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地下秘室

　　金韫妤应该是一直都在跟着我，我被她痛苦的样子麻痹了，也许她确实非常痛苦，但她的忍耐力超乎想像，她竟然能一直跟着我，而我一点儿都没有察觉。

　　但金韫妤却说不是在跟着我，在我走了之后，她觉得不放心，认为我们两人不应该分开行动，所以就来追我，看到我留的记号，就找到了我。

　　至于到底是为什么，已经不重要，反正她已经找到了我，而且一声喊叫，差点儿吓出我的魂儿来。

　　金韫妤说她在外面找不到记号了，觉得我可能进了这里面，所以才进来看看。不过这也太难为她了，在这里面又钻洞又爬高，她那受伤的肋骨就不痛吗？

　　金韫妤走过来问：“这是什么？”

　　我摸着胸口，“你什么时候来的，可吓死我了。”

　　“一个大男人，胆子没那么小吧？”金韫妤说着话，却没有看我，而是低头去看盖门，看到锁立刻露惊讶的表情，“还有锁？”

　　我打趣道：“看来我们要发财了，找到了胡子的宝藏。”

　　金韫妤抬头看着我，有些鄙夷，“就算真有财宝，你拿得动吗？”

　　我发现这女人什么都好，就是这嘴从来不饶人，也许千金小姐作惯了，不知道如何给别人留面子，甚至故意以打击嘲讽别人为乐趣。

　　不过，她次次都说到点子上了。我现在是在逃命，既要逃出山林，又要逃出清兵的控制，给我一堆财宝，我敢背着吗？那可真是要钱不要命了！

　　我相信她已经养成了习惯，因为她说完之后，从来不管对方是什么感觉，能立刻像什么事也没有一样，继续说着态度完全不一样的话。

　　比如这次，她突然从头上拔下一个簪子递给我，“试试这个。”

　　我立刻就明白了，她是让我用簪子开锁，可我还在为刚才生气，便说：“看起来你懂的挺多，那你怎么不自己开？”

　　“我要能蹲得下，还用得着你吗？”

　　我又被呛住了！这也很有道理，她肋骨断了，下蹲会非常吃力，所以她休息的时候，都是靠着树站着，而不是找石头坐下。

　　我接过簪子，还是别和她斗气了，正事要紧。这簪子足够细，铜锁的锁孔也足够大，还真合适，我把簪子插进去，试了几下，锁还真就开了。

　　这种锁看着大挺吓人的，其实里面就一个机关，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

　　把锁头拿下，盖门就可以掀开了，然后露出一个黑乎乎的洞，有台阶通向下面，看起来里面还挺深，而且从台阶看，应该是专门修建的。

　　我和金韫妤互相看着，都有些拿不定主意，我俩身上都没能取火的东西，这黑乎乎的洞，要是没有火把，谁敢下去？

　　“你就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或者听说过一些什么传言吗？”

　　金韫妤犹豫着，“什么传言？这种地方藏的这么严实，明显是怕人的，怎么可能到处宣扬？而且我也确实没听到过什么传言……”

　　“那你们这么多人驻扎在这儿，又封山又闭路，每天还到处巡视，碰到闯进来的人就抓，你就不觉得奇怪？”

　　这一次，金韫妤没有岔开话题，她犹豫了一下，“我们这样做当然是有理由的，不过……至少我没听说是和这种东西有关。”

　　“那你们的理由是什么？”

　　“好吧，看在咱俩一起出生入死的份儿上，我就告诉你一点儿，这个地方是我们祖先的发迹地，所以我们被安排来这里守着……”

　　我十分惊讶，“你是满人？”

　　金韫妤不满地看着我，“满人怎么了？”

　　“不……不怎么，只是没想到，你姓金，原来是满姓改过来的。”

　　“不仅我是满人，在依兰府当差的人都是满人。”

　　“这又是为什么？”

　　“我也不是很清楚，就是这么规定的……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些我偷着知道的事，你也得答应我不能说出去。”

　　我故作无奈的表情，“你觉得我还有机会去告诉别人吗？”

　　“我爹和我说，把这里守起来，是因为我们祖先最早就生活在这里，然后才夺取了天下，所以这里是风水宝地，朝廷希望能好好保护起来。”

　　“那也没必要非要用满人，而且不许外人进来啊。”

　　金韫妤呶了呶嘴，“所以我也觉得奇怪，就偷偷打听，其实不是这么回事。”

　　我心里立刻高兴起来，这才是我想要听的，到底是官宦家的大小姐，不怎么有江湖阅历，不过和我同患了一会儿难，就开始敞开心扉了。但我在面上还得不动声色，“那是怎么回事？”

　　“其实吧……你应该也知道，现在大清的江山已经难保，朝廷是想留后路。”

　　我惊讶地看着金韫妤，希望她赶紧把真相说出来，最好是我希望听到的那些话，如果我再能顺便知道点儿线索，幸许还能帮到父亲的忙。

　　结果却让我大失所望，我怎么也不会想到，金韫妤竟然说，“如果大清江山真的守不住了，皇帝他们也许会搬到这里来。”

　　我瞪大了眼睛，“这就是你们守着这里的原因？”

　　金韫妤也瞪大了眼睛，“啊，你难道还听到过另外的原因？”

　　我急忙讪笑着，好险，差点儿就会引起她的怀疑，“没，我只是觉得，通常把一个地方圈起来，不允许外人进去，一定是因为里面有宝贝，不然，也不用着把误闯进来的人都抓起来、关起来，不放他们走啊。”

　　“你的意思是……”金韫妤说着看了地洞一眼，“我们是在看护这个？”

　　我忙说：“我可没说是这里，再说这里面到底有什么，还不知道呢。”

　　金韫妤犹豫着，“那看起来我们确实要进去看看了。”

　　我也非常想进去，可这样进去太危险，而且什么也看不到啊。

　　金韫妤见我没反应，赌气地说：“你要不敢，那我自己进去好啦。”她还真说到说到，立刻踩着台阶就往下走。

　　我忙说：“小心。”但金韫妤已经开始往下走了，好象也忘了她肋部有伤。我还犹豫着要不要跟下去，金韫妤突然说，“嗳，里面好象有亮儿啊。”

　　我有些惊讶，又有点儿不敢相信。

　　金韫妤见我没反应，着急地说：“是真的诶！”

　　但这洞口一次只能允许一个人下去，我只好说：“你先上来，我来看看。”

　　金韫妤又走了上来，说明她的胆子也没那么大，不然她会一直往下走，让我跟在她的后面。她上来了，我便深吸一口气，往下面走去。

　　确实是这样，我往下没走几步，就发现斜下方的位置确实有一处亮光，是什么还无法判断。我握紧了手里的匕首，心里还是有些紧张，但话已出口……不出口也不行啊，就两个人，一男一女，我总不能让女的在前面打头炮吧？

　　身后传来清晰的呼吸声，我急忙扭头看去，原来金韫妤也下来了，她估计只是想让我走在前面而已。这样也好，还有个人给自己壮胆儿。

　　我们摸索着往下走了应该有十几丈远，越往下走台阶越宽，上面的洞口似乎是故意修成那样小，应该是为了便于掩藏。走着走着，我俩已经并行，显然金韫妤更心急，想知道下面到底有什么？而我们已经走到了台阶的底部。

　　台阶前面是尽头，但左手边却有一个门洞，六七尺高，三四尺宽，就是一个没有装门板的空门。亮光就是从里面发出来的，现在我们可以确定了，但刚才我们在台阶上时，因为门洞与我们的视线是顺着的，所以我们什么也看不出来。

　　现在虽然有了亮光，但周围其实还是很暗，我就算扭头看向金韫妤，也无法看清她的脸，所以不知道她什么表情，她肯定也不知道我的。

　　我只能说话表达我的想法，“我们……要不要进去？”

　　金韫妤直接用行动代替了回答，我本来站在左侧，就是离门近的地方，她站在我右侧，往前迈了两步，转身就到了门口，就想往里进。

　　我急忙向前跨了一步，伸手去拦她，“先等一等！”

　　但我还是慢了，我的手触到了金韫妤的胳膊，但她的一条腿已经跨进了门里，然后就听到她一声惊呼，她整个人就呆立住一动不动。

　　我已经到了她的旁边，也就是门洞的正面，这时眼前的光线亮了许多，光是从里面传出来的，这里面自然比外面亮。我也立刻发现了金韫妤呆住的原因。

　　金韫妤一条腿在里面，一条腿在外面，如果有门槛，她这姿势相当于要跨过门槛。而她那只跨进门里的脚已经踩在地上，脚尖前面不到一尺的地方，斜插着一支箭。就是这只箭，把金韫妤惊住了。

　　我没有看到过程，但这支箭显然是刚才射下来的，不然地上插支箭，金韫妤不至于这样惊恐。刚才如果她走的快，一下子就冲进去，那么这支箭可能正好插在她的身上……这应该是她被吓呆的原因。

　　什么人在射箭？我无比紧张，把匕首横在身前，快速地四下察看。其实这都是自我安慰，要真有人躲在里面射箭，这工夫我早就被射成马蜂窝了。

　　不过我这一察看，大致看清了眼前的情况，这是一个空洞，像个空房间，有些方正，长两三丈，宽两三丈，但这门开在角上。而里面除了墙，只有斜对面的角上又有一个和这个差不多的门洞，其它什么都也没有。

　　而光亮，是来源于四面墙上各放着的一盏油灯。这油灯，看起来和其它油灯也没区别，于是我自然就要想到，灯油不会用之不竭，灯能一直亮着，肯定是要定期来添加灯油。但这里面什么都没有，点着油灯干什么？

　　答案只能从里面的门洞那里寻找，但从这个角度，因为是斜对，根本无法看到那里面有什么。除非是走到那个门洞前，但如何走过去？这刚迈进一只腿，箭就已经射出来了，难道会只有这一支箭吗？

　　从眼下的情况判断，这里面应该是有机关。我们修习堪舆术的，对古墓之类也有研究，知道过去的大人物怕被人盗墓，都会给自己的墓设置机关。现在这里未必是古墓，但也是类似的地下建筑，如果真藏着什么秘密，又不想让人发现，那么安置机关十分正常。

　　但在金韫妤面前，我不想显得自己博学，以免让她怀疑，我只是个采药的。于是我对她说：“你……你试着把腿拿回来。”

　　金韫妤也缓了过来，显然认为我说的有道理，“你先躲到后面去。”

　　她竟然比我还小心，担心她脚底下是机关，一抽回来会再触发。

　　我退回去贴着门旁的墙壁站好，这样不管里面飞出多少支箭，也不会伤到我。

　　金韫妤稳定了一下情绪，突然收腿，向我这一侧扑来，一气呵成。但除了她自己站在那里喘着粗气，好象什么也没发生。

　　我相信没有危险了，又走了出去，站在门口，往里面看去，果然不仅那支箭保持着原样，其它任何地方也都丝毫未变。

　　金韫妤也走了回来，站在我旁边，“有机关。”

　　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我就放心了，“是啊，我也听说书人讲过这些玩意儿。”

　　“那他们一定告诉过你怎么破解这些机关了？”

　　“这他们怎么会知道？”我话刚说完，就发现又傻了一次，她明显是在挖苦我啊！不过也好，在她眼里我越傻对我越有好处。

　　金韫妤没有说话，表情严峻地四下看着。

　　我犹豫着问：“你……你真想破解机关啊？”

　　“难道你就不想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

　　“想，都走到这儿了，谁会不想？可刚才这一箭像是警告啊，我记得说书人说过，有些暗室设置机关，并不是为了伤人，而是为了不让别人进去，所以对意外闯入的人不会先下杀手，会先警告让他们知难而退。”

　　金韫妤看向我，“那你的意思是，这箭是故意射到我前面？”

　　“我觉得是，你想呐，如果真想伤人，箭应该是平着正对着门射出来，这样只要外面的人从门外往里进，不管怎么走不都能射到？而从这箭扎到地上的角度看，应该是从上面斜射下来的，目的应该不是为了伤人。”

　　“这也是说书的告诉你的？”

　　这当然不是，我只是以说书人为借口说出想说的话而已。其实我非常清楚，这就是古老的墓室暗室机关里的一种，还有个说法叫先礼后兵。如同我刚才说的，这类地方设置机关，主要目的是为了保护不被闯入，伤人只是万不得已，尤其古人都讲善恶报应，不会轻易就杀生。所以机关的第一道通常都是为了警告，而不是为了伤人，如果你不听警告一意孤行，那下面的机关可能就会道道伤人了。

　　我当然不能告诉她这些，还得装作傻乎乎的，一脸尴尬，“那你说怎么办？”

　　金韫妤犹豫着，“这里显然经常有人来，而且他们自己也要进去，所以这机关一定有开关，不然伤到他们自己怎么办？”

　　“你说的有道理，可是……开关会在哪呢？”

　　“找啊，肯定不会在眼皮底下。”

　　其实我已经在找，机关也许在门外不易发现的地方，也许就在门内，而这时我又想到一个问题，金韫妤是怎么触发的机关？

　　金韫妤面对我的疑问也十分疑惑，显然她也没有察觉到。

　　我基本能确定，这是一种机弩机关，可以自动放箭。而触发方式无非是扯动暗线，这个应该可以排除，如果金韫妤的腿碰到了线她不会不知道，而且我也看过，周围并没有发现有线的痕迹；再就是踩中暗板，暗板埋在地下，感应要相当灵敏，而且在地面上还不能看出来。

　　由于那支箭一直在地上，所以就算金韫妤的脚已经收走，我仍然可以准确找到她刚才踩着的地方。我趴在门外地上，把胳膊伸进去，小心翼翼地用匕首去扒土，这样就算再触碰到机关，至少可以躲过横着发出的箭，至于从上面发来的，总不会那么巧就射中我的胳膊和手吧？而且我应该也有反应时间去躲避。

　　金韫妤惊讶地问：“你在干什么？”

　　“找机关啊。”我随口回答。

　　那一处地面已经被我扒出一个有半尺深的坑，除了泥土再什么也没有，我想机关应该不是在这里，真要埋这么深，上面踩一脚，下面很难能感应到。

　　那会是什么呢？还有什么巧妙的机关可以触发机弩？我一时想不出来，便从地上爬了起来。

　　而金韫妤正在看着我，“我已经检查过了，这外面什么都没有。”

　　外面没有，那就是在里面。

　　门洞开在角上，左侧是这洞室的一面墙，与我们视线平行，上面有什么基本都能看到……什么也没有。而右侧这面墙则在我们视线的后面，我们不进去，根本看不到墙上有什么，如果把头探进去，万一从哪儿再飞出一支箭……

　　金韫妤站在门旁边，非常豪气地说：“让我来。”她没进去，而是贴着门旁墙壁站立，把胳膊伸了进去，从上往下开始摸着里面的墙壁。

　　这个办法还真实用，不过我倒有点儿担心她的肋伤。

　　金韫妤却突然喊：“我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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