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二章
新时代摒弃诸多旧制礼俗，到沈曦出生的时候许多节庆与习俗都在时间的洪流中被冲逝遗忘，就好比沈曦小时候还见过游神绕境的庙会，长大以后过年连放鞭炮都被明令禁止。花朝节只存在于沈曦的印象里，但小姑娘还未亲身经历过。
花朝节是巧琴和沈曦提起的，沈曦听了心驰神往。
沈曦实在想去，便跑去央求了隋珩:：“将军将军，明天是花朝节，我听说除了踏青晚上还有庙会，特别热闹。我想去看看可以吗？”
隋珩看到沈曦小脸上满是期盼和向往，脸两颊的粉色比外头枝桠上刚开的花苞还要娇嫩，看得隋珩心里一软。这本就不是什么大事，隋珩很快就答应了。
“去吧，到时候身边多带些人。”素来庙会都是人挤人，出于安全考虑，隋珩希望沈曦到时候身边几个人。
沈曦欢呼雀跃，只要能去她就十分开心了，将军是为她好，沈曦自然没有意见。
只不过，“将军你会去吗？”
隋珩摇摇头。
“好吧。”沈曦有些失落，但很快便想开了，隋将军大概是不喜欢太过吵闹的气氛。一想到晚上能亲眼看到古代的节日庙会，沈曦兴奋不已。
隋珩的确不喜欢凑热闹，但另一点，花朝节虽非女儿节，但到底多是姑娘家出门。权贵仕子亦有，但隋珩学不来那些吟诗作对的风雅趣事。沈曦对花朝节的神往和陌生也让隋珩侧面知道，她的故乡怕是不过这样的节日的。
隋珩是知道沈曦到了深夜就要回去的，怕小姑娘到时候光顾着把眼看得眼花缭乱，隋珩提醒她：“记得早些回来。”
沈曦甜甜笑着露出两个深深的梨涡：“知道的知道的。”
花朝自然是要赏花的，沈曦为了踏青和庙会前一晚还特地早早地睡了。花朝节贺的是百花生辰，万物约莫也在此时生长，天气自然比之前要温暖了不少。不过出门前，巧琴还是让沈曦穿了一件薄的斗篷。早在沈曦刚来没几天，隋珩便嘱咐过管家让锻庄的人来府上给沈曦量衣，如今沈曦屋里放了满满一柜子她的衣裳。
除了巧琴，管家还特地指了两个侍卫跟在沈曦身边保护姑娘家的安全。
江南的花期要早些，沈曦他们来到郊外的时候，桃花和海棠都已经开了，姹紫嫣红很是好看。晚饭则是在南京城里的一家酒楼用的，沈曦让巧琴以及两个侍卫也一起坐下，四个人坐在二楼临街的窗旁，肚子一点点被佳肴塞满的同时看着日沉月升，南京城经历短暂的暮色，慢慢万家灯火交相一盏盏亮起。
出了酒楼走在街上，街市两边皆灯火辉煌，人群都往花神庙那边去，说是要去迎花神。除了灯笼，街上最多的就是谜谜子。猜谜语千年后在这个同样的地方也有，只是当谜谜子全都整齐地贴在一片竹架子上随着夜风微微卷起时，沈曦还是被眼前情景迷花了眼。
人果然多了起来，主干道上几乎摩肩接踵。两位隋府侍卫站出来替沈曦和巧琴挡住了拥挤的人潮。时下的谜语不像沈曦以前看到的那些以歇后语居多，字谜难猜，其他的又引经据典，沈曦没有一个猜的中。正泄气地放下谜语，沈曦身边倏然多了一道揶揄的笑声，沈曦扭头去看，不是那个之前戏弄她的桃花眼又是谁。
贺家郎面容惊为谪仙，月下灯火柔光衬得他绝世出尘，偏偏一目桃花为他添了一笔多情，贺澜亭现在站在这里，周围不知多少被他怔了神的姑娘。
他在别人眼里貌比潘安，可在沈曦这里却狡黠如狐狸，上次马车里的经历让沈曦躲他都来不及。
可贺澜亭先发制人，没给沈曦装作没看见他的机会：“姑娘，我们又碰面了。”
“是啊，怎么这么巧。”沈曦只好回过头来给了对方一个干巴巴的笑。
小姑娘的演技实在太拙劣了，若说要摆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那贺澜亭真没看出来，反而被她这副要哭不哭的笑容给逗笑了。这姑娘真是活宝，怎么这样惹人好笑。
偏偏沈曦不知道贺澜亭对她兴趣十足，只想快快离他远些，甚至因此主动说了一连串话：“嗯……你也是来逛庙会的吧，这里有这么多的谜语你应该会感兴趣的，我看过这些啦，就不打扰你了。”
贺澜亭却忽的一勾唇角：“既有这样多，想必姑娘你也还未看完吧，我看姑娘方才在这里站了许久，定是喜欢得很，不若与贺某再在这里多看一会？”
沈曦被他说得语塞，又不情不愿，难免神色里带了些恼人的意味：“你这个人……”沈曦今天穿的斗篷是嫩鹅黄色，而她肤白，灯火下两颊如凝脂，看了叫人心里柔软极了。
旁的姑娘在贺家二公子面前定是温柔再温柔的，生怕贺澜亭觉得自己不够端庄秀雅，哪里有人冒风险在他面前使小性子。贺澜亭今天倒是头一遭遇到，但他心里揣着算计，倒也一点不恼。见小姑娘被他逗得又气又急似乎是要亮出爪子了，贺澜亭洒然一笑，凑近沈曦耳边低声说了一句：“日前贺某不凑巧，正好看见顾统领抱了一件侍卫的衣服给了隋将军，也不知道隋将军要拿来做什么。”
沈曦不认得贺澜亭，可她身边的巧琴及两位侍卫却是认得南京城里有名的贺二公子的。虽不知沈曦与贺澜亭之间的关系，但见沈曦脸上的不情愿，巧琴还是截了话打算替沈曦婉拒了贺二公子。
“贺二公子，将军之前特地嘱咐过奴婢要带小姐早些回去的，如今这会怕是已经在等了。”
闻言，贺澜亭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沈曦。
沈曦没想到上一次在皇宫里竟然被这人看到了，这下被他拿捏了一个把柄，分外不爽又无可奈何，垮着一张脸闷声闷气地对巧琴说：“算了，再呆一会。”
巧琴讶异地回看沈曦，奇怪她怎么临时改了主意。
贺二公子得了便宜偏还要卖乖，对沈曦眨了眨他那双潋滟的桃花眼：“多谢姑娘。”
两人留在了原地。沈曦面对这一架子谜谜子再没有了方才猜谜的兴致。而贺澜亭逗过一次后不再戏弄沈曦，定神凝看签条上的这些谜语，好似当真只是把沈曦当成了同好之人让她多留一阵。南京城里的贺家二郎不仅生得俊美，更学富五车，庙会上这些谜子于他而言不过脑中一转。在这答出一个谜题来就得一盏花神灯，而贺澜亭仿佛随口一答的谜题数量攒起来都不知可以换多少盏灯了。
不多时，沈曦看贺二公子的眼睛里就多了新奇和崇拜，要知道她刚才可一个都猜不出来。
最后贺澜亭只挑了两盏，一盏他自己拿在手里，另一盏则分给了沈曦。
沈曦叹道：“你太厉害了。”
原本微微转着灯杆的贺澜亭听到后勾唇一笑：“姑娘夸奖了。”
不过沈曦怎么都觉得他的语气听起来一点都没有谦虚的意思，想起这个人之前逗弄自己的恶劣，沈曦轻哼了一声。
“好啦，我要走啦，谢谢你的灯。”沈曦抬眼看了一眼贺澜亭，想了想不知道他与隋珩关系如何，不放心地补充道，“你不许和别人说那件事呀。”
贺澜亭拿着扇子抵在下巴装作一阵苦想：“哪件事？”
沈曦恨不得踩他一脚，他才转而笑开，桃花眼中一片流光：“好好，我不说。”
“只不过忽然想起，我连姑娘的名字都不知道。”
上次贺澜亭好奇想问问这个出现在自己马车里的姑娘的名字，可她愣是不肯说。
沈曦瞪他一眼：“我不告诉你。”
“哦。”贺澜亭苦恼地叹了声气，“我方才答应了什么事来着。”
“说说说，我说。”沈曦跺了跺脚，“我叫沈曦，曦是曦光的那个曦。”
贺二公子这才放过沈曦：“有来有往，沈姑娘想来也还不知我的名字。”
“在下贺澜亭。”
沈曦应了一声，只当是个好听的名字，并没有放在心上。她这番反应倒让贺澜亭有些错愣。知道她与隋珩关系匪浅，又看她年纪这样小，贺澜亭本猜测沈曦是隋珩远方亲戚的孩子，如今借住在隋府上，多半是素来寂寞的隋老夫人龙氏找的伴。小姑娘纵不是南京人，但没听过贺二郎的名字就实在太稀奇了。只不过沈曦实在不想再和贺澜亭待在一块了，贺澜亭没留住人，小姑娘一下子就带着身边人消失在人海里了。
贺澜亭摇头哂笑。
总算离开了那狡诈的狐狸，沈曦长舒了口气，心情却是好一会才平复下来重新投入到庙会上。
夜深露重，时辰已晚了，巧琴提醒了声手里正拿着食物吃的不亦乐乎的沈曦，沈曦才恍然过来：“那我们快回去吧。”先前隋珩还特意嘱咐过她，沈曦也已逛得尽心了，便一下子同意了往回。
只是没想到回去路上又是冤家路窄。
但这次，沈曦却是碰到了正被两个黑衣人围攻而略显狼狈的贺澜亭。贺澜亭带出来的身边侍卫早已和其中一个缠斗在一起，实在分.身乏术。贺澜亭身边还多了一个姑娘，他只能不停拉着她闪避，仪态比起方才逗弄沈曦那会可要狼狈多了。
原本在他附近的百姓早就因为这造变故吓得乱窜逃离，他们附近倒空了出来。
贺澜亭不免躲避时目光与惊愣住了的沈曦对上。见着沈曦身边的两个侍卫，贺澜亭眼睛一亮，隋将军手下必然身手不错吧。
沈曦本来已想让侍卫大哥帮忙了，但被贺澜亭这么一看顿时头皮一紧。
果然——
“小曦！”
贺狐狸真是一肚子坏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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