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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他的存在? 2


  “大哥,十月二十五日晚十二点左右,在咱们小区,有没有形迹可疑的人出没吗?就是比如神情慌张,脸色煞白这样的。”协调民警向盛世小区保卫科询问着。

  “那天啊,不是我当值,小王你是不是那天晚上值班?”站在外面台阶上的保安队长朝屋里喊着。

  坐在里屋板凳上打牌的男人听到自己的名字,‘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凳子应声落地,外套都不顾的穿上,“怎么了,怎么了?”一阵急促的声音传了出来。

  “警察同志要调查一下二十五号晚上的小区出入记录,我记得那天是你值班。”

  “没错没错,的确是我,我那天值夜班。”男人的脸上涌现了不安的神情。

  “淡定些,别紧张,只是问几个问题。”民警露出白色的牙齿笑着。

  男人的动作都抖了起来,“警察同志,那天发生的事儿可是刑事问题,我可不想惹祸上身。”

  “现在问你几个问题,二十五号晚十二点之后,小区有没有可疑的人出入。又或者你在巡逻时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比如尖锐的喊叫声和沉重的呼吸声。”拿着笔记本的民警也收起了笑容,一脸肃穆。

  “你要说可疑的人,确实没有,都是本小区的住户,陌生人出入都是有记录的,毕竟十二点了都,很少有人进出,所以记得还是蛮清的。不过后来当我经过挨着学校的围墙时,听到‘扑通’一声,然后好像又有人‘淬’了一口,因为不在小区里,根本就没在意,直到您问我,才想起来。”男人用污黑的指甲不断地搔着头发。

  “大概什么时候。”

  “十二点半左右吧。”

  “貌似有点收获,至少证明老宋的推断是正确的,看来校内作案的可能性越来越高了。”身穿便衣的刑警回过头去说着。

  “把你的电话性名写下来吧,有什么事,会通知你。”合上笔记的民警打算结束问话。

  男人递上一根烟,笑着说:“行行行,肯定配合,随叫随到。”

  此时大壮他们已经来到现场南边的宿舍楼,都是标准六层,每间六人居住,共有八栋,呈南北两列,住的都是大二大三的学生,大约有四千多人。阳台大都晾着蓝色的被子,时而有人摆弄着洗净的衣物,又或者拿着手机给爸妈、朋友通着电话。楼间不时走过穿着入时的男女,有挽着男孩胳膊,靠在一起低语,不时发出傻笑的情侣,后面走着的男生挎着单肩包,把手揣进口袋,长舒一口气,仿佛宣泄着单身的桑心。从教学楼方向划着长板的女孩,一上一下,转圈的摸样吸引了人群的目光,随着转身的动作每一根发丝都飞扬了起来,空气中弥漫着柑橘的香味,女孩阳光干净的笑容露了出来。在此驻足的学生想起还有课程要去上,匆匆拾起自己的目光,朝着西边的教室,叹了一声,抻了抻背上的书包。一切安静祥和的景象,你都可以在校园中寻觅。

  “我说过了,二十五号晚上真的没人出入了,十一点后我就把宿舍门锁上了,你们去抓该抓的人,为什么怀疑我的学生,他们在这生活了好几年了,看见他们,就跟看见自己孩子没什么区别的,根本不可能做那样的事。”宿舍阿姨用她嘶哑的声音保护着口中的‘孩子’。

  画着淡妆的女警眨巴着眼睛,露出放松的笑容说道:“阿姨,您稍微冷静一下,我们并不是怀疑学校的学生,例行公事走个过场,没必要那么在意,放心,我们有指向校外人员的证据。”

  “真的?那好,你们问吧,我会尽力配合的。”稍微平稳的语气让对话得以进行下去。

  “您对贾菲菲和黄致宇有没有特别的印象,就是这两个人。”女警从内侧的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

  照片中的男女笑着靠在一起,左右手十指相扣,无不透露出甜蜜的气息,女孩秀丽的长发随意地披在穿着红色风衣的肩上,从眼睛里不停地溢出满满的幸福。一旁的男生把右手揣进牛仔裤兜里,右脚向后靠在墙上,镜头下白色的牙齿映出温暖的阳光。

  阿姨看过照片后,思索了一会说:“男生我还是蛮熟悉的,黄致宇,住在303的经管系大三学生,他啊,经常就是十一点后再回宿舍,为此批评了他很多次,所以就熟络了起来,那孩子还是挺懂事的,看到我有棘手的事都会帮忙的。至于女生,你们可以去往南一点的女生宿舍找找。”

  “二十五号,黄致宇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比如突然大笑,又或者神情阴郁,还有你最后见他是什么时候。”女警的眼神渐渐锐利了起来。

  “没有啊,就和平常没什么不同。哦,差不多五点多吧,他跟我打了个招呼,说出去一趟,看起来蛮开心的。”

  “行,谢谢阿姨啊,请不要嫌麻烦。”站起身的女警合上笔记,显然得到了想要的。

  “没事,只要你们赶紧抓住坏人,没关系的。”

  “看来可能是有目的性的谋杀,凶手知道黄致宇有‘晚归’这个习惯,所以在小路上埋伏,难不成是熟人作案。”出了宿舍楼,大壮自顾地说着。

  “所有案件中,熟人作案比例高达七成之多。”雨桐回想着教授在课堂上的样子。

  走在后面的女警抬起头说:“看来得再筛一遍死者的朋友圈了。”

  “秦队,潜血反应实验已经全部完成,可是没有一处发现血迹残留。”推开队长办公室的高法医边走边把报告放在办公桌上。

  坐在桌后转椅上的秦亮,燃起一支烟,吸了一口说道:“意料之中,在校园里杀人本身就是违背常理的案件。首先不是侵财,其次没有对女性被害人进行侵害,如果是校外人员作案,那么直接一点,把死者杀害之后,抛到人烟稀少的地方,至少可以拖延尸体被发现的时间。选择在学校食堂这样人群流动量超大的区域作案,第二天早上肯定会被人发现,你觉得凶手可能不知道吗?肯定知道。可他还是那样做了。另一方面凶手是带着工具进入现场的,绳索、刀子这不就是想要杀人的节奏吗?而且凶手对学校肯定十分熟悉。”

  “没错,凶手就是奔着杀人去的。种种线索都表明凶手就是校内人员,可是死者生前并没有发现和同学老师之间有激烈的矛盾啊。”蹙着眉头的高法医喝了一口桌上的茶水。

  “杀人就一定得有动机吗?不见得吧。如果他只是想要体验一下那种快感呢?”秦亮喷出青色的烟雾,被笼罩的眼睛射出锐利的光芒,“当然,只是猜测而已!”

  高法医把右拳用劲锤进了左手手掌,恍然大悟地说:“对啊,固定的破案模式束缚了思路。那就是说,这个凶手杀人没有目的性,和被害人很可能就不认识。”

  “不是没这种可能性,不过通过对现场布置程度可以判断,应该是第一次作案,虽然留下很多犯案痕迹,但是并没有太强的指向性,通过足迹推断,凶手身高175左右,体重70公斤上下,如果真如我们分析那样,他就应该是精神类偏执人格,和环境格格不入,十分孤独自卑的人,这样的性格一旦尝过那种快感可能就停不下来了。”

  “你是说,他还会继续犯案。”高法医咽了咽口水。

  “可以这样说,但这也是在后者推理成立的情况下。”

  “所以现在要对以上特点的人进行排查吗?”

  秦亮抬起一只手:“先别,还需要更多的指向性证据,等林良他们带回更清晰的线索。咱们争取一击必中。”

  ‘哒哒哒’的声音从不断向上地一阶一阶楼梯传出。安于在楼下和宿管阿姨打完招呼后,习惯性地瞥了一眼时钟,分针慢慢地滑向了三十分,时针在十点和十一点之间等着分针和秒针。拖着疲惫、乏力的双腿,迈向一级级台阶,回想起下午的感觉,安宇嘴唇上的水分瞬间汽化了,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看着那片夺走两个鲜活生命的树林,安宇心里渐渐泛起了波澜。每一片树叶仿佛都被阳光染上了金黄色,斜风呼呼地吹着,伴随着‘哗啦啦’的声音,敌不过时间的叶子即便不肯放手,却也重重地摔在了地面上,满地的落叶仿佛为新来的‘朋友’喝彩,纷纷‘跳跃’了起来。

  安宇静静地坐在台阶上,用手掌搓了搓脸,一来可以让自己精神精神,其次平稳跌宕的情感,尽量把伤感‘甩’出一些。安宇遇到难题时,总喜欢用‘代入法’,就是把某个值当做答案,进行反证。此刻,安宇幻想自己就是凶手。

  “我该在哪等着猎物出现呢?”

  “哦,这里也许不错。既不容易被发现,也方便动手。”安宇看着机械车间的墙壁。

  “要杀掉两个人,我需要一些工具,那种可以让人快速失去反应的东西,乙醚和氟烷。”

  “不对,凶器应该是简便,并且药物都有管制,学校实验室也都会清点实验用具。”安宇摇了摇头。

  “木棒怎么样,一棒子下去,任他块大不大,都得给我倒地。”

  “不行,我不能保证在一瞬间击倒两人,如果其中一人成功跑掉,那么就是致命的错误。”

  “还有一种很常见的作案工具,绳索。把绳结套入柔软白皙的勃颈,同时不断发力,只要够快,他没机会反应的。”

  “没错,可我怎么同时制服另一个人?”

  “你的左手不是空着呢吗?”

  “对啊,我用力气稍大的右手拿绳套住体力、力量相对女生更充盈的男生,左臂用力勒住女生的勃颈,然后不停地往后拖,直到他们昏迷。”

  看着女孩精致不失可爱的脸庞慢慢地红肿、青紫,脚下的动作越来越缓慢。安宇知道女孩就要挨不住了,挥起一拳打向在她背后黑色鸭舌帽下狰狞的面孔,可那一拳就像是打在了空气中一般。旁边的男生看着心爱的女孩挣扎的样子,男子汉无奈的泪水在眼眶不断打转,弯曲的手臂不停地肘击,勒在脖子上的力量却未减半分,男生反而耗尽了力气,喉咙越来越紧,缺氧的大脑越来越空白,想睡的意识越来越强,眼皮终于碰到了一起,脸上划过一道亮光,那是眼泪。

  月光下的利刃显得异常寒冷、凶光刺眼,看着慢慢刺进男孩仅有微弱搏动的心脏,安宇感到自己胸口炙热的疼痛,但却只能任其肆意蔓延。血液静静地从创口中泊了出来,刺破动脉的血管由于压力,不断地向外喷溅着,血液像逃难的难民一般,争先恐后地从男孩的身体里涌出。隐藏在帽子下的嘴角分明是上扬了几分,溅有男孩温热的血的面庞也抖动了起来,消失于黑暗中的眼睛此刻却看到诡异冰冷的瞳孔,三秒后,和安宇的目光相撞,蟾光照亮了每个人,女孩安安静静地‘睡’着了,头发凌乱地盖在了脸上,就像娇羞地蒙上了被子。仰卧在满地落叶上的男孩被染红的地面‘拥抱’着,微睁的眼睛看向死寂的夜空,仿佛灵魂抽离了出来,眼角猛地一亮,两颗星交替地闪着。

  蹲在地上的背影渐渐地站了起来,仿佛沉睡的恶魔睁开了幽黑潭水般的眼睛,混合着血腥的气味不断蔓延开来,‘阿鼻的焚风’吹下恶魔的帽子。安宇的瞳孔不断放大,立毛肌收缩后每一处鸡皮疙瘩都鼓了起来,背后冷汗涔涔直冒凉意,双脚疲软地摊在了地上。一道阳光刺破了天空的裂缝,倒在冰凉石阶上的安宇猛地惊醒,下午刺眼的金黄色阳光泼洒了整个树林,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模样,没有黑暗,没有恐惧,没有染红的树叶,只有‘呼呼’的风在肆意地吹着和餐厅重现的往日嘈杂。

  迎面过来的两个女生朝安宇礼貌地笑了笑,还未冷静下来的安宇不知所措,只好摆了摆手算是回礼,挽着同伴胳膊的女生‘扑哧’笑了出来,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安宇感觉到一丝温暖在心口静静地荡漾,傻傻地笑了。

  每一级台阶仿佛都要吸走所有的力气,安宇不得不依靠楼梯扶手缓慢地行走。‘趿拉趿拉’的声音传了下来,迎面走来拿着盛有沐浴露、洗发水塑料盆的矮个子男生,右肩上搭着一条擦拭用的白色毛巾。

  “这都十一点了,你才回来,说,是不是跟哪个妹子?啊?”男生挑了一下眉毛,‘啪啪啪’的声音出现在两手之间。

  “现在不想跟你侃。”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脚下台阶的安宇口气虚弱无力。

  男生笑着把手拍在了安宇的左肩上,虽然并未用力,但可以看到,安宇脚下失去了平衡,结结实实地摔在了楼梯上,男生大惊,毛巾都掉在了地上说:“注意身体,年轻是年轻,咱不着急。”随即把安宇架了起来。

  “行了,你先走吧!我可以。”

  “你说的哈。啊,我澡堂预约时间马上要到了,走了。”男生急匆匆地一步三个台阶飞奔下楼了。

  站在宿舍门前,安宇长舒了一口气,把手放在门上准备推开,‘吱呀’一声从里面被拉开了,紧接着露出了子腾那张让人一眼难尽的长脸,嘴里含着吸管,用力地吸了一口之后,意味深长地说:“兄弟,实在不是哥不等你,那妹子有疑难杂症啥的了,咱是不是得看看去?”飞溅的唾沫星子溅在了安宇的脸上。

  用手重重地擦过:“看,这就是你的理由。算了,我没怪你。”径自走进宿舍,一屁股坐在了木质的凳子上。看着光亮平滑的墙壁,双手合十放在了嘴唇上,呼出的每一口气都温暖着十指。大海拆开中午刚到的快递,拿出一大袋零食,给每个桌上都丢了几个。为了应付后天的社团活动,骚瑞拿着图书馆借来的书振振有词。辉弟看着手机屏幕,不时发出阵阵傻笑,很明显,日常秀恩爱撒狗粮。基哥日常游戏中:“小心背后,这家伙隐身的。靠,说了还死?”鼠标胡乱地丢在键盘上:“有种你让我再输一把,我就不信喽。”

  ‘叮叮咚’混杂着一声震动,口袋里的手机亮了起来。

  “小宇,最近有时间回家吗?我和你爸都想你了”妈妈的头像漂亮地闪了起来。

  一阵酸意泛上心头,眼泪突破了防线,安宇猛地一仰头,才没滴落下来。

  “那个,妈,我有时间,我等着吃您烧的菜呢!我也想你们了。”抑制不住的哽咽被生生地吞了回去,牙齿被紧紧地咬合在一起。

  可能来自母亲的直觉,那边发来一段语音:“怎么了。小宇,我感觉你有事啊,不要紧,爸妈在家等着你。”母亲温柔的声音夹杂着对孩子的担心。

  “没事,这周末我就回去了。”安宇不想说得太多,他害怕母亲会更加担心。

  自动贩货机发出‘嗒’的一声,一瓶水落了下来,男孩逆时针拧开白色瓶盖,大脑皮层的渴觉中枢迫使喉咙发出‘咚咚咚’的声响,发红的脸颊滑下几滴热汗,湿透了的头发黏在皮肤上,转眼已喝下半瓶水,旋后肌用力旋上盖子。想到接下来要进行的‘抢七’局,楚非不禁握紧了手中的蓝色球拍。

  比赛打到六比六后进入‘决胜局’,楚非站在右区优先发球,两脚分开一只球拍的宽度,手指放在球的周围,利用掌心将球不断推升,眼睛盯着球的轨迹到达最高点后静止,随即发出‘嗬’的一声,球拍与空气擦出‘呲呲’的声音,跃起的楚非将球扣向球网对面,电光火石之际对手已将球‘削’了回来,绷紧的手腕,正手转肩拉拍,前挥跟随后,网球擦网而过,对手从容迎前发力一板爆冲,却落了个自杀送分的结局。

  “不好,回球高了。”楚非恨恨地咬了咬牙。

  对手扣杀的动作准备完毕,身体微微一侧,两脚脚尖在地面上跳动,手指的爆发力此刻集中一点,网球直接被扣至后场,产生制胜一球。

  比赛来到五比六,楚非稍作领先。如果这一球不决出胜负,那么对体力来说将是严酷的考验,所以这一球必须拿下。刺眼的阳光射进瞳孔,对手的身影愈加模糊,球场似乎‘站立’了起来,手上的球拍越来越重,双腿失去了平衡,思想仿佛被抽离出去,‘砰’地一声生生地侧摔在塑胶地面上。

  场外的观众发出阵阵哗然,骚动了起来。随着裁判员的一声哨响,抬有担架的场外救护急匆匆地跑进球场,进行简单检查后,楚非被抬出了球场。熟悉的同学和老师纷纷投去担心的目光。

  “放心,他没什么问题,体力、精神消耗太过猛烈,注射一些葡萄糖,休息一会就可以了。”穿着白大褂的医护往上推了推眼睛。

  “那比赛。”前排的观众看着担架上蹙着眉头的楚非。

  “以他现在这个状态,至少得休息一个小时,比赛肯定不能继续打了。”

  教练脸上露出惋惜的目光:“本来是最有希望的一年,可是??????。没事,先叫医疗暂停吧。”

  青科大已经连续参加了五届‘大学生网球锦标赛’,从第一年开始就止步于四强,更有甚者,小组赛都未能出线。这一届的报名表较往常来说却有了一些变化,‘楚非’,一个从未出现的名字,教练起初也只是认为不过是凑凑热闹的调皮学生罢了。训练赛中,却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球风猛烈、极速、多变、冷静,脚步迅速,被动防守能力凸显,头脑清晰,总能做出对的反应,进攻丝毫不犹豫,尤其上旋,火力全开,力道十足。

  赛中青科一路高歌猛进,昂首阔步,即便对上去年的单打亚军,楚非完全不虚。

  “这哥们很强啊,打到现在没有败过。”带着黑色墨镜的男生扭过头去看着朋友惊讶地说。

  “哇,你看,你看,斜线杀球,又得一分。”张开大嘴的女孩指着楚非望去崇拜的眼神。

  “你不要受别人的影响,按你平常的方式打。”对面教练显然有点着急了。

  场外的每一个人都认为这个穿蓝色T恤、白色运动鞋的小将能取得最后的胜利。都带着兴奋的心情观看最后一场比赛,而且打到五比六时,所有人都欢呼了起来,离冠军只差一球了,当楚非倒下的那一刻,世界静默了,只能听见刺耳的噪音挥之不去。

  医护室里少年缓缓睁开紧闭的双眼,干涸的喉咙需要清凉的水流漫过,起身拿过小桌上的玻璃杯,一口喝干了所有的水。

  艰难地侧起身子,“护士,请问我被送来多久了?”少年盯着白色墙壁上的钟。

  椅子上穿有白色护士服的女人跷起一只脚,停下手上的记录笔,看了下病例。“哦,十五分钟了吧。”扭过头去看着少年说。

  利落地拔下右手上的针头,一把掀开还暖着的被子,少年不顾劝阻,冲向了门外。

  “没事,还有时间,可以返回赛场。”少年极速地奔跑着。

  “呦呦呦,你觉得会有人等着你?也许就在那十五分钟内,你的对手获得了胜利。而你什么都阻止不了。”熟悉的冷笑在耳边回旋着。

  “你可以否定我,但你不能否定观众对一个选手的尊重。”脚下的力量不禁提升了几分。

  “说得真冠冕堂皇啊,可你真的有那种自信吗?”

  少年没有回答,目光却散了,手臂的酸痛此时也刺激着每一根神经。

  楚非本以为偌大的网球场留下的只是满地的垃圾和淅沥的风声。可当自己从转角出现的时候,分明所有人都看了过来,感受到的不仅仅是目光,更是深陷黑暗冰冷之中,头顶露出的丝丝曦阳带来的温热。

  洗去脸上的疲惫后,抹去多余的水渍,晶莹的水珠在阳光的照耀下映出七彩的光泽。接过教练递过的球拍,摩挲着拍柄上手胶的贴合处,楚非踏上了最后的比赛。

  “无论胜败,这一次我都是赢家。”抬头看向天空,忽然觉得太阳没那么刺眼了。

  拿出丢在七号储物柜里的衣服,把拍子放进网球包里,换上水洗蓝的牛仔裤和白色翻领长袖。干燥衣物摩擦皮肤的快感让人感到舒服,滴着水的头发用力地甩了甩,楚非看着灰色的柜子,‘砰’地一声,拳头已经让它凹陷了下去,‘啊’地一声低吼划破了午后寂静的房屋,停在树梢上叽叽喳喳的麻雀留下一两根灰白的羽毛和颤动的树枝便匆匆飞走了,红色的指甲印深深地印在了手掌上,牙齿狠狠地咬着嘴唇,鼻腔里喷出浓重的呼气。迈开灌了铅的双腿,坐在黄色的实木长椅上,深深地叹了口气,紧握的双拳未曾松下半分,吞下哽咽的口水后,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了句:“算了,至少赢得了掌声。”

  “就像你说的那样,现在你还以为掌声是给你的吗?天真。”那片被墙壁遮住的角落里,充斥着未知,此刻却传来熟悉的声音。

  “妈的,你给我闭嘴。”楚非怒火中烧,抓起球包狠狠地砸了过去。

  一声脆响之后,蓝色球拍掉了出来,卷起的白色线头可以看出断开的拍线凌乱地缠在一起。瞬间绷断的拍线让球失去了准心,偏离了预定的轨迹,比赛随着哨响就此结束。

  “知道吗?断了线的球拍,就像失去了灵魂的躯壳一般,你又能离得多远呢?”愚弄的笑声在沉寂的房间里按下重复键。

  “你出来啊!像个男人一样,要么打一架,别他妈说那么多的风凉话。”楚非愤怒的脸扭曲成暴怒的狮子,死死撕咬着猎物。

  没有任何回答,它好像时间一样消失了。

  眼神迷离地看着冒着热气的泡面,虽然肚子已经饿的咕咕叫,却丝毫提不起胃口。雨桐面前的液晶电脑显示屏播放着黑白交替的画面,左下角的时间显示是二十五号十一点。从昨天晚上到今天中午,反反复复已经二十多个小时了,光是后退键就按了不知多少下,除了看到几辆打着大灯的轿车经过,监控就只拍到了沉静、死寂的夜,笼罩着一层细细的薄雾。从抽屉起拿出眼药水滴在干红的双眼,摸摸自己的脸,手指擦过凸起的感觉实在是让人难受。

  “自己的选择,再疼也得忍着。”雨桐拧出一个微笑,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又多了几颗痘痘。

  “果然,为难你们这些女孩了。”推开门进来的林良刚好看到。

  扎着马尾的女孩习惯性地咬了咬指甲,笑着说:“师兄,我会坚持的。”

  林良显然是被出乎意外的严肃闪了舌头,伸出大拇指,“很赞。”

  “对了,师兄你还没吃饭吧。”雨桐双手夹起还烫着的面桶递了过去,“给,刚泡的面。”

  无精打采的双眼冒出白色的光芒,吞了吞粘膜和腺体狂涌的口水,没有客气,接过便嚼了起来,‘吸溜吸溜’两三口就没了,喝下汤底,舔舔了牙齿,随手便丢在了黑色的垃圾袋里。

  “哇,师兄,你该去参加楼下面馆举行的吃面大赛。”下巴都快掉在地上的雨桐看呆了。

  “行了,别贫了。又不是没参加过。干活吧,秦老黑看到又该捶我了。”

  “对了,师兄,你那边有没有发现?”

  “不仅没有,还排除一条线索,你还记得那个拉长状足迹吗?当时秦队让我检验足迹和泥土样本,现在结果出来了,足迹不能和现场那种v字形底纹鞋子做同一对比,并且泥土中也没发现血迹残留,纽扣上的文字是一个叫‘潮流前线’的品牌,但是在附近却没有相应店面,现在已经是电商时代了,网上买的可能性很高,这一条路又堵死了。监控有没有发现?”林良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嘴。

  “小区以及学校周边的监控大多已经线路老化,由于长时间未维护、修理,拍到画面大都模糊不清,所以并未发现有价值的线索。”雨桐垂下细长的睫毛。

  林良并未吃惊,淡淡地说道:“维护摄像的确花费太高,蛮正常。那校内的呢?”

  “那个。”雨桐不好意思地苦笑着,“还没看。”

  “看你的眼袋都变成一坨了,毕竟你也累了一晚上了,剩下的我来看,你去休息,别客气,你不是请我吃泡面了吗?”林良拉过一把椅子,桌上用黑色马克笔标记的光盘被塞进了电脑。

  “太感谢了,师兄,晚饭我包了。”雨桐吸了吸鼻子,“老秦查岗记得打给我。”

  林良微微一笑说:“行,有事给你打电话。”那离开的疲惫身影,忽然从她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

  ‘啪嗒’一声,秦亮关上队长办公室的门,走向茶水间,拿过两个纸杯接下咖啡,放在林良的面前。

  “秦秦秦,秦队,你啥时候出来的?没注意呢!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这下线索基本全断了。”秦亮顺着夕阳的方向看去,“对了,血衣和凶器找到了吗?算了,肯定没结果,看你就知道了。”

  “还是秦队了解我,要是有别的线索,我也不会坐这看黑白电视了。”

  “你觉得这一案件什么性质?。”秦亮抽出两支烟,递过去一支。

  林良敲了一下空格键,暂停了录像,“我更偏向于谋杀,首先被害人有晚归的习惯不是人人皆知,其次凶手带着绳索、刀具,有价值的就只有那个足迹,说明凶手可能戴着手套,凶器和血衣也没有出现,肯定是被带离了现场。可是想不通的,两个学生完全没有仇家,家都是外地的,如果不是很大的争吵和矛盾,怎么会想到杀人这种方式?”

  “对了,情杀,对两名被害人的感情关系有没有做调查?”秦亮狠狠地拍了下林良的后脑勺。

  “情杀,会把自己喜欢的那一方也杀掉吗?”

  “一定是喜欢死者的人吗?想没想过第三层关系。”

  “第三层?你是说,凶手认识喜欢死者的人?”

  “关系绝不一般,可能单恋,或亲情。”秦亮右手擦出一个响指。

  “我马上去。”林良一口喝完纸杯中的咖啡,匆忙拿起搭在椅子上的外套。

  “那录像就丢给我了?”

  “你可以把实习生叫过来。”风一般的速度吹起了木桌上的报告,树叶般晃晃悠悠地落了下去。

  想起小周熬红的眼眶,秦亮还是不忍拨通电话上的号码。“得了,就放过她这一次。”

  键盘发出‘啪’的一声,画面动了起来。十一点之后,校园显得异常冷清,偶尔有几对情侣靠在冰凉的路灯下,相拥、亲吻。暖黄的灯光下,时间的沙漏流逝都变得缓慢了。孤单的男生为了不让更多的热量消散,使劲地裹了裹衣服,手臂也交抱在胸前,这时,他可能想起了热气腾腾的饭菜和干燥舒适的被子。拐角出现一抹亮光,那是一辆黑色奥迪,稍快的车速碾过减速板发出‘砰’地震动,可能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落在了办公室,也许是明天的演讲报告,或者是带给孩子的礼物。

  左下的时间已经来到十二点三十六分,秦亮转了转发酸的颈椎,眼睛却并未离开闪烁的屏幕。最累的不是眼睛和身体,而不看不到希望的失落。画面一帧帧地跳过,平淡无奇的夜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但你仔细听,有人抱着蜷缩着的双腿,悄悄地抹去伤心的眼泪,还有和朋友聊到半夜还在笑着的,更有开着笔记本手指不断敲击键盘的声音。

  世界并没有睡着,而是以另一种方式醒着。

  寂寥的影子被越拉越长,亮丽的蓝色外套引起了秦亮的注意,“这个位置应该是现场南边的宿舍楼,可那里不是没监控吗?”看着模糊的身形和走路方式,肯定是个男生。下一刻,他突然就像是得到密报似的,转向了旁边的宿舍楼。再往前,就超过了监控的范围。二十分钟后,男孩沿着原路返回。

  秦亮果断敲下暂停,男生迈开的双腿被定住了。虽然看不清脸,大致特征还是蛮清晰的。“喂,大壮,现在立刻排查校内男生具有板寸头,戴眼镜,稍瘦一点,蓝白色外套,黑色牛仔裤,白色运动鞋的,快快快。”

  “免提都没开,我怎么听得那么清楚。”大壮身边的民警掏了掏耳朵。

  “都听到了?干活。”

  秦亮的直觉告诉他:“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二十分钟里他干了什么,见了什么人都必须查清楚。”

  落日最后的一抹余晖洒在对面大楼银灰色的玻璃上,染成橙红色,秦亮又燃起一支烟,吹散飘在空气里的青雾,听着秒针‘滴答滴答’的声音,望出了神。直到指间灰色的烟灰落到手背上,大脑皮层才发出痛觉信号,猛地惊醒后,把烟蒂灭在了已经几乎没有空位的烟灰缸里。

  “这群混小子们,肯定还没吃饭。”秦亮掏出手机,拨通外卖电话,“你好,十五份盒饭。”

  单手拉着褐色行李箱走在校园小路上,黑红的耳机阻碍了噪音的侵扰,伸手拿出手机切到喜欢的歌,随着旋律不自觉地哼了起来,女孩的脚步都变得轻快了。白皙的鹅蛋脸上画着淡妆,嘴角总是挂着微笑,扎成丸子状的头发散发着香气,七彩的手链在阳光的反射下闪闪发光。

  “雨熙,雨熙,等等。”后面追上来穿着黑白混色运动套装的女生,亚麻色的马尾随着跑动也跳了起来。

  女生轻拍了一下听起来是叫雨熙的女孩左肩,雨熙自然地向左后看去,女生快步走到右边,晶莹透亮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一脸无辜的样子很是调皮。等雨熙反应过来,女生没忍住,‘扑哧’一声。

  “哎,你是怎么做到每次都上当的?”女生挽上雨熙的胳膊,“几点到的,怎么没打个电话?”

  “我也不想的,奈何你的法力太过高深!十点半到的学校,今天是周末,我还以为你在睡觉。”雨熙摘下耳机放进包里说道,“萧蔷,你刚才是在球场过来的?那他有没有?”

  女生明知故问地说:“谁呀?谁呀?”

  “少来了!你明知道。”

  “奥。是那个黑红色头发的男生啊!我这记性。他叫什么来着?安宇是吧!”女生说名字的时候故意加重了语气。

  雨熙的脸上飞过一片潮红,雪白的牙齿紧咬着嘴唇不放。

  起初注意到那个男孩是在公共课上,喧闹的讲堂上,老师和学生井水河水互不相犯,你讲你的,我玩我的。坐在第三排的雨熙笔下唰唰地写着,虽然不一定知道写的啥,因为老师的板书越来越像‘画’的了,本就因为跟不上,所以有点着急,偏偏从后面飞来一个纸团,不偏不倚正打中后脑勺,雨熙打开后看到“你是猪吗?你打开!”,扭头一看,吓了一跳,原来后面的世界那么丰富呢!睡觉的,玩手机的,居然还有转过身去打扑克的!扫视一周后,‘导弹’锁定了坐在最后一排中间位置的男生,之所以怀疑他,是因为当雨熙看到他的时候,他正托着下巴对自己笑着。

  “这个!”下课后,雨熙拦下红色外套的男生,“是你丢的?”

  “不是啊!我没丢。”男生一脸人畜无害的表情。

  “那你干嘛看着我?还笑?”

  “我看着你是因为你正好扭过头,我无意撞上了。我笑是和你打招呼啊。”男生打开纸团,戏谑地笑了出来,“他说你是猪哎!”

  “谁打开谁是,现在你打开了,你是。”

  “你反应还真快哈!”

  “既然捉弄回去了,那这事就算了。”雨熙背上书包准备离开,看着男生重重地说:“再也不见。”

  “什么都不问!一棒子打死,这就是你的风格是吗?”男生看到女孩用力地点了点头。

  本以为会被反驳的男生无奈地摊了摊手。

  真正改变看法的是那一天。

  雨熙边走边纠结四级考试的模拟题,心里使劲地记忆着错题。侧面的男生一面单手骑着自行车,左手一面拿着手机滑动着屏幕,前方突然出现一个女生,眼看马上要撞上了,刹车根本来不及,大喊:“让开。”雨熙防不胜防地吓了一跳,回身看去,瞬间愣住了,紧紧地闭上了眼睛。‘砰’的一声闷响之后,男孩重重地摔在水泥地上,手机也滑到了几米开外,女孩依然直直地站在那。

  “喂,能醒醒了吗?拉我一把。”被压到腿的男生朝雨熙伸出一只手。

  雨熙松开紧握的双手,惊讶的表情显然不相信这一切。

  男生把自行车用力地掀开,拿起裂痕纵横交错的手机,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苦笑着说:“好,你没事就行。”

  “谢谢。你怎么样?”雨熙紧张地看向男生的面庞,“是你?”

  “你是那个被扔纸团的女孩!哎,你换了双鞋子,我就差点没认出来。”

  “都这样了还贫呢!”雨熙看向男生胳膊上已经渗出红色的擦伤,“不行,必须包扎。和我去医务室。”

  “这点小伤没问题的。你看我还能跳呢!”说着男孩就蹦了起来。落地的时候脚下一阵刺痛传入神经,为了不让女孩看出来,故意把‘啊’咽了回去,接着故作轻松地说:“你看,我就说吧!”

  “别勉强了,以为我没看见吗?你刚刚明明皱了眉头。”雨熙扶起自行车,把背包放进车筐里,看着男生的脚说道。

  “好吧!确实挺疼的!”男生笑着抓了抓黑红色的头发。

  从那之后,雨熙就认识这个叫安宇的少年。接触的多了,难免会擦出彩色的火花,慢慢地她和他说话时的语气轻柔了好多,慢慢地她会经常想起他的笑容,慢慢地她对他有了好感,看到球场上的安宇投篮命中,她在心里会为他加油。在某条小路遇见了他,心跳会加快脸也会变红。当他没看见自己时,心情会失落会生气。女孩的荷尔蒙总会在不经意的时候‘炸’飞你。

  “行了,咱能正常点不!”看着她一脸陶醉的样子,萧蔷掐了一下雨熙的脸,“醒醒,好吧?”

  雨熙晃晃了脑袋,淡红色的嘴角依然笑着和萧蔷说:“在不在啊?”

  “据我们家超级大帅哥说,安宇这两天回家了。”

  “还你们家!羞不羞?”雨熙看着同样乐开花的女伴,顽皮地挠了挠她的腰。

  两个女孩笑着互相追赶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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