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时空之刃

　　妖尊下了杀令，可汪金晨却没急着动手。他飞到妖尊章鱼一样的怪脸前，单膝跪倒，谦恭的说道：“圣尊，我还有一个方法，保证能让赵将军归顺。”

　　“哦？”妖尊好奇起来，脸上的触角不住翻卷，“说下去。”

　　“是。您看，几海里外的那艘军舰舰首，病床上的那人乃是赵将军的心爱之人……”

　　“汪金晨，你他妈不是人！”老赵将汪金晨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忍不住破口大骂。他强行运转灵气，以图再战。怎奈他的身体已在之前的战斗中严重受损，强行催动下，在躯干和四肢爆出数朵血花。

　　“对于人类这种卑微、原始的两性生物来说，有时配偶的安全和交配权要比个体本身的性命还要重要。只要您允许我自由处置那名女子，我保证赵将军乖乖跪倒在您的面前……”汪金晨不管赵忌的反应，继续进言。

　　“哦？人类这种生物还真是奇特，那么汪卿，作为人类的一员，你是否也有比你生命更重要的配偶？”妖尊问道。

　　“我的圣尊，跟随您这么久，我已抛弃了人类本能的陋习。现在，除了至高无上的您，再没有其他事物能令我分心、臣服。”说着，汪金晨跪倒在妖尊面前。

　　妖尊满意的点点头，道：“汪卿，你的忠心我已知晓，现在，你来详细说说要如何处置那名女性人类吧。”

　　“是。我会在赵将军面前，亲手……”汪金晨答应说，喋喋不休的陈述起各种凌虐之道，乐在其中。

　　当汪金晨沉浸在自己的虐待幻想中无法自拔时，下方突然传来老赵破音的吼声。

　　“行了！够了！我、我……”

　　汪金晨一笑，转过身来，见老赵虽仍未下跪，却已放弃了战斗姿态，双手把守誓剑高高托起过头顶。

　　不远处，航母舰首，病床上的女子清晰的目睹了发生的一切，双手死死抓住床单，不停的颤抖。

　　守誓剑，等同于修真者的生命。这把剑，由部队授予给每一名立志保卫家乡、人民的修真者，既是无上荣耀和责任的象征，也是一件伴随修真者成长终身的珍贵法器。

　　剑在人在，剑亡人亡。即使是20年前的赵忌，也对这句话有着深刻的体会。

　　看着老赵双手托起的守誓剑，汪金晨双眼放光。

　　当年他想要加入修真部队，以图高升，却不想被考核者看出了动机不纯，拒绝入伍。于是，他便对修真部队特有的守誓剑产生了极大的执念，更对顺利入伍的赵忌等人产生了丧心病狂的怨恨、嫉妒。

　　现在，看着老赵“向自己”献出守誓剑，汪金晨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满足感。他强压欣喜，先请示了妖尊，获许后，飞到老赵跟前，一把抓住守誓剑，代表妖尊举行受降仪式。

　　“我得不到的，别人迟早要吐出来！你最重要的东西，都会由我亲手夺去！先是法器，再是女人……不，我不会‘夺’走你的一切，我会逼得你含着笑，主动把一切供奉于我！”汪金晨狞笑着，嘴角咧到了耳垂。

　　对于老赵的屈服，他半点也没怀疑。此时的战事已无悬念，而且像赵忌这种刚强的人，哪怕仅仅是低下头，就已经代表认输了。

　　然而，就在他接触剑身的瞬间，异变突生，一股澎湃无比的吸力袭来，将他的手掌牢牢粘在剑上，并在眨眼功夫吸干了他体内的小半灵气。

　　补充了灵气，老赵重新焕发战力，他飞身后退，同时对着妖尊和汪金晨吼道：“Tai！”

　　这是灵气震荡，一种将灵路纹刻在声带，借助发音释放的功法。东方称之为咒术，西方称之为魔语，而其中最具威力的几个音节，则有着统一的称谓——真言！

　　“Tai！”

　　真言出口，妖尊和汪金晨周遭的时间被短暂的冻结。趁着这个机会，老赵向后飞出半里，开始完成他生命中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几件事。

　　第一秒，老赵观察了周遭的气象洋流，并借助守誓剑内嵌的超级计算机，计算出了改变风向和洋流的关键节点。

　　第二秒，老赵引动灵气，开始制造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暴。这是一种近乎法术的高阶灵气运用技巧，以“蝴蝶效应”为理论基础，以图用最小的力量，造成最大的结果。

　　老赵运气不错，第一次施法便取得成功。海风激荡，洋流汹涌，推着那条早已丧失动力的航空母舰，缓缓远离战场，驶向祖国的海疆。

　　望你能在祖国得到最终的守护，我赵忌的路，到此为止……

　　第十秒，老赵眷恋的看了那张病床最后一眼，然后毅然决然的扭过头，直面妖尊与人类的叛徒。

　　隐忍多时，终于得到释放，老赵竖起衣领，轻轻的抚摸着上面绣着的烈火长剑徽章，开始缓缓咏唱真言。

　　这一次，他要穷尽生命，连续念出十一个真言。

　　这十一字真言唱罢，他将用自己的身体化为世间最强大的一柄利剑，斩向妖尊。

　　妖尊能否为剑所杀？

　　这个问题自战争伊始便一次次出现否定的佐证。

　　以钢铁锋利边缘为刃的剑对妖尊无效，它斩的速度还跟不上妖尊复生的速度。

　　以高能光热为刃的剑也不行，以人类目前的能力，还不足以聚合出足够高的能量密度。

　　这样，老赵就只剩下了一种选择——铸造一把以时空裂隙为刃的剑，剑锋所成，即为“不存在”，一切事物，皆会湮灭于“不存在”之中。

　　然而，以时空铸剑的难度何止登天，这十一字真言之术，还在摸索之中，老赵也不知道能否成功。

　　他唯一确信的是，无论此剑成否，他的灵魂与肉身，都将万劫不复。

　　但是，这场豪赌是值得的，更是必须的。

　　“！Roo……”

　　赵忌不断切换着声带上的灵路，发出一次次灵气震荡，改变着自身的时空结构。一时间，海天震颤，本已晦暗的景物失去了最后一丝色彩。

　　病床上，纤弱的女子撕心裂肺的喊道：“赵忌，你给我停下来！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她滚下床，挣扎着爬起，冲刺，跳跃，在半空滑行了5、6米后，重重的摔倒在甲板上。

　　她不甘心，再爬起，可却被随后赶来的医护女兵紧紧抱住。

　　“林大校，快停下，你的身体承受不了！”

　　“赵忌！赵忌！停下！”她把头靠在医护兵怀中，痛哭不止，血泪混合着，在纱布上洇出一朵又一朵粉红色的花。

　　当老赵吼出最后一字真言时，妖尊和汪金晨从时间冻结中解放了出来。

　　“我杀了你！”汪金晨怪叫着，冲向老赵。中了灵气吸取后，他刚刚接触守誓剑的那条胳膊明显细了不少。

　　他暴跳如雷，索性一把扯断废臂，紧跟着从伤口处喷出数条触手，相互缠绕着化作一条新臂。

　　看来这个人不但灵魂不再是人，连身体也不是了。

　　恼羞成怒的汪金晨撕下了最后一点儒雅的伪装，将灵气运转到极致，化作一柄通天刀锋，向赵忌劈头盖脸斩去。此刻他的心里不光是对赵忌的恨，更多的是对妖尊的恐惧。倘若事后妖尊迁怒他办事不利，他已经得到的一切都将灰飞烟灭。

　　眨眼功夫，汪金晨的刀芒便劈到老赵的头顶。

　　此时的老赵，已失去了人形，变成一团涌动的黑烟。

　　仔细看去，这团黑烟，黑得如此纯粹、彻底，不属于世间任何一种色彩。

　　事实上，这团黑烟并不能算作这个世界的东西，它是“不存在”，抹平一切的“不存在”。

　　汪金晨刀芒澎湃，却在接触黑烟的一瞬生生消失。

　　没有碰撞，没有爆炸，就那么凭空消失，仿佛根本就不存于世。

　　汪金晨大惊失色，对死亡寂静的恐惧超过了对妖尊的畏惧，他大叫一声，夺路欲逃。

　　可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那团黑烟赫然伸展，化作一道贯通海天的黑色闪电，直直袭向汪金晨。

　　接触即湮灭，这个人类史上最大的叛徒之一，死得连点骨灰都没留下。

　　击杀汪金晨后，黑色闪电毫无预兆的转了个弯，斩向百丈妖尊的头颅。

　　妖尊嘶吼着，向后退却，他的声音中，第一次包含了恐惧的成分。

　　可惜，时空之剑的速度岂是凡物能比，转眼间，黑色闪电就追上妖尊的头颅。

　　山摇地动的吼叫自半空传来，妖尊脸上的上百条触须拼命的翻卷、挣扎，想要爬出这死亡深渊。那场面，就如同一条丑陋的章鱼在巨鲸之口中苟延残喘……

　　老赵勉力维持着时空之剑，步步吞噬妖尊的躯体。此刻，他的意识处于一种奇异的状态：一半位于现实，一半位于时空的断层；既存在于这个世界，又不完全属于它。

　　当妖尊的头颅一多半被吸入时空裂隙中时，老赵的意识失去了对时空之剑的控制。

　　他再无法看到外界的情况，眼前开始出现幻觉，闪过段段画面，这些画面，通通是他这一生的往事。

　　战场厮杀……修炼……战斗……战斗……修炼……第一次授衔……修炼……战斗……修真学院毕业……入伍仪式……人生成长……修炼……修炼……

　　听说人临死前会过电影一样重看此生的一切，看来此言非虚。

　　突然，老赵发现眼前的这些画面有些异常，里面全部的动作都是反着来的，就像倒播的录像，向前走变成后退，吃饭变成吐出一盘完整的食物……

　　这，这不是死前的往事回放，而是，时光倒流？！

　　老赵的意识愈加模糊，而眼前的画面依旧在飞速回放。

　　借着最后一丝神念，他将全部的意识灌注进一组画面，之后便失去了知觉。

　　在那副画面中，一个面色苍白的赵忌，正对着镜子，重重挥着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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