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那就以身相许
师傅师娘每个月都会抽几天去山下给病人看诊，当地县令腾了个小院出来给他们当临时医堂。
这几日都由程九给病人诊脉，师娘在旁指点，日子过的忙碌，倒把山上那两位给抛到了脑后。
这日刚用了膳，程九窝在贵妃椅上看医书，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喧嚣，紧接着数个小厮抬轿而入，那轿子奢华贵气，一看即知轿中人身份尊贵。
程九起身相迎。
看似领头的小厮大声道，“大夫呢，快叫大夫出来，我们少爷不舒服。”
师娘正巧出去，程九笑眯眯道，“我就是大夫，你们家少爷怎么了？”
小厮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通，目露疑色，不是他不信人，而是面前站着的姑娘太年轻，让人无法信服。
“李墨。”轿子里传来一声不耐烦的叫唤，被唤李墨的小厮连忙身子站直，对着程九半弯身子，“还请姑娘进轿为我家少爷诊治。”
进轿？程九挑了挑眉，倒也没多说什么就掀了轿帘往内钻，毕竟有些病人不方便。
“还不把轿帘放下。”帘子挑起的瞬间，光线入内，一道爆怒的声音传来，程九也借着这瞬间看清了轿内的情形。
十七八岁的少年，肤白颜俊，颜值在线，一袭红袍，紧闭着双眼，眼睛四周通红一片，程九眼神好，还看到了少年眼角边流下的透明液体。
少年在哭，确切的说是在流眼泪。
程九从善如流的放下轿帘，轿内瞬时黑暗一片，看病讲究望闻问切，她似乎离这距离还远。
“我去点盏蜡烛来。”程九道了句就想出轿，少年眉头皱了皱，然后从一旁屉子里摸出一个婴儿拳头大少的夜明珠来。
轿内一片明亮，程九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夜明珠的光亮岂不是比掀轿帘更亮眼？
朝少年看去，果真眼泪流的更凶了。
程九走了过去，礼貌告知，“我要先看下你的眼睛。”
轿内虽宽敞，但空间依旧有限，李沉嵩只觉的鼻间索绕着一股药味，来此之前他已经看了三四个大夫，一上来就是把脉，倒没有人发现他是眼睛不对。
这个听声音稚嫩的小姑娘弄不好有点斤量，李沉崇眉头松了松，之前的不信任也跟着淡了点，他严肃的点点头，表示同意先看眼睛。
触之眼皮，指尖微凉，让李沉崇有点不自然，模糊的视线中，只看到一张圆圆的脸，眼睛细小。
程九将他两只眼皮先后翻开看过，见他目赤红肿，羞明，流泪，眼屎多，脑子里过滤可能患此症状的病情。
“嘴巴张开。”
李沉崇脸色不自然的依言而行。
“口苦，食之无味？”程九一边看一边问，李沉崇点头。
“头痛，发热？”
李沉崇继续点头，心里已经有了点信服。
“小病情。”程九下结论，“你是因外感风热时邪，侵袭目窍，郁而不宣；或因肝胆火盛，循经上扰，以致经脉闭阻，血壅气滞，才骤然发生目赤肿痛。”
程九顿了顿，“目赤肿痛，针灸再配上蛇胆倒是极见成效的。”想到了医书上的记载，她又补了句，“喝药也行，就是效果慢了点。”
这几日李沉崇已经受够了见光就流泪的麻烦，不加思索的就选了针灸，程九倒是显的有些犹豫，针灸穴位她清楚，手法她倒不很熟。
“九丫头。”听到师娘的声音，程九一喜，高高应了声，我在这。
叫李墨的小厮可能不放心程九的医术，便将师娘也请上了轿，在李沉崇的默许下，师娘重新诊断了一遍，手法判断与程九无二。
“我这就给他针炙，小九你去取蛇胆，我记得咱们山上就有，还是上次你抓回来的。”
程九便想到上次因采摘紫罗花而遇险的事，出于报仇心态，她将那条蛇带回了家，蛇肉炖了吃掉，蛇胆也泡在酒坛子里，现在倒是正用的上。
想到这她便想到了沈卿非的百药，不知道师傅解的怎么样了？
山上来回两趟，依她的脚程在天黑之前应该能赶回来，程九告辞了师娘便出发了。
回到山上时，师傅正守在小炉子前煎药，她说明了来意便去取了蛇胆酒。
沈卿非的房门敞开着，他正半躺着，身下垫了厚厚的枕头，手上拿着本书，程九瞄了一眼，是孙子兵法。
看到程九他显然有点吃惊，“小九姑娘回来了。”见程九目光乱转，他了然的笑了笑，“七弟去后山练剑了。”
被看透意图程九也不尴尬，她坐到床榻边的椅子上，朝着沈卿非一伸手，“手伸出来，让小九神医给你号号脉。”
沈卿非笑意盎然，从善如流的将手伸过去。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均匀，程九的手指珠圆玉润，两只手搭在一起，竟极赏心悦目。
沈卿非的脉相平稳，跳动有力，跟当初上山时确实天差地别，师傅果真没忽悠她。
程九松开手，呢喃道，“果真是仙丹妙药。”
沈卿非笑容收敛，突然朝程九欠了个身，脸色也是少见的严谨，“姑娘的大恩在下谨记心间，他日姑娘若是有事相托，在下定义不容辞。”
沈卿非心里一直记挂着这件事，只不过组织不好感激之言，千言万谢最后归结为最简单的词汇。
程九也是愣了愣，然后摸摸下巴，笑的一脸促狭，“既是大恩无以回报，那就以身相许吧！”
……
沈卿非嘴角忍不住抽搐，以身相许不都是女子用的招吗？
适才的严肃氛围一下子淡然无存，程九站起身准备离去，目光突然就停留在了某个地方，她三俩步走了过去。
木制的桌上正放着一把小刀，还有雕刻到一半的发簪，簪子是桃花形状，五片叶子已成雏形，估计是因为师傅为师娘种了一片桃林的原故，程九特别喜欢跟桃花有关的东西，比如眼前这半成形的桃花簪。
“这是你雕的？”她侧脸问，眸光晶晶亮。
“是七弟……”雕来送心尖姑娘的生辰礼物。后半句沈卿非没说出口。
“他倒是手巧。”程九摸着还没磨平的簪身，很中肯的下定论，心里突然就有了个念想，她再过数十日便是十四岁生辰，这簪子会是送给她的吗？
“谁叫你碰的。”一道冷斥突然而至，手中拿着的簪子也被劈手夺去，程九只觉的指尖一阵刺痛，低头看去，原来是没磨平的木屑刺进了肉中，晕染出了一点血渍。
“没经过你同意就翻看你东西，是我的不对，我道歉。”沈锦宇的目光疏远冷漠，程九的小心肝也如同适才被木屑刺中的手指一般，钝钝的疼。
沈锦宇轻哼一声，走几步，将桃花簪给扔到了一旁装脏物的盆子里。
“七弟！”沈卿非叫道，眉头皱起，一脸的不赞同。
“别人碰过的东西不要也罢。”沈锦宇一脸冷漠，疏不知他这般做为极伤人心。
“道歉！”沈卿非也难得拉下脸色，沈锦宇不敢置信的望去，兄弟俩一时间暗藏汹涌。
程九得出结论，这桃花簪不是送给她的。心里窜上一股酸味，难道沈锦宇也有了中意的姑娘？
“跟小九姑娘道歉。”在沈卿非的再度重复中，沈锦宇依旧抿唇不语，他并没觉的自己错，要错也是程九的错，谁叫她乱碰自己东西。
场面一时僵持不下。
程九理了理并没乱掉的裙摆，弯着笑眼站到沈家兄弟面前，面朝沈锦宇，“都是小九的错，要累公子重新再雕刻了。”
沈锦宇侧目，沈卿非嘴角微抽。
“哦，对了，七公子的佩剑我也碰过，是不是也要扔了？那可是把好剑，可不能浪费了。”程九自言自语，声量足够房间内的所有人都听到。
沈锦宇像看怪物一样的看她，沈卿非则是破了功，眼角眉梢都染着笑意。
直到房内就剩兄弟俩时，沈卿非敛起笑容，“你何必对小九姑娘这么苛刻？”
“既然不喜，何必给其念想，再说……”她只是把他当做替身，后面这句他没说出口。
“再过些时日我们便要回京，同小九姑娘也不会再有接触，你何不迁就一下。”
沈锦宇目光落在脏物盆中的桃花簪上，“我心中有人，能让我迁就的也只有她。
沈卿非眉头紧皱，想想七弟说的亦对，既然不喜，何必给其念想，让其伤悲？再想想过段时间两人就要回京，此地离京数千里，怕是此去今生便不再有接触，随着时间的流逝，对七弟的念想也会淡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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