早苏府东院的素心院就吵吵闹闹了起来，穿着桃红色上衣，杨柳绿长裙的婢子们前前后后的已经忙活了起来。
素心院三娘子身边的大丫头怀珏吩咐两个圆脸二等丫头：“……三娘子要那东阕阁的珍珠，霓裳楼的白衣金带，添香阁的胭脂水粉，还不快快去取了来？”
两个丫头得了吩咐，忙不迭的往西厢的库房去。
“……娘子说，玉枕楼的玉饰配件不错，也给她拿些过来！”另外一个大丫头文清出来与她说了三娘子新吩咐下来话，
怀珏又忙叫了丫头去库房拿几份玉枕楼的首饰钗环衣服配饰来，一切安排妥当了，她才敛了裙角小步进了屋里去。
屋里红衣白裙的婢女们捧着托盘低眉顺眼的站着，粗略数去站了十几人，手上托盘里装的不是宝石美玉、金银珍珠还有水晶琉璃做的钗环首饰，便是各种绫罗绸缎做成的美衣长裙，上边的刺绣精致，单单一件的造价便是五十两不止。
“……怀珏，你瞧瞧，我戴这璎珞红宝石项圈好不好看？”
一只纤纤素手从珠光宝气的托盘之中取了一个红宝石项圈在自己光洁修长的脖颈间摆弄着，素心院的主人随口问着自家的大丫头。
怀珏笑，真心实意的赞叹道：“好看，娘子无论穿什么戴什么都好看。”
她这话却不是恭维，她们三娘子的确是生得极美的，琼鼻小口，秀眉雪肤，鹅蛋脸上嵌着一双盈盈杏眼，那眸子轻轻瞧了你一眼，你就恨不得把所有的东西都捧出来送给她，以讨得她欢心。
就算是同样身为女子，怀珏她们几个丫头看着自家貌美如花的三娘子有时候都会忍不住为她的美貌所晕眩。
苏三娘搁下手里的项圈，嗔道：“红宝石美则美矣，却是太艳了，显得俗气了些。”
虽然这么说，她看着这个漂亮艳丽项圈目光里还是流露出了一点不舍。
南边崇尚素雅，更爱冷色调的首饰衣物，苏三娘自然不能悖道而行，虽然她更爱红紫这般艳丽张扬的颜色，也只能看着眼馋，做了一堆红宝石的首饰，过过眼瘾。
文清笑道：“娘子您美若天仙，就算是俗气的红宝石，戴在您身上，那也只衬得您艳若桃李，高洁美丽。”
三娘被两个贴身婢子的甜言蜜语哄得心花怒放，笑道：“你们两个就会说好话哄我开心！”
“可不是，妹妹你身边的几个丫头都是机灵的，我都恨不得讨了过来让她们给我干活了！”门外苏白氏走进来，也是一身簇新春衫，颜色却是极为鲜嫩的粉色。
锦绣双眼一亮，道：“嫂嫂今日这身打扮，可与往日不同，真是貌美如花，都让我移不开眼去了。”
苏白氏身旁的丫头闻语笑道：“今日这身可是大郎君特意为夫人挑选的，说是夫人平日穿得太过暗沉了。”
锦绣与苏白氏感情极好，走过去挽了她的手带人走进来，笑道：“哥哥说的对，嫂嫂你生得本来就好看，就是平日衣裳的颜色都太过老气了。你看，如今换了身衣裳，就像换了个人一样，我都不敢认了。”
苏白氏被她夸得脸红，伸手虚点了她的额头一下，嗔道：“不仅你的丫头嘴甜，就连你这做主子的啊，嘴巴也像抹了蜜一样。我啊，再漂亮又怎么比得上我家锦绣呢？”
锦绣嘿嘿一笑，接下来这句夸奖，她道：“嫂嫂你过来得刚好，我正犹豫穿什么戴什么了！”
她指着一边丫头们手上捧着的东西，道：“东珏阁的这套珍珠头面不错，不过玉枕楼的玉雕簪子也好看，沁宝阁的步摇做得最好。衣服，你说是这身鹅黄的，还是这身桃红的，或者这身白衣的好看？”
她选来选去，都觉得两难。
苏白氏目光在丫头手上捧着的东西上轻轻扫过，就算见了好几次，她心里也忍不住为苏府的富贵所感叹。不过，现在好像是越来越平静了。
她笑道：“无论我家锦绣穿什么，都一定是最漂亮的一个！”
自从苏白氏嫁进来和锦绣的关系就好，姑嫂二人处得跟姐妹一样，苏白氏也真心拿锦绣当妹妹疼的——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娘子，谁见了不喜欢？
苏白氏正这么想着，外边便冲进来一个小萝卜头，嘴里嚷嚷着。
“不好了不好了三姐，你被洛家退亲了！”
顿时，屋里便是一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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