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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竹在一旁插嘴说道:“还不是满院子忙活,三太太都快成闲散的了。若不是二小姐给三太太出了几个主意,镇压了一下那些刁奴,怕是府里早就翻天了。”  苏氏跟穆夏讨教了两天后,府里的仆妇虽然越发看轻她,但是也不敢再小觑造反,都一个个乖觉了许多。  穆春吃了早饭,又读了两卷《孟子》,伸伸懒腰到院子里走走,严氏笑呵呵的进来。  珍琴拦住她道:“二太太,大太太胎像不稳,正躺着呢,大夫说没什么重要的事情还是别打扰了。”  “怎么叫打扰,我来探望。”严氏笑着道:“这不是穆秋也去了田庄半个月了嘛,三弟妹都能去看穆夏,我也想去看看穆秋,让府上给我派个车,再给穆秋带些好吃的,让她补补身体,怕是都受苦了。”  珍琴劝了几句,严氏面上的笑容淹没,对着珍琴发怒:“你算个什么东西?大嫂是掌家人,这种事三弟妹做不了主,我怎么不能来问问大嫂的意思?”  珍琴耐着性子解释:“一大早的,太太还未起早呢……”  严氏愈发生气:“怀了孩子还真的金贵不成……明明说孩子没事,偏还摆起谱来了!大嫂,大嫂!”严氏扯着嗓子在门口叫了好几声:“你可不能厚此薄彼……这样对我们穆秋,让我们母女分离……”  她要去田庄,就得有周氏的对牌,安排庄子里的人接待。  穆春听得气不打一处来,她本待靠近,想了一想在豆豆耳旁轻轻说几句话。  豆豆眼珠子提溜一转,一点点坏笑:“好咧。”  她蹦蹦跳跳转到珍琴那里:“珍琴姐姐。”又给严氏行礼。  严氏对这个半大的孩子没有一分好感,美目睃她一眼才道:“起吧。”  豆豆便装作童言无忌跟严氏说道:“二太太怎么在这里?”  严氏瞥她一眼,犯不着纡尊降贵跟一个丫鬟说话,因此不吭声。  她身边的玉翠才解释:“二太太有事找大太太。”  “是要回娘家吗?也是了,该回去看看的。”豆豆自言自语。  玉翠看了严氏一眼,得了授意后一把拉住豆豆:“小丫头,你说什么?”  “哦,昨日我在外头跟姐姐们翻花绳呢,听一个姐姐说,之前来咱们府上的那位长得貌美如花的徐五太太,住到二太太娘家去了。”豆豆笑得没心没肺:“二太太不是跟徐五太太是姐妹吗?奴婢以为……”  严氏一听脸色铁青,再也无暇纠缠珍琴,冷哼一声就回屋去收拾东西,准备回娘家去看看究竟。  徐五太太是一条毒蛇,如今果然是谁都不放过。  她还以为她在徐家人带回去,早就死了呢。  跟苏氏说了一声,苏氏也不敢拦着,毕竟回严家只需要套个马车而已。  马车轱辘轱辘很快到了严家二院,守门的看严氏回来,还来不及禀告,严氏已经进了门去。  她自然也知道曹氏厉害,霍青青定然半点占不到严子俊的光。  她能够肖想的,一定是自己的父亲,寡居多年的严二老太爷。  干父女勾搭在一起,严家人以后还要不要上街?她在穆家还能抬得起头?  曹氏正在花厅算账,见她回来气势汹汹,冷笑着道:“姑奶奶回来了?也不先派人来报个信。”  “我爹呢。”  曹氏一听便知道严氏为何而来,愈发冷笑:“老当益壮……白天都把自己关在屋里呢。”  公公的事情,她虽不满,却也管不了。  严氏一听那还了得,她闯进严二老太爷的院子,见大白天果然关着门,怒气鼎盛,砰一脚就将门撞开。  管家的刘管事过来拦,被严氏一个耳刮子打的一个趔趄。  “老爷呢?”她口中的老爷,是她大哥严子俊。  刘管事得了一巴掌乖觉许多,恭顺回答:“老爷去徽州看新的货物去了。”  难怪,难怪。  曹氏身为媳妇不好管,霍青青就趁着严子俊不在家里,祸害到严二老太爷身上。  怎生能忍。  她是最知道霍青青是个什么货色的。  刘管事已经朝一个机灵的小厮使眼色,那小厮一溜烟去正屋报信。  严氏没有阻难。  她多少要给老太爷留点颜面。  因此虽然踢开了院门,又打了刘管事,她却是慢吞吞朝正屋去。  这一路几乎是踱步了。  等严二老太爷终于穿戴整齐,连鞋子都不一样,一面走一面还系着腰带迎出来时,严氏瞪他一眼,自顾自进屋找了地方坐下。  自从冯氏死后,严氏作为贴心的小棉袄,与严老太爷的关系更为亲密,因此也不避讳直接进了父亲独居的屋子。  果然,霍青青那个小贱人乖乖站在一边,低眉顺眼。  “你也在这里啊。”严氏装作不知道的模样,抬眼瞟了霍青青一眼:“怎么到严家来了?”  霍青青委屈得很,凤眸含羞看了严老太爷一眼。  严老太爷忙笑哈哈解释:“青青被夫家休弃,她娘前些日子也病逝了。我见她一人孤苦无依,想着从前你娘挺喜欢她的,因此收留了她,在你娘牌位前给她尽孝……”  他话还没说完,严氏的声音陡然拔高八度:“我还没死呢,她一个干女儿敬什么孝?”  霍青青明显被这一吓,立时落下眼泪,格外可怜。  严二老太爷对女儿十分不满,他最近跟霍青青打得火热,焉能看她受委屈:“你平素又不在,到底是嫁出去的女儿了……”  “我还是泼出去的水了是吧。”严氏冷笑,对着严二老太爷再没有丝毫尊重:“父亲,你都多大年纪了……”  严二老太爷一听这话就怒火中烧,只是碍于自己的确做了不体面的事情,还想挽回:“如玉,你此番回来,是不是听闻了什么不好……”  “还需要我听闻吗?大白天的你关着院门,跟这个小娼妇在做什么,还需要别人传吗?”严氏越看霍青青越气:“来人,把这个小贱人给我撵出去……”  “你疯了!”严二老太爷站起身来维护霍青青:“好端端的,她也是你干姐妹,你如此对她,毫不留情?真是个寡情薄意的东西!”  “父亲,你不知道她嫁过人,又做过窑姐儿吗?还去穆家勾引穆文义……闹得南院鸡飞狗跳……她就是个祸害人的东西!”严氏见严二老太爷执迷不悟,回想以前爹爹疼爱她,对她言听计从的时候,越发憎恨霍青青“你现在就给我滚!滚!”  “是你滚!”严二老太爷本想着这是一桩喜事,自己枯木逢春有人陪伴,再也不用独居孤苦,没想到女儿丝毫不体恤他这么多年的孤独,回来就大闹,弄得他十分难堪,颜面尽失:“你快回穆家去吧,别在这里碍眼。”  严氏一听愈发委屈,她在娘家就是掌上明珠,爹疼兄长爱的,去了穆家穆文平虽然不解风情,却也是让她十分。  哪里被这样怠慢轻视,甚至直接喊滚过。  她站起身扑上去就撕霍青青的脸:“你这个贱蹄子,赶紧从严家滚出去……”  霍青青不与她交收,只护着衣裳呜呜的哭。  严二老太爷一巴掌就扇在严氏脸上。  严氏难以置信,望着严二老太爷,又咬牙切齿瞪着霍青青。  曹氏爱看热闹,早就命丫鬟守着报动静。  这会儿听说打起来了,急忙扮演好儿媳,进去拉着呜呜哭的严氏:“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严二老太爷对曹氏这个儿媳妇虽然不甚满意,却也挑不出什么大毛病:“你劝劝你妹妹,怎么年纪越大,性子越霸道了。”  他其实不知道,严氏这是一肚子的火带回娘家来撒来了。  穆文平好长一段时间对他不闻不问,偶尔她哄好卖乖,穆文平也只当没看见,真正以为她是个死人了。  开始她还耐着性子使些小手段,后来见不奏效,只好忍了扮乖巧,指望穆文平回心转意,可是收效甚微。  穆秋又被发配到了庄子上,还不知道过着什么样辛苦的日子,她想着等从苏氏手中弄到管家的权力,也可以庇佑女儿,因此忍着心痛没有去。  穆文广因胡彩月跟她生分,如今更是放纵形骸,前几日睡的那个丫鬟青红,不过是新来的好打发。  她屋里的两个三等丫头,早就将她儿子迷得晕倒,整日里摸摸捏捏的猥亵,以为她不知道。  她不过是想着让穆凌广经历些男女之事,也好早日望了那个胡彩月,重新振作。  可到底是担心儿子的。  这些事情没有一件顺心的,娘家的爹还出乱子,她怎么能不窝火。  跟霍青青新仇旧怨交织,恨不能立刻抓花她的脸,将她赶出严家,最好流落街头孤苦无依才好。  又恨当初不知道是谁将她从窑子里赎出来,吃饱了没事撑的。  只是她向来也是个吃软怕硬的性子,与穆文义是这样,跟她爹也是这样。  见严二老太爷铁了心要护着霍青青了,她心里不甘愿,也知道回来撒泼这步棋是走错了,借着曹氏的哄劝,也就借坡下驴,打算跟着曹氏去她的屋子小坐,平息一下怒火,想想新的对策。  曹氏领了她出来,拐个弯就碰见一个面生的闺女。  严氏却是认得,是胡彩霞。  严和正新娶的续弦。  她将头低下来,将脸别过去,用帕子按按眼角。  曹氏已经熟练迎上去:“老大媳妇,你怎么来了?”  胡彩霞局促不安,客气的给严氏和曹氏见礼,才道:“我瞧着大爷有件湖蓝色衣衫破了,想给他绣个花在上面。那料子很好,不穿浪费了。听她们说婶子的绣工是最好的,我过来请教。”  她身旁的丫鬟捧着一件锦缎的旧衣裳。  曹氏面上堆笑,迎了她进来:“说什么请教,我若是得空,帮你缝上也就是了。”  胡彩霞忙道:“不敢不敢,婶子事务繁忙,反正我也是个闲人,时常与婶子说说话也好。”  曹氏见她上道,对胡彩霞喜欢几分,又叫严氏一同过去屋子。  严氏见自己哪里都是多余的,越发心气儿高,对曹氏道:“穆家也是一堆事,离了我不行。我得回去了。嫂子你得空劝劝爹,那就是个祸害。”  曹氏才不会趟这个浑水,严二老太爷的性子和严氏一脉相承,厉害得紧。  因此不答应也不拒绝,只是含糊点头。  胡彩霞等她走了以后,问明白是什么事情,感慨道:“我说句话婶子你别不爱听,这位姑奶奶既然嫁人了,还回娘家来大闹,未免管得也太宽了。”  “怎么不是呢。”曹氏就爱听这样的话:“都是你二叔跟你二祖父把她宠坏了。”  胡彩霞赞同点点头,一心一意跟着曹氏学习绣花样子。  曹氏的丫鬟麦芽进来打断:“大奶奶,大小姐来了。”  “哪位大小姐?”曹氏狐疑开口:“云丽吗?叫她进来。自家人还通报什么?”  “不是。”麦芽犹豫一阵子,才道:“是胡大小姐。”  胡彩玉?  胡彩霞心下狐疑,走了出去,曹氏笑着道:“你们倒是姐妹情深,嫡庶无别啊。”  胡彩霞含有深意的笑了一眼,去大院里见胡彩玉。  胡彩玉今日盛装打扮,穿得格外漂亮,如一朵含苞欲放的花儿。  她对胡彩霞十分亲热:“姐姐新婚可还过的惯?我受母亲的命令来看你。”  “托娘的福。”胡彩霞语带双关讥讽一句。  嫁给一个喜欢男人的男人,她还能有好日子过吗?怕是整个阳岐城都在看她的笑话。  只是,严和正千不好万不好,至少能给她锦衣玉食的生活。  正妻的身份,荣华富贵,比以前那些家有儿女的续弦、富贵人家的小妾,糟老头子的正房都要强得多。  更多的是胡彩霞自己等不及了。  胡彩月的死像是一根刺,狠狠扎着她的心。  她只要还住在与胡彩月曾经的同一个院子,就夜夜梦魇,挣脱不能。  胡彩玉与严和明的谣言是她传的,胡彩月背了黑锅,被胡彩玉整治,当天晚上失足落水,她多少是愧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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