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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十五章 风波01


  虽然陆铨想带走邵琦未遂,邵琰还是有些忧心邵琦的名声是不是也会受影响,好在这些年邵显在镇上学塾里当夫子也算积攒了些善缘,且邵琦的确没出事,因此并没有什么不好的流言传出,胡芠倒是想过趁机闹大,想要逼着邵家把邵琦嫁给他,被邵永安威胁了几句之后,便也打消了心思。

  许是见邵永安对邵家人的偏袒,抑或者是见娶邵琦无望,胡芠原本已经歇了过继给胡氏的心思,又开始活泛起来。

  这样也正合胡氏的意,两人不知回去商量了什么,便开始走动起来。

  胡氏想要过继胡芠一事闹得挺大。

  当初胡氏与邵家只是分家,虽说最后族里改了族谱,绕开了邵庭直接把邵显记为邵太爷之孙,断绝了胡氏与邵显的“母子”名分,但胡氏与邵庭毕竟还是结发夫妻,在宗族礼法上,胡氏依旧还是邵家的媳妇邵氏宗族的人。

  觉得自己分家时吃了很大的“亏”,分家之后别人又不再买她的账,这几年胡氏过得远没有过去数十年那般舒心惬意,胡氏突然之间,便意识到了“家族”两个字的重要性。

  抑或者说,胡氏意识到了她过去的嚣张跋扈无人敢言,并不是因为她这个人,而是因为她所嫁的那个姓氏背后那个宗族的面子而已。她与邵家分家,宗族里摆明了站在邵家这边,而她相当于被宗族放弃漠视,一旦她失却了家族这棵大树,外人便不会把她当回事。

  她一贯行事不管不顾的,而今别人却不再怕她,她那些庄客一个个逃离她,还愿意跟着她的,多是一些不事生产的无赖混子,且那些无赖混子而今也不得不收起自己的爪牙,小心行事,生怕会被那些自己曾欺侮过的人报官——他们意识到了,一旦出了事,官府那边不会给胡氏面子,更遑论他们。

  那些无赖混子也会抛弃胡氏,只是早与晚的问题——胡氏终究有一天会沦落到无人可用的境地。

  因此,胡氏不再像当初分家时那样表现出一副从此与宗族不相往来的气势,她而今想要努力抱紧宗族的枝干,极力想要证明她与邵氏宗族依旧关系紧密,想要证明她还是有靠山的。

  过继胡芠,便是她的一步棋,只要她顺利过继胡芠,只要胡芠记入了邵氏宗族的族谱,便可证明她依旧还受宗族庇佑。

  邵琰还一直担忧胡氏会舍下脸来求邵显——毕竟邵显以及邵显一家在这件事上说话更有分量且于情于理邵显也不可能因为分家就拒绝否则落了下乘——好在胡氏自始至终便看不起邵显一家,毕竟能被她拿捏在手中那么多年,所以倒也没想过这样做。

  邵琰提心吊胆,怕胡氏随时上门来找邵显,胡氏却一直不来,结果,她太高估他们一家也太低估胡氏了。

  胡氏比邵琰想象的更能折腾,为了把胡芠过继到自己名下记入族谱,平生都没到过平阳县城的胡氏带着胡芠直接找上了族里,也不顾自己当年分家时撒泼的情景还历历在目被大多数族老铭记,居然就在那里声泪俱下地“恳求”那些族老。

  而且还真的有那么几个没见过胡氏撒泼模样的族老被胡氏这一番唱作俱佳的哭诉给打动了,心软想为胡氏说情,好在最后邵永安带了族长的话赶过来,才没让胡氏趁机拉拢了更多人。

  族里倒是曾问起邵显一家对胡氏过继胡芠的想法,邵显处境尴尬,不好开口,自然是说听从族里的安排,好在族里大多数人还是拎得清的,考察了一番胡芠此人的品行,都觉得这是个能惹事的祸根,胡氏哭得再好听,把自己处境说得再悲惨,族里也始终没有松口。

  胡氏从春耕开始,来来回回闹了快一个月,胡氏也没闹出个结果来。

  又见来往平阳这些日子,邵永安并未像以往那样随身带着私兵出阵——胡氏便更有些胆气,又磨了族里半个月,族里的答复是要么找个老实本分的过继、或者就算不过继,族里也照样会为胡氏养老……胡氏对于族里给鳏寡孤独的优待不满,也不知是受了何人的怂恿,居然知道了击鼓鸣冤这回事,就在平阳县衙门外,状告邵氏宗族欺压她一个寡妇,同时状告邵显忤逆不孝。

  族长也即邵县令对于这状子,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族里已经给了胡氏答复,接了胡氏的状纸,对于胡氏过继一事族里也不会有所改变,且接了也是自家事邵县令反而不好断夺;不接的话……胡氏每天坐在县衙门外或是击鼓或是哭诉,人越多她哭得越起劲,她又是个豁得出去的,生编乱造硬是把她的事编得十分凄惨,平阳那么大,不明真相的路人毕竟是大多数,加之大多数人对官都会有些敬畏之心,不自觉地便想当然认为一定是上位者欺压百姓,邵氏宗族联合邵县令人多势众欺负胡氏一个孤苦老人。

  不过两天工夫,邵县令和邵氏宗族已经是落了下风,此时更是不能再对胡氏做什么——就算此刻请了胡氏入县衙,别人也会觉得是动用了武力逼迫胡氏就范,而由着胡氏闹腾也只会有引起更多不明真相的人抵触,一时之间,整个邵氏宗族有口难辩——不管说什么,都是强词夺理都是仗势欺人,胡氏煽动人的本事倒是越发见长。

  以胡氏这个人本身的学识,怕是也想不出这么阴损的招数,整个宗族索性静观其变,看看事态究竟会发展到什么地步。

  说来也巧,在胡氏蹲坐县衙门前哭诉的第四天,交州知州便带了几个下属来平阳视察民情,他们来的时候并没有声张,平阳这边事先也没有得到消息,于是交州知州恰好便遇上了在平阳县衙外哭诉的胡氏。

  历朝历代都推崇孝道,知州听得自己治下居然有这样的事发生,自然是怒不可揭,听了胡氏述求后,当即便表示要为胡氏做主,极大的收买了人心,第二日,交州那边便有话传来——胡氏之事与邵氏宗族有人,因平阳县令同时也是邵氏宗族的族长,理应避嫌,胡氏这状子便由交州接了,责令相关人等前往交州对峙。

  胡氏的状子里,毕竟是以邵显为引子,邵显也是要到场的,邵永安来知会邵显一家的时候,倒没怎么生气,只是似笑非笑地道:“他们终究是太心急了。”

  交州以南的地界,前朝时皆是南越的领土,交界之地,外有敌国虎视眈眈,内有夷人寻机作乱,南越边境一向不稳,故此长令将领领兵镇守一方,久而久之,自成势力。

  前朝虽然是个短暂且混乱的王朝,然而接连几任帝王皆是野心勃勃之人,前朝宣帝趁南越王位更迭之际发兵想要一举把南越并入版图,邵家先祖据守平阳挡住的大军的去路,后方被奇兵突破失守,且南越新王即位,却一心只想巩固自己的势力根本无暇顾及边境战火,大军打到而今的永治县,回头对平阳呈合拢之势,邵家先祖独力难以回天,在对方将领扬言攻下平阳即屠城的威胁之下,投降之后自尽而亡。

  自此,从平阳至永治,并入前朝的版图,也即后来的交南。

  宣帝的将士,多是征战之才,并不善治理安抚地方,而新攻占的领土地势复杂、汉夷混杂,便有人提出依旧沿用南越那些将领——只要监管得当,也不怕那些将领反水。

  宣帝感念邵家先祖勇猛,但是又忌惮其才,眼见无力收服邵家先祖留下来的那些兵,又怕将那些兵士解甲归田会留有后患,便将邵家的兵力一分为二,由邵家先祖的两个儿子各自带领,长子留在平阳,次子带兵带一部分族人迁往宁远,二人皆封安抚使,其他将领也做类似的安排,继续镇守一方,一是沿用旧人安抚百姓,二是慢慢削弱其兵力。只等有一天这些将领的影响力不足为患的时候,便是撤掉安抚使,改用自己信任的臣子之时。

  可惜宣帝没能等到那时候,他的王朝也没能熬到那时候。

  宣帝于征战途中突发恶疾死去,几个皇子争斗不休,前朝内乱,本朝太|祖顺势而起,只数年便稳定了局势,几个安抚使趁机处置了宣帝安置在自己身边的耳目,却不得不面对应该投向本朝还是投向南越的抉择。

  邵家先祖长子当机立断,带着自己弟弟以及与邵家交好的柳家、纪家效忠太|祖,其他人稍有迟虑,然见南越内乱还未休止,便也跟在邵、柳、纪家后边。

  这几家归附有功,免了一番征战,太|祖虽然也与宣帝有同样的忌惮,却也不好直接收回几家手中的权利,只将安抚使降为县令,然不同于其他地方的官员,这几地的县令,为世袭制,且承诺这几家“世有其地、世管其民、世统其兵、世袭其职、世治其所、世入其流、世受其封”。

  与那些考校定品的地方官不同,那些官员多是科举正统出身,异地为官且不会在一地留任太久,人们为了区分开,称那些官员为“流官”,称邵家这类的官员为“土官”。

  所谓土官制,即世代沿袭:父死子继,无子则兄死弟及,哪怕是绝嗣,也要从旁支过继一个子侄承继。土官之中,又以平阳邵家、宁远邵家、福清柳家、方渠纪家为首,看似优待的土官制,其实却是断绝了土官升迁的可能,为了利益,也因流官一向不愿与土官“同流合污”,被流官排斥的土官之间难免相互来往互通有无,关系通过联姻等行为,几代下来,越发紧密,当然,与流官也越发的疏远敌对。

  邵永安看得十分透彻,百年过去,土官的势力早已经大不如前,而如今土官之间的联系,也越发为朝廷忌惮。一直没有放到明面上来,只不过是不好直接推翻太|祖当年定下的规制罢了,故而这些年土官越发的小心翼翼,生怕行差踏错,让流官得到可趁之机,大肆攻讦。

  胡氏之事,只是试探罢了。

  土官的数量,比起流官的数量来,还是太少太少,然而数量少,并不是流官不满土官的原因,土官的存在,意味着那些寒窗苦读科举出仕的学子,在外放为官历练时,可选择的余地少了,这是对所谓“科举取士”的不公平——更别说土官治理之地,每年上交国库的税收,只是当年的三分而已——哪怕土官永远只是七品,也无法平息流官对土官的不满。

  改土归流的呼声一直存在,但其实也不过是在低阶官员之中流传,真正的上位者需要考量的问题往往更全面,土官是前朝留下的遗患,虽说改土归流是定局,却也不可能一朝一夕便能成事,否则两朝百余年早已经成事又何须等到现在?

  尤其是邵、柳、纪家,历经三朝,在当地经营多年,时至今日,在交南的名望依旧高过交州历任知州,不可轻动,毕竟当初本朝初立,这四家本有机会带着整个交南自立抑或者是投奔南越,到时候就算太|祖能征善战可再将交南收回版图之中,劳民伤财也必不可免;何况交南汉夷杂居,土官世代镇守,虽然没什么大的建树但能保持太平也算是功劳,若朝廷恣意而为,也算是寒了这些降臣的心。

  就算这些土官而今已是无力造反,但他们依旧蓄养着私兵,若是狗急跳墙也会祸及百姓,而且夷人而今虽然安分不闹事,其实更多的还是惧于土官多年来的威慑,真换了外来的官员,一是不懂民情,二是难以服众,只怕会更乱。

  前世的时候,若不是邵家自己先内乱,再等上数十年,改土归流也未必能成事。

  一言以蔽之——改土归流是必然的结果,然而时候还未到罢了。

  当然,上位者有所顾虑,不会做得太明显,那些低阶的官员——同州郡的官员私下里还是会有些手脚。

  交州以南的学子难以出头,除了真的文风不盛之外,又何尝没有其他的原因。

  那些历任的官员倒是更愿意直接与那些土官作对,然而土官中以平阳邵家为首,早知道别人在一旁等着自己的错处,又怎能无所防备,本朝立国百年,除了宁远邵家绝嗣过继的时候弄出一些声响之外,大多数的时候土官都是安分守己低调行事,这些年风调雨顺,没什么天灾人祸,要寻其错处,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胡氏的事,只不过给他们一个借口罢了。他们未必觉得凭着胡氏就能扳倒邵家,但是给邵家添些堵恶心恶心邵家也是无妨的。

  谁让平阳邵家是土官之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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