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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追查(中)


  “只要是风平浪静,谁会在意水下有多少是沉石还是美玉?”

  廖航的话里有几分讥诮,果真是廖雨清教出来的孩子,都是偏执的倔性子。

  “但我可不想要建立在虚假上的平稳,师父说过,底基不稳的东西迟早要倒下去。”

  两人沉默地僵持了好久,直到倪果满脸笑容地走了过来,“星启!”见到廖航后,又有模有样地拊手作揖道:“弟子倪果见过廖航师兄。”

  廖航点了点头,撇了一眼星启就悻悻离去。

  “廖航师兄在跟你说啥啊?”

  “没什么。”星启话锋一转,“你居然能通过武试,看不出来。”

  倪果微怔,随而露出一个更灿烂的笑容,“我都是些下三滥的武功,所以我都说了呀,幻境里可以不用管我的。”

  “我幻境里帮你只是因为师父说要知恩图报,与你会武功与否无关,如果知道你要拜那家伙为师,把你留在幻境里喂魍魉也许是最佳的选择。”

  说话口气还是那样刻薄啊,发泄不满的方式还真是直白呢,倪果忙不迭地解释道:“正是发生了那样的事,我才会拜她为师呀。”

  星启皱起了眉,颇为不解。

  “她作恶多端肯有破绽,我做她徒弟也可以帮你和雨清姐尽快解决这件事。”

  “可她那样目中无人,怎么会收你为徒?”

  “你想想她的贴身侍卫没了,孤家寡人的,不得盼着收个徒儿好让自己看着不那么可怜嘛。”

  星启的困惑卡在喉咙,冥冥之中,有个看不清的人站在迷雾之中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星启,说起来我发现了一个关键线索,我知道她的水荆棘从哪里来的了。”

  倪果环顾四周,但似乎还是很不放心,压低了声音,“但这里我怕隔墙有耳......跟我来。”

  “可是我要去给师父送……”

  “哎呀,你晚去一会她也不会怪你。”倪果不由分说地拉走了星启,拉扯间,把星启准备好的糕点弄撒了一地。

  在暝色之中,望月楼高耸地挺立,落地的窗子大敞开着。

  随梦祭司半倚在窗边,稍有不慎就会从上面掉下去,若有旁人在,定会看得心惊肉跳,可她就像是站在平地一样淡定从容,她的手指从鹤发之间穿了过去,指缝间就落下几缕银丝,随着微风的颤动,燃起了青色的火焰,在虚空中燃烧殆尽。

  “ 这么快就有行动的话我可是很苦恼的。”

  昏暗的屋子里,有白鸟飞出,如同身负重任的信使一般急切,百鸟掠过的天穹之下,星启正在极力抵抗那闹市的人群。

  “我不喜欢去这么热闹的地方,有话你快说。”

  星启一把挣开了倪果的手,手腕已经被握住一道红印,平复了情绪之后,才发现四周一个人都没有,面前集市喧闹的声音也越来越远,宛如只是隔岸的烟火。

  一直背对他的倪果,缓缓地转过身,初上的灯华熏在她的侧脸,本该是衬得脸庞更为柔和,而她那烂漫的笑容里,却拌着诡异的味道,那双眼里,有光点不亮的地方。

  “果然像我们这种人永远都融不进他们的世界。”倪果语色低沉,“你就这么想知道,水荆棘的来处么?”

  星启静静地凝视她,默认着。

  倪果边笑着边走近星启,附耳窃窃道:“当然是从我这来的呀。”末了,还伸出舌尖轻舔了星启的耳垂。

  “喂!”一声高喝,伴随着金玉碰撞的声音,星启点足急退,干将出鞘,耳朵一片赤红。

  “嘻嘻,这可比馒头好吃多了。”倪果灵巧地跳到了树梢上,手指点着唇瓣,眼角翘着满满笑意。

  “倪果,你想干什么?”

  “倪果只是我在中原的名字,如果是你的话,我更愿意你叫我丹玛。”

  倪果悠哉地坐在树梢上晃着腿,丝毫不害怕星启手中的干将。

  她话语一落,星启的神色更为严峻,把干将握得更紧,电光火石之间又反手一挡,对方似乎没有要袭击的意思,只是借力跃开,看清了敌人后,眼瞳蓦然收缩。

  正是胡人之案后逃逸的苗疆鬼面人。

  星启顿了一下,逼问道:“原来你没有离开杭秀,那水荆棘是你给婉兮的么?”

  “正是在下。”鬼面人把手搭在胸前,鞠了个躬,“但请您相信在下的本意并不是要伤害你,造成现在这个局面是在下择人不慎。”与往前不同,这一次的语气里多了一丝收敛和恭俭。

  “是丹玛的错。”显然是还没有习惯这个顶着倪果笑脸却手执着毒针的小女孩,她从树上一跃而下,星启也警惕地举起了剑,“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丹玛不会伤害星启的,本来水荆棘是要拉那个女人下水的,结果婉兮这女人完全不知道在想什么,居然要害星启,丹玛会处理好她的。”

  丹玛笑的还是那么天真乖巧,处理二字说得微妙。

  星启不解道:“那个女人?”

  “当然是你的师父了。”

  星启一脸震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全然没有想到他们真正想害的居然是师父,“是胡人之案的复仇?”

  “那几个胡人的性命不值一提,我们这次的目的是您,这个女人太碍事了,有她在,我们完全没办法把您带走,不过这次也算阴差阳错,让她囚禁在千禅座里不会有大动作。”

  鬼面人推了推面具,做了个邀请的手势,“留在飞琼派您只会更加危险,那个女人迟早有一天会跟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一样视您为敌人。”

  “你们在说些什么我完全听不懂。”

  星启疾步飞出,却狠狠地被虚空中一道无形的屏障弹开,狠狠地摔在地上,不远处即是街市,可却没有一个人往这儿走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起,这里居然已布下结界。

  还未等星启反应过来,丹玛的手肘已狠狠撞在了他的腹间,剧痛震得星启几近站不住脚,但他一个激灵反手对着自己的手背就是一划,手背的殷红也让他清醒过来,抬脚就是往丹玛下颚一顶。

  “唔,真是师出同门,不留自己和别人留一点情面。”丹玛被击倒在地上,一把擦掉了嘴角的血渍。

  “师父说过,她可不是靠着瞻前仰后活到现在的。”星启冷声道,“身为她的弟子,亦是如此。把生死寄托在别人身上的感觉,糟透了。”

  看来要带走他并不是那么容易。

  鬼面人拖了拖面具,缓缓开口,“全都是因为廖雨清的妨碍,所以才看不清那些伪君子的嘴脸,随我们前来,便可助你恢复记忆,到时候去留随你。”

  他居然知道自己失忆的事?星启撇了一眼窃笑的倪果,眼里的厌恶更甚,“你们究竟是谁?”

  “拜月教圣使,孤曦。而丹玛是我安插在你们中的卧底。”

  鬼面低声道,“公子若是不依,那您师父的性命安全,可不是在下能保证的了。”

  “你要干什么?”

  “早上丹玛已经在千禅座布下万蛊焚天阵,只要在下点燃这枚符咒,即可发动,就算你师父有通天本事,也没办法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逃过蛇蝎之穴,况且千禅座位置幽僻,你们偷溜出来好几回都没人发现,还指望飞琼派的那些废物能出手相助吗?”

  鬼面阴森森地奸笑起来,总让人生出一种鬼面即为他真容的错觉。虽然阴阳咒术对付不了他,但他绝不可能将自己师父的生死置之度外吧。

  “少侠三思啊,您师父的性命全掌握在您的手里。”

  果真如他所料,星启即使眼色如刀,心有不甘,手上还是不徐不疾地收回了剑,咒骂道:“卑鄙。”

  不管他说的是不是真的,星启也不敢去做这场赌博,以雨清性命为赌注的赌博。

  “你师父教了你这么多,就没有教你不择手段这个词吗?”鬼面人仰天大笑了好一阵,好像是笑累了般,有些微弯着腰,背过身去,声音有些沙哑。

  “名门正派啊,堂堂正正啊,华帝的走狗啊啊哈哈哈哈。”

  他猛地一击掌,再一张开时,一辆马车随着他的手势凭空出现。

  丹玛一蹦一跳地上前,用金蝉线捆出了星启的手,还一边得意地笑起来,“若非神兵利器,这金蝉线你别想徒手解开,不过现在,你手上的神兵…”她轻笑出声,顺手就把干将给捞走,“归我了。”

  鬼面毕恭毕敬地将星启请到了马车里,放下了帷幕后从袖中掏出了符,手反握成拳,火焰在手上蓦然升起,再张开时,指尖只余被风吹散的尘埃。

  一绝后患方能高枕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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