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长风万里送秋雁（二）

　　身后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卢秀芬与铃娘回头看去，只见柳胜男与南宫越紧紧挨着，一路走一路笑，倒是穆淳一个人缀在后面，施施然缓缓而行。卢秀芬道：“还好，有越儿，有她在可以帮你不少忙。”

　　铃娘浅浅一笑道：“她恐怕不久也要出阁了。姐姐放心，在安定侯府时，我也曾跟着姨母管理家宅，我知道怎么应对。至于姐姐担心京中高门大姓小觑了我，”她微微扬起脸，“镇南将军和安定侯都不是小门小户。”

　　卢秀芬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脸，笑道：“你看我！元伯伯生前位居镇南将军，将门虎女，妹妹又怎么会被小人欺压！”

　　铃娘忙拦住她，道：“姐姐也是关心我。”卢秀芬重又挽着她叹道：“妹妹经历那么多风浪却还能泰然处之，这份修养真让我佩服。”

　　“说什么泰然处之，只是随波逐流罢了。”铃娘淡淡地说着：“当年我父母双亡，姨母怜我孤苦无依将我接入侯府，谁料后来姨夫阵亡，泼天的冤案砸下，我在这世上再无亲人，不随瑜哥一道，还能去哪呢？我也看开了，日后就算瑜哥哥复了侯爵之位，只要我们一家三口能平平安安、和和美美地在一起就足够了。若是骐儿能有些出息，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她望着南宫越，轻轻道：“我不过是个普通的女子，自幼便被教导相夫教子。胜男和越儿快意潇洒，我也曾羡慕过，可后来再一想，那终究不是我能过的日子。”

　　说话间，只见不知柳胜男说了什么，南宫越含羞抬手在她背上打了一下，又冲卢秀芬与铃娘这边往来，她与铃娘目光一交，顿时俏脸一红转过头去。

　　卢秀芬看着她们，笑道：“只怕安定侯府上喜事连连啊！”铃娘抿嘴笑道：“越儿喜欢便好。”

　　不多时，几人已经走到后园中。园子不大，院墙外的一弯流水流入院中，穿园而过，被人依着形势挖掘修葺，在园中形成一汪清池。池旁杂乱地长着些草木，显是许久无人修剪，显得十分凌乱。

　　卢秀芬站在池旁的一方不大的石坪上，道：“这园子不大，从这里就能看清整个园子。我领南宫夫人往那边的水榭歇息。”

　　柳胜男待卢秀芬二人去得远了，这才冲穆淳笑道：“小穆哥哥，越儿这次是来接瑜哥哥回京城的。想来不久就要复安定侯之位了！”

　　穆淳淡淡一笑道：“那是自然。”他也不上前，站得离两人几步之遥，低声道：“越儿，京中发生的事，还请详细道来。”

　　南宫越将她返京之后诸事一一说了，只是于自己身陷牢狱和玉贵人之死上一言带过。两人听她所言，唏嘘不已。柳胜男叹道：“当年的案子，我曾想到过定与黄维忠有关。如今水落石出，我却不敢相信他黄维忠为了党同伐异、高如海为了一己之私，居然能狠下心做出这种事！人心怎么能如此可怕……”

　　南宫越揽住她道：“都过去了。”柳胜男捉住她的手道：“在沙州时，我和小穆哥哥就知道这件事了。我还想着该好好贺喜你，谁知却还要你安慰我。”南宫越笑道：“这些年，你不是一直在安慰我么。”

　　柳胜男笑了笑，轻轻地攥住南宫越的手，道：“以后就好了，不需要我再安慰你了。”她说着嘴角一弯：“说不定以后得你安慰我呢！”她有些戏谑地说，“以后我给你写信抱怨边塞苦寒、沙场血腥、没吃没喝，可不得你安慰我么！”

　　南宫越忙止住她道：“别乱说！”

　　柳胜男淡淡一笑，目光掠过湖面，看到卢秀芬和元锦铃坐在湖另一边的水榭中，她眉头轻蹙，道：“京中有说要迎回小殿下么？”

　　南宫越微微一顿，道：“没有。我出京前，娘娘什么也没说起。”

　　“陛下呢？”

　　“陛下身体尚未恢复，每日里只勉强听政，我没有见到……”南宫越说着，眉宇间也显出淡淡的忧虑。

　　穆淳望着一池冰封，道：“如此说来，殿下还要有赖胜男一家庇护了。”

　　南宫越觉得身上寒意颇重，扯了扯披风，将衣襟紧了紧，道：“娘娘真会如此绝情？”她突然有些激动：“这可是恭妃娘娘唯一的孩子！娘娘和恭妃感情那么好，怎么会……怎么会……再说，这是皇长子殿下！难道能任由皇室血脉流落天涯么！”

　　穆淳走到她身边，道：“陛下可曾提起小殿下？”

　　“没有。当初恭妃娘娘自尽，宫中说恭妃娘娘和小殿下暴病身亡，草草下葬。摩瓦罗一党伏诛后，陛下下诏说邪教祸乱宫闱，毒害后宫，将恭妃娘娘移灵厚葬皇陵，却只字未提小殿下。”南宫越道。

　　穆淳眼瞳中流过一丝叹息，道：“恭妃娘娘身亡，小殿下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你又曾千里迢迢追捕我，结果折了人手还没把我带回去。陛下聪慧，当初被迷药控制不及细查，如今只要稍微一想，便能发现端倪。”

　　“陛下是该猜到你们当初西行是和小殿下。”柳胜男道。“摩瓦罗已灭，娘娘平反。越儿你说，为何陛下丝毫不提小殿下？”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摇摇头。

　　南宫越的脸一下子白了，颤声道：“这个孩子离了宫，他的血脉……”

　　“皇家最重血统。殿下离宫日久，谁能保证他就是小殿下而不是别人家的孩子？”穆淳有些无奈地叹道。

　　“你我都是影卫，”南宫越急道，“又都是涉事人，难道我们不能证明么！”

　　柳胜男道：“不是陛下怎么认为，是旁人。”

　　南宫越愣住了。

　　穆淳有些怜悯地看着南宫越，道：“恭妃出身寒门，虽说因为她家中得了些田邑，但和宫中任何一位娘娘比起来，不啻于天壤之别。一旦有人抓着小殿下的血统做文章，谁能为殿下说一句话？你我？安国公？还是贵妃？想要彻底除掉他，对于京中那些人来说，简直跟捏死一直蚂蚁一样容易。不仅如此，你我和安国公，都将被卷入其中，难以脱身。越儿，陛下不说，不是他不想提起，是他不敢提、不知道怎么提……”

　　“难道……贵妃……”南宫越有些不甘心，可只说了一半就说不下去了。

　　一个冷笑划过穆淳的眼角。“贵妃啊！黄维忠下台，再没有人能阻碍她戴上皇后凤冠。那时候她的孩子就是嫡子，最有资格继承大统。她怎么会再接回个皇长子回来，给自己的儿子登上帝位增加障碍呢。不过，你放心，她不敢对小殿下怎么样。”

　　柳胜男有些惊讶地说道：“你有什么办法？如果贵妃将来真要对小殿下下手，便是父亲也未必能维护的了。”

　　“胜男，”穆淳望着她，甚是诚恳地说道，“你且信我这一回。只求你无论如何也要保住小殿下。”

　　“我岂会眼睁睁看着这么一个孩子遭人毒手！”柳胜男道，“不过……”

　　“胜男，这个孩子将来可能关系到大胤的江山社稷。”穆淳不容她把话说完，十分郑重地说。

　　柳胜男和南宫越相视，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震惊和凝重。柳胜男踱了几步，站在石坪边沉默不语。

　　对岸水榭中，卢秀芬和元锦铃起身向着这边走来，柳胜男道：“小穆哥哥，这件事发展到现在，已经不是我们三人能承担的起了。不管是不是真如你所说，此时都需要禀明父亲，由他定夺。”


　　(https://www.23hh.com/book/136/136490/7266638.html)


1秒记住爱尚小说网：www.23hh.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23hh.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