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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便宜你,喝了那么多牛乳羹,倒是两日皮肤就白了一圈。”南院围墙僻静处,有丫鬟在说话。  “姨娘赏的,我差事办得好。”苏氏凝神听了几句,没听出个所以然,那两个丫鬟已经到别处干活去了。  苏氏这回没有问事情,只请示可否让穆夏参与进来给些意见,说穆夏年岁也不小了,跟着学习,也能收敛性子。  周氏已经醒过来,精神还不错,这种事思索起来也不费劲,答应下来。  苏氏和玉珊都很高兴,见穆春出来,笑着跟她道谢。  穆春客气行礼。  宝竹走过来,与苏氏和玉珊擦肩,忙行礼。  苏氏对她点点头,和蔼可亲。  宝竹等她们走了几步才道:“奴婢去打听了,二太太不喜欢牛乳羹的腥味,没有这方面的消息。”  苏氏虽走的有些远,但是耳力不错,她并未凝神,然而“牛乳羹”三个字却是熟悉的冲进耳朵。  她想了想转过身回来,跟穆春说道:“若问牛乳羹的话,秦姨娘在吃。她小产了补身子用。”  穆春哑然。  玉珊补充道:“不过她像是不吃了,早上还赏了两个丫鬟吃。”  穆春心里有了数。  虽然觉得秦姨娘嫌疑不大,却也暗暗留了心。  周氏对秦姨娘很不错了,上次她刺伤穆夏,因为丧失胎儿怜悯她凄惨的缘故,都没有怎么追究,还接了秦怜来陪。  秦姨娘实在没有对周氏下手的理由。  只是想到那日秦怜对她叫嚣的话,又不敢掉以轻心。  苏氏跟穆春说完,带着玉珊去看穆夏。  远远就听见穆夏在骂人:“狗奴才,你也配跟我说这种话?”  外间一个尖细的丫鬟声音:“二小姐,如今您闭门思过,自然是不能吃好的了。”  苏氏见门只开了一条缝,那丫鬟一碗饭菜往里送,绿白绿白的,显然只有一点青菜,心里不由得酸楚一片。  玉珊上前喝道:“怎么跟主子说话呢。”  丫鬟抬眼看是玉珊,后面跟着苏氏,面上恭敬了一点,却也不怎么惧怕,哼道:“厨房就是这么安排的。”  “厨房管事的是谁?”玉珊问道。  丫鬟嘟哝了一个名字,苏氏却是知道,此位厨娘跟严氏有些沾亲带故的关系,在南院一向厉害着呢。  怕是严氏授意给穆夏一点苦头吃的。  以前怕撕破脸大家尴尬,因此面子上过得去就行,那厨娘干活也还可以,倒是没计较。  如今欺负到穆夏头上,饶是苏氏好性子,此刻都气得有些发抖。  玉珊正要训斥那丫鬟,那丫鬟一缩头就跑了。  玉珊愤怒一蹬脚:“真是不……”  她刚要说话就收回了,因她要说,真是不把三太太放在眼里。  可说起来,这穆府上下,谁曾把三太太放在眼里过?  秦姨娘?穆文义?甚至二小姐心里都觉得苏氏不争气吧。  南院的丫鬟婆子,不是听二小姐的话,就是听秦姨娘的话,她自己若非不是从苏家陪嫁来的,怕是早也起了疏离的心思。  苏氏见她话说一半,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叹气道:“是我连累了姑娘。”  以前她不管家时,下人不将她放在眼中。  若是周氏处事公道,日常用度不克扣,她才能体面的生活。  如今周氏不管事,她虽然捞了个管事的职位,却也能看出不是那块料,越发被人轻视。  玉珊也跟着叹气。  能明白自己的短处是一回事,可是改掉,岂是简单的事情?  知道苏氏大概叹几口气就回到以前的性子,玉珊也只是说说罢了。  将门推开一条缝,让苏氏进去。  一股霉味扑面而来,玉珊一脚将地上简陋寒酸的饭菜踢翻。  穆夏却是安静地站在门槛不远处,定定盯着苏氏,既不叫人,也不挪动。  她本就是倔强执拗的性子。  苏氏眼泪滚滚落下。  “哭什么?我又没死。”  先前这里由宝竹娘照料,多少还好些。  宝竹娘被刺伤回家养病,就换了个更老的婆子,基本不管,除了每日开门让送饭的丫鬟进来。  穆夏却是越受挫折越强大的性子。  她们欺负她,她从不低头,逮着机会就骂。  越发惹恼了送饭的丫鬟,回去添油加醋的使坏。  苏氏事务繁忙,想事情又简单,总以为穆夏小姐千金,她们不敢怠慢。  眼前真见到这光景,心疼得无以复加。  玉珊递了帕子给苏氏擦眼泪,又急急将来意说了一遍。  穆夏便笑着道:“也好,闲得慌呢。”  听玉珊将两件棘手的事情说了,她思忖了一会儿,道:“这事儿娘你就别出面了,玉珊姐姐去。找个面生的丫鬟,可靠的。叫宝云去吧。给她点银子,再堵的时候抓个正着也就是了。”  宝云和玉霞自她被关起来后也没什么事,想不开去赌钱正常。  玉珊记下。  又问道那贪茶的婆子。  穆夏略微一想才道:“既然消息是确凿的,不过坏在没有证据而已。那就找个别的错处打发出去也就是了。”  苏氏忍不住欣慰又诧异:“你如何知晓这些法子。”  穆夏狡黠一笑:“我性子冲动,时常干些伤敌一百,自损八千的蠢事。大姐看不过去,教过我几手。只是秦姨娘那人,忒的又贱又坏,我那里能耐着性子等着抓她把柄,总是气头一上来就打上去了。不过大姐教的法子是好用的,对付这些刁奴绰绰有余。”  苏氏听后急得不行:“这些刁钻手法,现在是棘手了才用,日后可不许害人。再一个,你原来的暴脾气也不行……要改……”  穆夏忍不住冷笑,却碍于是母亲没有说出难听的话。  阴险狡诈不行,简单粗暴不行,苏氏是想再养出一个她自己那样怯懦性格的姑娘吗?  玉珊看出穆夏不耐烦了,忙拉着苏氏走:“三太太,咱们还是赶紧去给二小姐弄点好吃的来补补身子,瞧二小姐都瘦了许多。”  苏氏还想说教,玉珊连拉带拽的。  二人出了门,那管院子的婆子来锁门,笑着对苏氏说道:“三太太,大太太刚才来人吩咐了,每日就见一次。”  也没怎么把苏氏放在眼中。  她听她几个好姐妹洋洋得意地讲着,如何把管家的苏氏耍得团团转,怎么可能对苏氏恭敬?  不过是面上挂着好看,省的被人抓了把柄告状罢了。  玉珊听了又要动怒,苏氏拉住她走开。  玉珊走远了,拐弯时忍不住回眸看,却见周瑾益给了那婆子一吊钱,提着食盒进去了。  玉珊惊讶的下巴都要掉了,却忍住了没作声。  周瑾益将食盒放在地上,喊婆子开了门,穆夏面带欣喜接了过去,两个人隔着门缝说话。  周瑾益便告诉穆夏自己最近读了哪些书,做了哪些事,又道八月时候开考,一定能先中个秀才。  他看完穆夏后,提着空食盒出来,站在池塘边上发呆。  秦怜头上带着一支垒金丝大翠钗,扭腰摆臀走过来:“周公子看什么呢?”  周谨益想到上次他与秦怜说话,被穆春夹枪带棒提醒了一通,有些想避开。  秦怜却扑簌簌落下泪来,似乎难受的肝肠寸断:“难怪人说我晦气,连你见着我都跑。我还想,到一个生地方,便不会避我如蛇蝎呢。”  她哭得伤心,一时之间周瑾益不忍心走,脚步停留下来,支吾说:“男女大妨……”  “瞧您说的。”秦怜抹抹眼泪,似乎听见什么好笑的事情:“你我虽年岁相当,换做旁人是要避嫌。但我已经嫁过人了,如今被休弃下堂,哪里敢对您有什么肖想。就算是三岁小儿,也是知道你我不般配的。既然心里清楚绝不可能,又何必在乎旁人眼光?”  秦怜一双秋水眸子在周瑾益文雅的脸上扫过:“我当你读书好,不跟那些书呆子一般的迂腐呢。”  这话似嗔怪又似赞赏,周瑾益面上显出红润来,也不知道说什么。  秦怜噗嗤一笑:“好了,你去忙吧,我不过心里苦闷,想找人说说话。我姐自顾不暇,也顾不上我。”  周瑾益忍不住问道:“为何苦闷。”  清亮见他上当,就故作乐观:“嫁不出去,还不够苦闷呀。”  周瑾益又说不出话来,只好悻悻的低着头绕着池塘走开。  秦怜看着他的目光,若有所思。  穆春从严氏那里找不到牛乳羹的破绽,也派宝竹去了秦姨娘那里。  却说秦姨娘早就没吃了。  她因为小产,按照份例周氏给她安排了一个月的量。  许是听说周氏因为吃了牛乳羹动了胎气,她立刻就不吃了。  厨房的厨娘更是说那牛乳羹到了她手上,她除了加热什么都没做,就端给了周氏。  穆春暗想自己多疑,加上周氏除了需要卧床休息,也没什么大碍,渐渐松懈。  这一晚周氏饿得很,又要吃东西,厨房换了燕窝送来。  上次大夫仔细勘验,断定牛乳羹无毒之后,曾推断许是大补,周氏年纪大了不耐受,因此推荐燕窝。  周氏便开始改吃燕窝。  珍琴过来,见周氏吃东西,忍着没有开口。  周氏将燕窝吃完,才问什么事情。  珍琴道:“玉嬷嬷又难受了。”  周氏听着就鼻酸。  玉嬷嬷自上次严氏对她用刑后,虽然后来一直好生将养着,却因为年纪大了到底恢复不了,骨头里时常疼痛。  若是碰到阴雨天,更是如蚂蚁爬蜈蚣咬一般,又疼又痒。  周氏请来多少大夫看,却没有法子,只能忍耐。  今日晚上天阴沉沉的,怕是又要下雨,玉嬷嬷就难受起来。  她总是忍着,实在忍不住才呻(吟一两声。  可是光这一两声,也足以让人听着心酸。  周氏开口说道:“燕窝还有多的没有?每日端一碗给玉嬷嬷喝吧。”  珍琴忙道:“这不合规矩,旁人知道了,怕是更加要说嬷嬷了。”  周氏苦笑:“我不偏不倚这么多年,总要徇私一回。不告诉旁人,只说都是我喝了便是,银子也从我们这里出。”  穆春提议道:“让珍琴姐姐一个人做这个事情吧,知道的人多了不好。虽然银子不从公中出,份例却还是超额了。”  周氏默认,看了穆春一眼。  穆春笑着道:“看我干嘛?难道还怕我去告密啊。”  周氏和珍琴忍不住笑了,周氏道:“你想哪里去了。”  珍琴最懂周氏,她笑着解释:“太太估计是想,大小姐倒是灵活,不像老爷和老太爷一般古板。”  穆春不好意思地笑。  豆豆这一次去了来福家,回来神秘兮兮:“奴婢晓得了两个不得了的消息,大小姐要先听哪个?”  穆春敲着手指头:“你随便捡一个。”  豆豆见她不感兴趣,嘟着嘴:“小姐怎么滴也不问我?”  穆春笑她可爱:“若是大事,你正儿八经。这种样子,不是哪个小厮丫鬟混在一起被发现了,就是一些鸡毛蒜皮……”  “这回还真不是。”豆豆自信满满反驳:“一个是,严大少爷又娶妻了。”  这不稀奇,姜氏走了,冲严家的财力背景,多的是姑娘愿意嫁进来。  更何况,上次苏锦华就透露,是胡彩霞作续弦。  “还有一件,大小姐还记得那个花魁霍青青吗?”豆豆见穆春对这个不感兴趣,一脸神秘:“来福在严家二院看到她了。”  严家二院指的就是严氏的正经娘家,严家二老爷严子俊的府宅。  霍青青进去?  豆豆越说越兴奋:“奴婢忍不住,今天早上悄悄去打听了下,您猜怎么着?她呀,早就在严府吃香喝辣,不知道勾搭上了哪位。”  我滴天。  穆春捂着额头,细细算了一番,真是意料之外,却又是情理之中。  霍青青上一次被田来顺吓得屁滚尿流,丢了细软,窑子里也回不去,怕是走投无路多日。  她定然不敢再来穆府,徐家回不去,怕是她娘家也有了变故。  只能来投奔严家——一来死去的冯氏是她干娘;二来霍青青来勾搭穆文忠,怕是严家背后指使。  问题来了,严子俊的正妻曹氏是个厉害的,怕是容不下霍青青这等祸害。  那霍青青养尊处优的在严家享受,仗的是谁的势头?  鳏夫只有一个。  严二老太爷虽然年纪大些,算起来也不过五十而已。  穆春眯起眼睛贼贼的笑:“二太太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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