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来归03

　　第二日邵琰醒得比寻常更早一些，裴耀已经不在身边了，邵琰呆愣了一瞬，如同以往一样没有叫丫鬟，起身稍事打理好了之后出去。

　　裴耀正召集了下人一道说着什么，见到邵琰出来，愣了一瞬，让她们退下，拉了邵琰的手：“昨夜闹腾得太晚，怎么不多睡会？”

　　邵琰本想说无妨，她习惯了早起——余光瞥见还没走远的程嬷嬷和洪嬷嬷满脸心照不宣的暧昧神情，顿时明白裴耀的话又让她们误会了，不由得红了脸，轻轻瞪了裴耀一眼——他又胡说！

　　裴耀见她微恼，先是不安，随即了然，等她们都退下了，安抚道：“阿琰，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邵琰声音闷闷的，就是知道他不是故意的所以才憋闷啊，他先前说起那些话的时候那般自如坦荡——可偏偏本来就是些寻常的小事，他们身边的人总会想歪，邵琰也是无奈得很：“以后这些话……不许在人前说！”

　　裴耀应了一声，拉着她去用了早膳，小祭过裴耀的父母之后，两人才到正院那边请安。

　　裴二夫人依旧是没什么好脸色：“三郎倒是孝顺得很，回来也不先想着跟长辈说一声，不声不响便回来了，不知道的，还道是家中亏待了你，什么准备都没有。”

　　邵琰敛目，是啊，他们若是早知道裴耀要回来，行事或许会有些收敛，不至于连盯着他们小院的人都来不及撤走。

　　裴耀笑了笑：“二婶这说的是什么话，军中之事本就是机密，又怎好大张旗鼓弄得尽人皆知？”言下之意，他是替陛下传信，区区裴二夫人，还够不上格知道这些。

　　裴耀又道：“再说了，昨晚自宫中回来得太晚，正是因为念着不能打扰到‘长辈’，所以才没惊动大家——原来在二婶眼里，这反而是‘不孝’，早知道如此，当时便该过来说‘一声’的——不过二婶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毕竟这府中都是二婶的人。”

　　裴二夫人愣了一瞬，很快收敛了神色道：“这事倒也是二婶的不是，说来你们小夫妻聚少离多，又还年轻，三郎你一回来便想着回自己院中……二婶也是过来人，不是不能理解的……”

　　她话锋一转，不怀好意道：“二婶只是为你不值……三郎你心内看重别人，可别人对你如何三郎你离京日久，只怕很多事都不知——”

　　邵琰感觉自己脑子里“嗡——”的一声，有根弦仿佛断了。

　　她怎么……忘了这一茬！

　　那时候想着裴耀三年五载未必会回来，毕竟京城离长州太远，他纵然有心也是无力，那些事告诉他除了给他徒增烦恼之外于事无补——可是如今他回来了，她却没一早将事情告知，他若是从别人口中知道了那些事，会不会多想？更何况……裴家二房总不会好心替她遮掩，只怕早就将事情添油加醋传给了裴耀。

　　即使他们没抓到“现行”，即使那人咬死了不认——但这种事有时候也不需要什么证据，只需一句模棱两可的“怀疑”便足以捕风捉影。

　　邵琰也的确不够谨慎——她没能狠下心来任由那对母女自生自灭，也许裴家二房是能猜到她与那人达成了什么交易……即使没有，他们也可以说有。

　　邵琰甚至在想，裴耀这次连招呼也不打就回京……是不是因为这件事兴师问罪而来的。

　　她手心发凉，就算知道眼下裴二夫人要是将事情告诉裴耀绝对免不了夸大其辞，可是却什么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有些事虽然不是什么大事，可是当初她既然选择了隐瞒，而今无论她如何辩解，都显得得非常的欲盖弥彰——她没办法预料裴耀的反应，她怕自己无论说什么这时候都像是做贼心虚。

　　察觉到她不太对劲，裴耀伸手握住她的手，手心指尖的凉意让他眉头皱起，在邵琰看来却像是他生气了，顿时心乱如麻，想要落荒而逃却又迈不开脚——她连动一动的力气都没了。

　　裴耀手握紧，将邵琰身子拉近，这才转向裴二夫人：“阿琰是我的妻子，她什么性子，我再清楚不过了，若是别人觉得信口胡诌几句便能挑拨了我们，那可要失算了。”

　　裴二夫人轻笑：“三郎这一口一个‘别人’也未免太生分了些，我们是你的亲人长辈，出了什么事都是想着为你好——三郎该知道些远近亲疏才是。”

　　“若论亲疏，也还有内外之分呢，”裴耀不再看裴二夫人：“若二婶只是想说些没用的话，那我俩便告退了，眼下年节将至，二婶只怕也忙得很。”说着便要拉着邵琰退下。

　　裴二夫人终于看到邵琰神色不对劲，面色倒是满意的：“三郎媳妇平日里伶牙俐齿得很，今日怎么就成了个锯嘴葫芦了？是仗着有人撑腰还是心虚了呢？”

　　邵琰身子一激灵，稍稍回神，刚想反驳，却又无话可说——裴二夫人纵然是有意挑拨，可她偏偏又没说错，邵琰她确实是心虚了，不仅仅是因为当初她选择将这事瞒着裴耀而今事发，更是因为她比谁都清楚，就算当初什么事都没发生，于女子而言，这种事也依旧算是一个污点，她信裴耀无论是出于真心还是仅仅为了面子，在裴二夫人面前，一定会护着她，可是她料不准裴耀会不会介意会不会生气。

　　她想跟裴耀解释，可是那么多话却偏偏哽在喉中，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曾经以为，就算有一天裴耀知道了这些事，不管他怎么想，她都可以无所谓，甚至想过大不了她被休回家便是了——然而事到临头了才发现，她没自己想的那般不在乎。

　　裴耀看了邵琰一眼，急着要走，回头对裴二夫人道：“二婶话里有话，可我之前说了，阿琰的性子我再清楚不过，断不会做什么出格之事，以我对顾家的了解，顾家也不会有失礼的举动，当初我将阿琰留在京中，便是想着京中守备充足，闲杂人等不敢生事——若真出了什么事，也只能是在这府邸之中。”

　　“只是我想着，二叔再怎么着，毕竟身上带着爵位的，这府邸好歹也是侯府的规制，寻常宵小不敢妄动，”裴耀直视裴二夫人：“怎么，二婶连一座府邸也看不住吗？”

　　“想来也是，二叔的爵位毕竟当不起这座府邸的主，这府邸逾制的地方太多，二婶一个当家主母力不从心也是理所当然，”裴耀盯着她：“既然力有不逮便不要勉强，不如禀报了陛下，求陛下将这府邸收回，换一处与二叔身份相当的府邸才是。”

　　裴家二房最担心的便是裴家未来爵位的归属，更明知裴二叔的爵位配不上这府邸的规制，这府邸逾制的地方太多，可他们不想动也不敢动——他们力求低调，生怕陛下会因为他们的“识时务”而想起他们来，怕陛下提起裴家的爵位归属，就算不提这爵位归属，哪怕只是让他们改了这府邸的规制或是如裴耀说的那样干脆换一座府邸——换一个匾额哪有侯府听起来更气势磅礴？说白了，还是面子问题。

　　裴二夫人神色略为尴尬：“三郎这说的是什么胡话？这府邸是祖宗基业，岂能随意说换便换的？”

　　“什么祖宗基业？这府邸说到底，也不是哪一家或哪一房的私有之物，太|祖当初赏赐，是为了犒赏先祖，而今子孙不孝，既然撑不起这门楣，便也不该死守着府邸度日，非要强撑着的话，那才是不忠不孝。”

　　“既然二婶当家当得这般为难，不如回头便禀明了陛下早做决断吧，”裴耀拉着邵琰便要走：“趁着年底换了府邸也好，而今我已经成婚，总不好再在亲戚家叨扰，二婶还得分神帮我照看阿琰，说出去也是我的不是，若是真出了什么事也让二婶为难——”

　　裴二夫人叫住他俩：“三郎你说的是什么话，我们是一家人，说得这般生分作甚？你也别多心，二婶不是想挑拨你们，只不过是关心你们罢了——哪会有什么事啊，不会出什么事的，怎么可能会出事呢！”

　　她认输了，裴耀倒是有些失望——他倒是希望裴二夫人被激得松口答应分家……只是也知道那不太容易，只是眼下他也没工夫与裴二夫人力争：“没有事那自然是最好……若是让我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点到即止，不愿多待，只赶紧拉着邵琰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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