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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分家04


  董氏长叹一声,沉默了,任由底下的人细碎的议论。

  邵琰却是有些兴奋——她明白了,董氏请了这么多人,弄这么大的阵仗,也许目的本来就是为了分家而已。

  如果能够分家……邵琰不敢往下想了。

  董氏等众人议论得差不多了,到底是妥协了:“对半便对半吧。”

  顿了顿,董氏又道:“你掌家二十余年,昔年我将家中事务交予你的时候,家中公账上尚有银钱约五百两,而今听你的意思,那是半点不剩——别跟我说家中开销太大之类的话,这么多年,你只进不出,想来那些银子以及历年田地的租子都是到了你手中,这两份银钱,也该是对半分吧。”

  胡氏一脸警惕:“我说了,家中没有银钱。”

  董氏一脸的无奈,沉默良久,再度退让:“好,那些钱我也不管了,但是你当家这些钱欠下的田赋,总该由你出,每年的田赋租子都是经由你手的,这些年也不是什么灾年,你可别唬人说收成不好——没道理我们都没有拿过这些钱,你贪下的银子,却要由我们分家之后没拿到一两银子的人替你填补这个窟窿!这二百两你若是出了,我便不再追究其他的银子了。”

  胡氏却是硬气:“我手中没有银子——”

  董氏看着胡氏,不说话,其他人低声算计着——因为大多是人家持有的田地是相当的,很容易便能算出胡氏这些年到底将多少银钱中饱私囊,看向胡氏的眼神便有些异样,有佩服或者畏惧,不过看向董氏以及邵显等人时,面色多是带了同情的——摊上胡氏这样的家人,也着实是够倒霉够可怜的了。

  董氏似乎也是被气得狠了说不出话来,邵永安适时开口道:“太婆您何必跟这种人多费唇舌呢,既然分家,自然便是没有干系的人——您老家中失窃一事,您将失窃的银钱数目告知,我们帮你找出那个贼,到时候按律该怎么就怎么,盗窃数额如此之大,自然是不能轻判了。至于田赋之事,太婆您虽然是长辈,我这个晚辈却还是要替父亲说一句——逃避赋税可不是小事,绝对不可能轻饶,更不可能私了的。这两件事,没一件是小事,您都交给我们处置吧,您年岁已高,实在不宜为了这些事劳神。”

  “于师爷,”邵永安对身后一个文士打扮的中年人道:“要说律法,在座的人中,只怕你最熟悉,你与我们说说,逃避赋税按律当如何处罚?”

  于师爷上前一步,对着邵永安躬身道:“本朝律例,逃避赋税者,抄没其家产,笞五十,劳役一年。”

  于师爷话音一落,胡氏便变了脸色,其他人也变得神色肃穆起来。

  “那盗窃呢?”邵永安面色平和:“盗窃量刑几何?”

  “本朝于盗窃一罪一贯是从重处罚,”于师爷依旧是毕恭毕敬:“盗窃数额巨大,刺字,终身服其役。”

  “刺字,便是在面上刺字,”邵永安摸了摸自己的脸,似乎很疼的样子:“这样一来,便难以见人了吧……毕竟,只要是识字的,便知道此人是贼……”

  顿了顿,邵永安又“好心”地道:“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也许那贼不识字,做得出这些事的人,只怕也不知‘羞耻’二字如何写,再说了,反正这样的人一辈子都要服苦役,苦役之人又何需在意是不是能够见人,不过若是两罪并罚的话,我记得笞五十之后能安然活下来的人并不多,就算活下来,也要留下病根,之后还要苦役,只怕那人也活不长了。”

  说着邵永安便朝那几个私兵看了一眼,点了点头,那几人便意会要过去拿胡氏。

  胡氏估计是被邵永安等人的话吓住了,此刻也慌了,连忙避开那几个私兵,却还是被几人制住了,胡氏挣扎着挣不脱,朝着董氏哭喊道:“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与邵庭好歹几十年夫妻!他这才去了几年,你们便如此作践我!”

  董氏看了看她,不应答。

  那几人拖着胡氏便要出去,胡氏觑了那几人的面色,一时有些惶惶,也不敢再撒泼了,连忙向董氏求救:“娘!我错了!我愿意补上那些银钱!”

  董氏摇摇头,胡氏吓得再度求饶,董氏低头思索了一番,对着胡氏伸出一巴掌。

  胡氏再怎么不识字,也不会连数数都不会,也明白了董氏的意思——董氏不仅要胡氏填补上欠下的赋税,还要胡氏将吃掉的公中的银子吐出一些来。

  胡氏时有些心疼的,然而看了看拖拽着自己的几个私兵,个个皆是面色不善,权衡利弊之下,胡氏终于咬咬牙应了:“五百两便五百两!只要不抓我!”

  邵永安冷笑:“现在才想到花钱买命,晚了。”

  胡氏连忙求饶,董氏顿了顿,这才朝向邵永安:“老太婆也知道,这事情闹到如今已经不是自家的私事,本不该多嘴,但还是想舔着这张老脸,想求个脸面——毕竟这种事闹大了,到时候也不好看。”

  邵永安沉吟许久,终于在胡氏一脸期冀中点头:“本来这种事应该公事公办的,但是既然太婆您都开了口,晚辈哪里敢不从——便顺着您老的意吧。”

  说着他看了胡氏一眼,冷声道:“只是若以后再有这种事,是绝不能姑息的!”

  “谢大老爷!”那几人听邵永安的话放开胡氏,胡氏脱身之后擦了擦汗:“我马上把银子拿来。”

  说完她立即跑向内院,不一会儿抱了个匣子出来。

  邵永安打开随意看了看,里边有银子也有银票,便拿给身后的人:“拿去清点一下,少了一两,便让她再添五百两——若是拿不出了,那还是按律例押回去审问吧。”

  胡氏连忙将怀里藏着的几锭银子递了过去,小心道:“刚刚匣子装不下,忘了。”

  邵永安似笑非笑,着人接过了胡氏递来的,和前边的一起核算,不多不少,恰好五百两。

  胡氏对于银钱,倒是精明。

  邵琰听董氏的吩咐,也将一个匣子拿出来,里边装的,却是邵家的田契,要与胡氏分产。

  胡氏眼珠子不停的转,她不识字,故而便让人将那些田契念过一遍,听过一遍她便选好了自己要的那一半——董氏便冷笑:“你倒是乖觉,知道哪些是上田,恨不得都收归你手,可要知道哪怕是对半分,你也已经是占了大头,胡二,要知道见好就收,别得寸进尺把别人都当成傻子!”

  胡氏看了邵永安一眼,尤其是看邵永安身后的人,终于是妥协,表示愿意平分。

  闹腾了一天,一群人居然把饭点都错过了,江氏早已经找人帮忙整治了几桌席面,董氏便招呼众人落座,并请众人再多留一日,明日一整天要出去重新丈量土地,有些事情趁着邵永安还在,早些分割清楚了,也让人安心一些。

  董氏从邵永安手中接过胡氏装银钱的匣子,也并不清点,当着众人的面又将匣子交给邵永安:“这些是我家历年积欠下来的赋税,多出来的那些,就当做是赔罪补偿,希望能够将那些罪责揭过。”

  董氏叹口气:“害你为我老太婆徇私,难为你们了——这都是造的什么孽啊。”

  邵永安笑着接过匣子,让身边带来的书吏在文书上记录,抹去了邵家积欠的赋税,又从身后接过了两张银票一同放入匣子中,把匣子递还给董氏。

  董氏并不清楚邵永安到底做了什么,却也不肯把匣子收回。

  邵永安便道:“出门前父亲便特意嘱咐过永安,这是这些年你们这一房应得的年例,那人虽然人品不怎样,但这句话却是说对了,漏掉了你们这些年的年例,的确是我们的不是,既然我今日来了,眼下正好一起补给你们吧。”

  顿了顿,邵永安又道:“说起来的确是我们疏忽了,没有考虑过也许你们日子会过得艰难,只是觉得你们或许是想要自立门户便妄自断了与你们的联系,倒是我们的不是。”

  “哪里哪里,是我们有错在先,无论如何,这些钱我们是不能收回的,”董氏连忙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何况是朝廷赋税,怎么能一直亏欠着呢。”

  “无妨,太婆你不用担忧,那些赋税,我们这些年一直都在帮你们添上了,胡氏吐出的那些,本就是你们丢失的银子,自然是要还给你们的,至于我拿出的二百两,便当做是宗族对你们的补偿吧。”

  “那怎么行!”董氏连连拒绝:“既然你们帮我们填补了,那么这些银子更应该给你们了,我们绝不能收!”

  “都是一家人,这般便见外了,”邵永安将匣子推回董氏跟前,笑道:“太婆你若是不收,永安和父亲可要惶恐了,是不是这些年对太婆的疏忽……太婆您始终是不肯原谅,所以才不肯收下我们的赔罪,若是这样的话,那永安只好代父亲给太婆磕头赔罪了。”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董氏也只好接过,沉思了一会,将匣子交给邵显:“孙儿你拿着,今日族里的长辈以及乡亲里正帮了我们许多,我们无以为报——家中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你拿着这些银钱,今日来到的长辈还有里正,你每一户拿出一些银两作为酬谢。若有剩余,你便交给你媳妇多准备一些东西犒劳乡邻——若是这些不够,我再添些。”

  众人连忙推辞,董氏一脸哀愁:“按理说我们都是亲戚,本不该如此外道——只是你们不知,家中这些年都是胡二把持,我们也实在是拿不出更合适的谢礼,只能用这样俗气的方式表达我们一家的谢意了,你们也不必推辞,往后,还希望你们多多照应我孙儿曾孙,你们若是不收,老太婆可要惶恐了。”

  众人连称不敢,算是应下了。

  邵琰低头,她而今在外人眼里,只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小娃娃,可是邵琰知道自己内里,可不止七八岁。若是她真的七八岁的小娃娃的话,怕是也难以明白,董氏与邵永安一言一行之间,相互试探了许久,终于达成了某种默契。

  他们家早已经与嫡支疏远,董氏今日,表面上是想要休了胡氏,实际却只是为了分家而已,而更重要的,却是让邵家重新站到宗族的面前。

  若是邵琰只是七八岁的小娃娃,哪怕再不识经济实务,也知道七百两于他们家而言,并不是一笔小数目——要知道,有这七百两,哪怕不分家,哪怕胡氏继续私扣赋税,七百两也够还了这笔账——说没有不舍得,那是骗人的。

  可是邵显没有任何的犹豫便应下了董氏的安排,除了孝心、除了邵显本就对银钱之事不上心以外,邵琰也猜到了缘由:这笔钱,他们是不能留下的。

  就算邵家分家他们吃了亏,就算这些钱本就是胡氏贪下的、本就是他们一家应得的,可是这些钱里,毕竟有一部分是胡氏贪掉的税银——邵永安不收,嫡支那边贴补,是嫡支那边的姿态,邵家却也不可能就这样收回。

  来的众人之中,除了嫡支以及几位族老以外,其他的人家与邵家大抵是家境相当的,七百两对于嫡支而言不算什么,对于他们这样的人家,无疑是一笔巨大的财富,若说没人眼红,也不可能。

  刚刚重回宗族的邵家,保得住这笔钱,可是难免会让人惦记,还不如拿出这笔钱分给来到的亲戚以及里正,用几乎散尽家财的方式把先前分家时他们的委屈更突显出来,收买人心让众人都偏向他们这一边,董氏敢舍,自然会有所得。

  以退为进,邵家吃了这么大一个亏,还散掉了钱财,宗族自然不可能不理,董氏过世后,宗族里多多少少会照应邵显一家,族里其他人以及里正拿了好处,也知道了胡氏的所为,往后再有什么事,自然也能帮则帮,而用过饭食后,邵永安便带了于师爷。族老与里正一同草拟分家的文书,等明日邵家与胡氏签字画押,邵家与胡氏便再也没有什么关系,以后胡氏再做什么,旁人也不会把胡氏的所为迁怒于邵家。

  明日丈量的时候,他们也会更尽心。

  当然,邵琰知道,董氏所谋划之事之所以能成,多亏了邵永安。

  明明平日并没有什么来往,事先也没来得及商量,却能在董氏几句话之间,很快明白董氏真正的诉求,并且快速的给出应对,该倨傲的时候倨傲,该恭敬的时候恭敬——邵琰偷偷打量着前世都没有机会见过面的族兄,心里有些五味杂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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