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旅游
经过整整一个月的辛苦排练，这出以《遇难者》为命的舞剧终于登上了舞台。
舞台上是一个朝气蓬勃的女大学生，她正往自己的书包里收拾东西。姐姐进来和她打了个招呼，而后一脸担心，不知和她说了些什么，可能是在劝她不要去冒险吧。
但女学生并没有听姐姐的劝，她开心地跳着舞，不停地对姐姐撒娇。最后姐姐终于被她说服了，帮她一起收拾东西。两人温馨地共舞之后就下场了。
女学生兴奋地奔向自己的同伴，他们早就约好要一起去登山，不过前几天下了一场大雪，才让他们的行动推迟到了现在。众人互相加油鼓劲儿之后，像那座高不可攀的山进军了。
虽然有许多艰难险阻，但他们还是成功登上了山顶。这座看似高高在上、不近人情的山，终于被他们征服。大家高兴地狂舞，将旗帜插在山顶上。
然而在下山的途中，他们遇到了一场大雪崩，众人被覆盖于积雪之下。
雪崩停止之后，朋友们一个个搀扶着爬起来。唯一没有起来的，就是主人公。她为了保护自己的一个同伴，被石头撞倒，早已失去了生命。众人在主人公的尸体之前，跳起了一段哀悼之舞，在洋洋洒洒的雪花衬托下，显得格外悲伤。
最后，姐姐红着眼圈上来了。她早有预感，妹妹此行不会太顺利，却依然无法接受这个噩耗。她扑倒在妹妹的尸体上，想给这具冰冷的身躯一点温度。雪越来越大，几乎要将姐妹俩的身躯覆盖住……
“好！”老师站起来拍了拍手，同学们也跟着一起欢呼。
绿萍和安妮一同站起，张开手邀请其他同学一同上台。几人牵着手一同鞠躬，待掌声渐渐停了才下台。
接着是另一组同学的表演……
“优秀哎，我们拿了优秀哎！”成绩出来以后，安妮激动地搂着绿萍，“没想到我们真的拿了优秀！”
绿萍把她从身上扒了下来，说：“难道你认为自己这一个月的努力还换不来一个优秀吗？”
“当然不是！”安妮的心情始终没有平复下来，“但是其他组也很有实力啊。那个《玫瑰花》，我看了都心醉啊；还有《荒原狼》，也很棒呢。”
“他们那么棒，结果还是我们拿了优秀，这真是……”安妮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绿萍任她在一边喃喃自语，手指飞速地打字。
这次考试，她以一个留学生并残疾人的身份拿了年级第一，轰动了学校，一时间被标榜为学院的励志楷模。
校方请她在交流会上做演讲，绿萍欣然应允，花了几天功夫写了一篇自认为不是那么空的演讲稿出来，又让安妮找她那个学文学的男朋友来帮忙润色一下。练习了好久之后终于圆满完成任务，在交流会上做了个半脱稿演说。
“我曾经自暴自弃过，尽管没有人知道。但是我曾经将自己放逐到黑暗深渊之中，任自己堕落、放纵。那是一段痛苦的日子，至今想起了仍然让我心惊胆战。”
“但那些都过去了，现在的我和以前完全不同。说这些并不是想证明自己有多么了不起，而是要说，没有什么困难是我们克服不了的。如果有，那就是我们没想过要克服它。当我凝聚起所有的精力编第一支舞的时候，其实心里并没有抱多大希望。但我想，哪怕一天只想出一个动作来，天长日久，我总能完成它的。最后，当它真的成形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那个只存在于我脑海中的东西，我竟然真的把它做出来了。”
“当它在舞台上演出的时候，我想起当初毫无希望的自己。那个时候我才明白，很多事情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困难，只要你坚持不懈地做下去。”
“而我从这段经历里得到的最深刻的一点是，不要盘桓于过去，过去已经过去，我们应当专注当下，过好每一分每一秒，创造一个美好的未来……”
散了会，安妮朝她直扑了过来，“弗兰兹，你太棒了！”安妮紧紧搂住她，还蹭了蹭她的头，“虽然早就知道你很棒，但没有想到你的过去那么苦。”
“没有什么的。”绿萍把她搂住脖子的手拉了下来，“都过去了。”
“弗兰兹，你就是我的偶像啊！”
迎新晚会之后不久就是寒假，绿萍和陶剑波都是打算回台湾过新年的。不过在此之前，两人准备利用这个难得的长假旅游一次。
柏林、法兰福克、奥尔登堡……
虽然说是旅游吧，陶剑波有些无奈地想，其实绿萍只是到各个剧院里去看音乐剧而已。
没错，自从之前陶剑波带绿萍看了一场《伊丽莎白》以后，绿萍就成了音乐剧的死忠粉，卧室里已经摞了一摞蓝光DVD了。
现在每到一个有音乐剧演出的城市，必然是先直奔剧院，然后再去看其他景点。
尽管如此，陶剑波依然无条件听从绿萍的话——毕竟其实他也很喜欢音乐剧呢。
玩笑归玩笑，这场旅行中，两人的感触还是很大的。尤其是绿萍，以前的她经常会陷入自怨自艾的情绪之中。虽然她总是能将它压下去。但绿萍知道，它们只是被压了下去而已，并没有真正消散。
而现在，她走了许多地方，见到了许多的人之后，绿萍发现，自己胸中的那股闷气已经消散无踪。
“旅游和定居不一样，我只是从这个地方走过，以一个外来者的角度欣赏这个完全陌生的天地。我不会为它停留，也不会让它在记忆里久居。但就在擦肩而过的那一刻，心中为它蹦发出的感情是永远不会变的。”
绿萍在日记本上写下这样一段话。
新天鹅堡是他们旅途的最后一站，虽然绿萍比较早熟，但女孩子内心都有一个充满仙女的童话世界。这座童话一样的城堡，令她着迷不已。
站在城堡里的走廊上，恍惚之间仿佛穿越了时空，那个忧郁的、充满艺术气息的皇帝正缓缓从对面走来。绿萍似乎能看到他蜷缩在角落里，紧紧裹着红窗帘的样子，脆弱而纯真。他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天使，是只被囚禁在牢笼里的天鹅，死亡对他而言，是最好的解脱。
“走出属于自己的小天地，我才发现，这个世界有那么多人，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每个人都有自己说不出口的忧伤，也有自己的坚强和美好。我，这样渺小的我算得了什么呢。‘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在这广袤无垠的世界里，我的那些痛苦，又算得了什么呢。”
绿萍的日记本快写完了，她打算回台北再买一个。
“早点睡吧，明天我们要去赶飞机呢。”陶剑波亲了亲她的额头，轻轻说了一句。
绿萍看了看日程，大大地叹了口气：“为什么我们的飞机每次都那么早！”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陶剑波抚摸着她的头发说：“大不了明天在飞机上睡嘛。”
“嗯。”绿萍闷闷地应了一声，陶剑波起身回房。
陶剑波是个比较保守的人，绿萍也是，虽然已经是未婚夫妻，两人却依然分房睡。
躺在床上，绿萍又想起今天在城堡里见到的人。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那是费云帆和秦雨秋。戴晓妍倒没跟在他们身边。
也是，现在他们都结婚一年半了，按费云帆那个浪漫性子，当然要给他的妻子一场童话般的旅行。而这场旅行，他是不会允许别人掺和进来的。别问绿萍怎么知道的，恋爱脑最好理解了。
绿萍对那两个人都没有什么好感，甚至可以说是厌恶。上辈子，他们一个勾引了自己的父亲，一个又对自己极尽讽刺挖苦之能事，都是绿萍恨极了的人。但绿萍不会因为私怨而特意去害别人，最多只是在木已成舟时顺水推舟而已。这两个人现在凑到一起去了，对自己的生活不会再有什么威胁，那就把他们当陌生人吧。
不过，说起来，这两个人走在一起反而比较登对，秦雨秋明显比紫菱更适合做费太太。起码她还有一技之长，有“诗情画意”，比只会做一帘幽梦的紫菱强多了。
“啊——”绿萍打了个长长的哈欠，闭上了眼睛挤掉一滴眼泪。
时候确实不早了，明天还要赶早坐飞机呢，还是睡觉吧。
因为没休息好，绿萍在飞机上睡了好久的觉。幸好陶剑波一直清醒着，绿萍可以放心大胆地倚着他的肩膀见周公。
两家爸妈早就接到了消息，提前许久就在机场等着了。
“妈！”绿萍张开双臂往舜娟怀里扑过去，“妈，我好想你！”
“妈也想你啊。”舜娟搂着半年没见的女儿，怎么也舍不得撒手。
“咳咳。”汪展鹏在一边咳嗽，“光想你妈吗？”
绿萍展颜一笑，转身搂住汪展鹏撒娇道：“爸，我也好想你！”
汪展鹏欣然接受女儿的怀抱，过了一会儿才说： “好了，别在这儿腻腻歪歪的了，我们回家吧。”
“好晕啊。爸，你把车场打开，我有点恶心。”绿萍恹恹地趴在舜娟怀里，拼命忍住干呕的欲望。
“再忍一会儿。”舜娟一下一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说：“一会儿咱们就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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