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协商
为了紫菱，汪父汪母把楚家的人都请了过来。
“今天把你们叫过来，是为了紫菱的事情，我想你们大概也知道。”一阵沉默后，汪展鹏首先开口。
舜娟随即说：“首先，我们要自我检讨一下。是我们夫妻两个不会教女，把紫菱都惯坏了。如果她在你们家闯过什么祸的话，那都是我们的错。我们夫妻俩，向你们道歉。”说着站起了身，冲楚家人鞠了一躬。
“快别这么说。”心怡赶紧起身阻止了她，并说：“紫菱是个好孩子，我们都知道。她只是，只是……”
楚沛看到母亲这副委屈的样子，心里激动起来，站起来说：“有些事情我母亲不好意思说，我就代替她说了。大嫂说大不算大，但也不小了，比我也就小了一岁而已。”
“但是，我不得不说，她的心理年龄就是个孩子！二十二岁的人了，连地都不会拖，难道还能怨别人说她吗。”
“她一个四肢健全、有手有脚的人，成天待在家里什么都不做，要我妈来伺候她，这难道不说吗？”
“稍微对她说些重话，她就哭起来，活像别人折腾了她似的！”
“说真的，紫菱自从进了我们家门，我们家事就越来越多。不求她对这个家有什么贡献吧，我们只求她安安分分的不添乱就行了。可她呢，成天四处乱窜，不知道瞎忙活些什么。这才几个月呢，我们好好一个家都被她弄的不像样子了。”
“尤其是她对我妈的态度，成天说我妈粗鲁、不理解她，在我哥面前哭哭啼啼地，说我妈的坏话。那是一个儿媳妇应有的态度吗！”
客厅里的众人都沉默了，只有紫菱在一旁抽泣，轻轻地说：“我没有，没有……”
绿萍针锋相对地说“那你当众说紫菱的坏话，是一个小叔子应有的态度吗？”
楚沛被噎了一下，正要反驳，绿萍却又开口：“还有楚伯伯、楚妈妈、楚濂，你们对紫菱是一个公公婆婆和丈夫应有的样子吗？”
“尤其是楚濂。”绿萍的眼光直视着楚濂，让对方有些不敢面对，“你当初去紫菱的时候说过什么，你不会忘了吧。”
“那个时候，爸爸妈妈如实说过，紫菱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她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做一个妻子。可你说，你会给她时间和空间，让她在婚姻中摸索出一条道路来。你说你会陪她，陪她找到自己的人生价值和生命归属。那些话，你现在还记得吗？”
楚濂低下头，一言不发。
绿萍早知道他是这幅熊德行，懒得理他，转而将炮火对准了楚沛。
“楚沛你呢，你不是也清楚紫菱的缺点吗，当初你可是答应过我们会帮你哥哥让紫菱迅速融入你们家的，怎么，你也忘记了自己说过的话。”
“至于楚伯伯、楚伯母，”毕竟这是自己的长辈，绿萍放缓了语气说：“你们从小看紫菱长大的，也知道她的性子，也说过会尽力接纳她，按理说不应该和她爆发出这么大的矛盾才是。”
绿萍的眼神在每个人脸上逡巡而过，“我不是说紫菱一点错也没有，相反，我认为大部分责任是在她的。但是，难道你们就没有一点责任？”
“你们的作为和今天楚沛的话，让我只能这么想，当初你们一口一句答应的响亮，是因为你们还没有真正过日子，以为自己能把一切处理好。”绿萍沉静地分析：“而现在，你们对紫菱这么厌烦，是因为你们真的生活在一起了。紫菱的到来势必会对你们的生活造成改变，而你们有完全不想费心思适应这种改变，同时你们也认为紫菱没有让你们为她改变的价值。所以你们下意识地排斥她、挤兑她，把她的生活空间一再压缩。”
遮羞布被揭开，丑陋的真相□□裸地呈现在众人面前。
“甚至，你们可以把她逼得叛逆、逼得疯狂。这样，当她发疯的时候，你们就可以以受害人的立场，顺理成章地赶走她。”
绿萍说完，吐了口气，故作轻松地说：“当然，我只是往最糟糕的那个方面分析，并不是说你们心里就是这么想的。我知道，你们都是好人，不会那样对紫菱。只是，我自己的妹妹，受到一丁点委屈我都会痛心。我不希望她兴高采烈嫁进去的楚家，最后让她失望。”
楚家人都羞愧地低着头，尤其是楚沛，耳朵都充斥着血色。
还是舜娟打圆场道：“既然大家都有错，也就不要再互相指责了。我们还是来讨论一下，你们和紫菱该怎么和睦相处吧。”
汪展鹏端起茶杯呡了一口龙井，说：“我们的意见是这个样子的。让紫菱先回你家住一段时间，你们再适应适应。如果实在合不来呢，就让小两口搬出去住，我们帮他们请个钟点工。”
“搬出去像什么话呢。”楚尚德说：“这让人家怎么看我们楚家。让紫菱跟我们回去吧，我们一定会好好对她的，不会再让她受委屈了。”
“希望如此。”舜娟皮笑肉不笑地说了一句。
紫菱还是回了楚家，绿萍望着远去的汽车，心里百感交集。上一世，坐在汽车上驶向灰色未来的人，是她。
经过上一世的折磨，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楚家人的伪善和自私。莫看今日他们说得好听，实际上，他们一个字也不会。对于楚家人而言，能接受紫菱这个一无是处的儿媳妇已经是最大的宽容了，他们绝不可能再为紫菱做一丝一毫的妥协。
如今，紫菱的情况，就和前世的绿萍一样。不过，紫菱会闹会反抗，相比忍气吞声到知道真相那一刻的绿萍，她的日子会好过许多。至少她能让楚家人真真正正地吃瘪，这就比绿萍强多了。
绿萍坐在床上，愣了许久的神。
和绿萍所想一致，楚家人一回到家，就对紫菱冷眼相对。尤其是楚父楚妈，对紫菱简直到了眼不见心不烦的地步。楚濂对紫菱的感情本就消磨了不少，今天又被绿萍教训了一顿，心里更是厌烦。楚沛虽然有心调解，但家人都如此，他也没有什么办法。
紫菱一看到楚家人这个样子，又想到之前他们在汪家说的话，心里对这群人失望之极。他们不是说会接纳自己的吗，怎么还是这样？果然和姐姐说的一样，这是一群自私自利、不可救药的人。
晚上，紫菱又躺在床上默默流泪。回到家她才发现，她的床是那么柔软舒适，她的房间是那么明亮漂亮。而这个新房，对于紫菱来说，虽然不像刚嫁过来时那么陌生，却依然让她很不适应。
这个房间里只有一扇小窗，还是面北的，整个房间都昏暗无光。房间内也只有一张床、一个梳妆台、衣柜和一台电视机而已。
对于一般人来说，这样一个宽敞的卧室已经足够了。但紫菱一个被宠坏的公主病是不会满足的，也许在她心里，真的只有城堡什么的，才配得上自己吧。可惜能给她城堡的费云帆已经被她错过了。
楚濂洗漱完出来，就看到紫菱在哭。他不耐烦地说：“你怎么了，又哪里不满意了？”
“我哪里都不满意！”紫菱突然坐起来大吼，把楚濂吓了一跳，“你们今天刚刚说过会理解我，转过头来就这样对我，我怎么满意。”
“你还要我们怎么理解。”楚濂的口气也没有好到哪里去，眼前这个泼妇，离那个聪明出尘的紫菱越来越远了，“爸爸妈妈都不再约束你的行为了，让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还不乐意吗。”
“难道这就是你们所谓的理解？”紫菱不可置信地反问：“楚濂，你那么高洁的一个人，都不明白吗？我要的不仅仅是行动上的自由，还有精神上的自由。你们家连吃饭都不准高声交谈，每天连一次正经的精神交流也没有，我很困乏，你明白吗！”
楚濂不以为然：“食不言寝不语，本来就是我们家的规矩，没有什么不好的。而精神交流，我们有啊，我每天都和爸爸妈妈谈心，你不也知道的吗。”
“可是我插不进话去。”紫菱颓然倒下，“你和你父亲谈论的什么股票、国际形势，我都不懂，我怎么说。而你妈妈说的那些家长里短，你知道，我是一向不关注的。”
“那你想让我们谈什么。”楚濂的语气越发不耐。
“我想谈文学！”紫菱的眼睛倏然亮了：“谈诗词，谈小说，谈我的一帘幽梦！”
楚濂皱了皱眉说：“紫菱，我父母想说什么是他们的自由，你没有权利阻止。如果你想谈文学，就自己提出来吧。我想也许你开了话头以后，爸妈他们会愿意和你谈的。不过，一切都等明天再说吧，现在我们要睡了。”
事实上，楚濂清楚地知道，父母对紫菱所说的那些根本不感兴趣。他的父母和紫菱，分明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楚濂开始后悔，也许当初，把这两个不同的世界硬要黏合在一起就是个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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