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不惧05

　　邵琰是被脸上湿暖绵密的感觉弄醒的，睁开眼看到的便是裴耀放大的脸，先是愣了一下，很快便又由着他了，见她醒了，裴耀稍稍退后，最后用鼻尖蹭了蹭她：“醒了？”

　　邵琰应了一声，随后低头看见他身上衣物已经齐整，不由得又清醒了几分：“什么时辰了？”

　　得到裴耀的回答之后，邵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吓得拉过被子盖住脸，裴耀也吓了一跳，想拉开又不敢用蛮力，只好扯着被子问到：“阿琰你怎么了？”

　　邵琰不肯让他拉开被子，裴耀越想越不放心：“阿琰你这是……后悔了吗？”

　　“没有的事——”听出他语气里的不安，邵琰稍稍松开了手，裴耀趁机将被子拉下，在他再度询问之前，邵琰本就发红的脸此刻越发的觉得有些热起来，抓了抓自己身上的衣物：“只是这样一来……她们岂不是……都看到、知道了……”她本来就不习惯在丫鬟面前袒露身子，何况她身上的痕迹……也不适宜让丫鬟们看到。

　　“应该没有人进来过的，放心吧，”知她只是害羞，裴耀如释重负，见她还是不太相信，看了看她揪成拳头的手：“你身上的衣物……是我帮你清理上了药之后着好的……我出去的时候，嘱咐过她们说你昨日太累了今天不要扰了你让你多睡一会，我自己……很快就回来了。”

　　他没说下去，邵琰却是懂了，可不是丫鬟换的而是他的话，并没有让邵琰的羞耻退却，反而更脸红了——这样一来，他岂不是什么都看到了。

　　邵琰又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物，面上更是发烫，稍稍松了口气，随即又更不安：“可你为什么……要跟她们说……说得这般、这般清楚！”

　　“我只是说你昨日太累了，没说别的什么话——”裴耀只迟疑了一下，又很快明白了，虽然不解，但还是安抚道：“昨日……你骑了一天马，的确是累坏了，但是我没有跟她们说我们昨夜……阿琰你不要多想，她们总不能以为我俩半夜又出去骑了马吧。”

　　邵琰脸更烫了，一半是因为自己先前误会了他，另一半却是她听了他最后的话之后想起了一些久远的事，不由得想歪了，裴耀见状更是不放心，又追问了一遍，邵琰才声若蚊呐道：“以前邵琛还说你自比骏马呢。”

　　裴耀愣了一瞬，哑然失笑：“那阿琰你觉得，我比骏马当如何？”

　　邵琰羞赧至极，他这样轻易认了让她以后如何面对学骑马这事啊？忍不住在他腰间轻推了一下，没推开，别开脸道：“邵琛还说了一句话呢，你要不要听。”

　　“听你这意思，不是什么好话，”裴耀轻轻摇头：“还是不要听了吧。”

　　邵琰噎住：“邵琛倒也没说错，你就是不害臊！”

　　“我们是夫妻……床笫之间……为什么要害臊？阿琰你想……”他本来似乎是要说她想多了，然而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问道：“阿琰我们是夫妻，这种事本就寻常，你……为什么那么怕别人知道……我俩圆房之事？”

　　邵琰愣住，先是觉得自己的确是反应太过了些——她上辈子……虽然是被强迫的，可是第二天，所有知道不知道真相的人，全都在指责她辱骂她，她下意识的觉得这种事被人知道了是非常可耻的，就算这辈子已经做好了准备，之前也劝了自己很多次，她跟裴耀是夫妻——走到这一步，理所当然顺理成章，可是之前那一瞬间，还是有些回不过神来，不过这些话不能跟裴耀说出来，想了想只能用另外一个稍稍说得过去的理由：“虽然我上次问你、你说你知道为何但却又不肯告诉我原因——可是她们毕竟都觉得……咱俩肯定是一早便已经圆房了……要是让她们知道我们直到今日才……我怕她们会胡乱猜测……我不想让人怀疑你是不是曾经——”

　　邵琰不想把话说太清楚明白，好在看裴耀似乎也懂她的意思了，便松了口气，刚想说幸好别人不会知道，裴耀却又道：“可是到时候她们进来收拾的时候……”终究是会知道的。

　　邵琰想了想的确是，稍稍起身看到屋内一看便不同于以往的凌乱，稍稍平复的心又悬了起来，想要下得床来却遇到了他的阻碍，邵琰刚降了一丝热度的脸又发烫起来，推了推他：“你……让我起来收拾吧……天色已经这般亮了……”总不能这么耽搁下去……再迟……就不好说了。

　　裴耀深深看了她一眼，本想说什么的，可是看了她的脸，到底还是没说出口，稍稍起身想退，结果邵琰刚动了一下，轻轻吸了口气，虽然很轻，但裴耀还是听到了，看了了她一眼道：“阿琰你这是——”

　　“掩耳盗铃”四个字终究是没说出口，裴耀无奈的在她唇上轻啄了一口：“我来收拾……你别动。”

　　见邵琰在看他，裴耀又道：“放心吧，会跟以前我们每天起来的情形一样的，不会被人发现的。”他们也的确是要起来了……再这么耽搁下去，指不定待会就有人来叫他们了。

　　邵琰一时动不了，侧着身子看他，裴耀收拾好了床下，过来站在床前，邵琰很自然的把手递给他，裴耀将她抱到一旁，听她的话替她拿了将要换上的衣物，很快又折返回去忙活。

　　邵琰犹豫了一瞬，然而起来之后便感觉身上衣物穿着并不自在，想来是裴耀不熟悉女子的衣物或者是急乱之中没穿好，虽然知道裴耀随时都会过来，还是想要将身上打理好。

　　刚整理好小衣将中衣拢好，果然听到裴耀的声音:\"我帮你\"

　　他说着话已经到了她身后作势要帮忙，邵琰红着脸拒绝他要帮忙的意图，裴耀手放在她肩上，低头看了一眼，也不敢再呆下去，刚想松手离开，邵琰却回身抓着他的手，裴耀顺着她意思低下了身子，她轻轻靠着裴耀的肩膀：“三郎，你真好。”很多事不穷根追底，不愿逼迫她，连她一些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任性的念头，都可以纵容她。

　　而她……曾经无数次差点错过他，若不是因为他坚持，他们无论如何走不到如今这一步，她会一辈子深陷于上辈子李复给她制造的泥淖里无法自拔，从某种程度上而言，裴耀拯救了她，可是她能给他的……毕竟还是太少了。

　　“我知道我好，”裴耀身子僵了一下，本来想调笑一下的，却发现无法轻松愉快的越过这个话题，只好说了实话：“但是阿琰……这些话你过两天再跟我说……你现在身子……还没大好呢！”

　　邵琰一听就是他又想歪了，双颊发烫，双手不知道如何是好，到底是忍不住轻骂了一句：“无赖。”只是却也没松开手。

　　裴耀顺势抱着她，努力平息了好一会，才稍稍退开些，低头看她：“阿琰，你答应我件事可好？”

　　邵琰装作若无其事地收回手：“你说。”

　　裴耀反而愣住，低头看她：“是不是我说什么你都答应？”

　　邵琰迟疑了一瞬，半含嗔地看了他一眼，随即避开目光，几不可闻地应了一声。

　　裴耀微微低下了身子，与她视线平视，伸手抚了抚她有些微肿的唇，在邵琰试图偏开头时拦下她的举动，与她额头相抵，声音轻轻的：“阿琰我知道，以你的性子，能做到这一步，是接纳了我将我放在心上的意思，我很欣慰。”

　　“但我更心疼，”裴耀拦住不让她避开：“阿琰我从不愿你为任何人委屈自己，那个‘任何人’里，是包括我的。”

　　邵琰看了他一眼，没吭声。

　　裴耀有些不安：“阿琰？”

　　邵琰低下头，声音几不可闻：“我没有委屈自己。”

　　见裴耀只是看着她，邵琰又道：“我的性子你还不知吗？有些事情除非我愿意……否则无论谁都勉强不了我的。”这一点，他该是深有体会才是。

　　“还不勉强？那昨晚……”裴耀见提到昨晚邵琰便有些发急不许他继续说的样子，轻叹：“阿琰，我知道你是不忍心我难受，可你这般不爱惜自己身子只想着成全我，事后我心里会更不好受。”

　　邵琰愣了愣，裴耀捧着她的脸：“阿琰你答应我，以后再有这样的情形……若你身子不适、哪怕只是因为你心里不舒爽，你大可以拒绝我，而不是像昨晚那样，到最后伤了自己。”

　　邵琰低着不答，裴耀等了一会，声音迟疑：“阿琰？”

　　邵琰佯怨道：“可你方才才说只要我不想答应你的事，便可以不答应……那我若是不想答应你这件事呢？”

　　“我之前说的是——”裴耀想说的话又顿住，点了点头道：“也对，不只是昨晚那样的事，其他事也是一样的——”

　　邵琰见他如此，忍不住又想逗他：“是不是我若是不愿意，你便不会勉强我？”

　　裴耀点了点头，邵琰眼珠子转了转，浅笑问他：“那我以后要是都……不愿意了呢？”

　　裴耀愣了愣，突然有种心慌：“阿琰，我知道我昨夜……有些生疏和鲁莽让你伤着了……我以后会学的、等你身子养好了，我会努力让你……甘之如饴的！”

　　“谁……谁会甘之如饴了！”昨夜他明明说她鲁莽，如今却又自己担下了这“罪名”，邵琰臊红了脸：“无赖！”

　　“就算无赖，也只对你才如此的，”裴耀随口接了一句，脸也烫起来，心中却还是忐忑得很：“阿琰……你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你说出来我能改的。”

　　邵琰见他是真的很在意这事的样子，不忍心逗他了，声音低低的回了一句：“没有的事。”她曾经是真的很恐惧这种事，然而跟裴耀走到如今这一步，过往那些担忧惧怕，倒也释然了，他们是名正言顺的夫妻，有些事本就是理所当然。

　　见裴耀还是不放心，一脸挫败的样子，邵琰怕他真的受打击了，抓住他的手：“以前没发生的事我不敢说，但是经过昨夜……我想我能回答之前在京城你问我的问题了。”

　　裴耀看着她，邵琰低下头，声音又压低了：“你之前问我……如果你做了什么……我会如何……我现在知道答案了……我不会生你气的，你也不必想着……趁我睡着之后偷偷将我带来……我还是愿意跟你来长州的。”她之所以不愿在京城圆房，一是必须得找到一个足够说服自己来长州的理由，二是……她心中也担忧，以她对这事情的恐惧，如果他们在京城已经圆房，她怕自己会因为抗拒这事而不愿来长州——如今想来，到底是她多虑了。

　　虽然说得隐晦，裴耀却是懂了，之前的不安消解了几分，然而不免扼叹：“阿琰你不该告诉我这些的，我现在后悔极了——白白错失了几个月。”

　　然而顿了顿，想了想她身上的情形，裴耀又自责地摇头：“阿琰，我知道你这些话只是安慰我罢了——我很清楚……我并没有那么好。”

　　“三郎，我没有骗你也无需安慰你，”邵琰将手搭在他肩膀上：“你已经很好了，没必要再苛求自己的。”

　　“不是苛求，是我自己想变得更好，我不想你后悔——”顿了顿，到底还是不想把话题扯得太沉重，看了看邵琰：“像昨夜那样的情形——”

　　见邵琰有些发急不许他再提的样子，裴耀还是把话说完：“阿琰以后让我来便是，我不想你再伤着了……你放心吧……往后……我能做得更好的。”

　　邵琰不敢看他了，低下头：“骗子！”

　　裴耀听见她的控诉，低头只能看见她头顶，想起自己之前的话前后不一致，也有些心虚起来：“阿琰我——”

　　“没关系，”邵琰听出他声音里的不安，手勾着他脖子让他低下头来，裴耀照办之后，在他唇上轻啄了一下：“我准你骗我。”

　　裴耀愣了愣，不让她躲开，想要加深这个吻结果在碰到邵琰微微红肿的嘴角之后只能挫败地停下了，眼神幽幽地看着邵琰：“阿琰你真的是……明知我现在不能对你如何……你便可劲儿地诱我——等你好了，你又溜得比谁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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