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剑客传（九）
在这幽僻的山间，白天黑夜都寂静无比。住得久了，才会发现，这种绝对的安静远比嘈杂可怕。
今天晚上没有月亮，黑暗，绝对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除了猫和蝙蝠，还有谁潜行在沉睡的庄园？
无殇快要睡着了，有丝丝凉意，从背后袭来，他掖了掖被子，没有用，那不是冷，是天生的、对危险的警觉。他坐了起来，困意全无。周围漆黑一片，黑暗中有一双眼睛。
“阿言，醒醒，醒醒，阿言……”寞阳羽轻声叫她。
“干嘛呀？别摇了——摇散啦——”
白休言勉强睁开了半只眼睛，寞阳羽道:“叫你别睡那么死，你倒好，压根没听进去。”
“好了！好了！别念了，老大爷！”白休言坐了起来。
寞阳羽道:“你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察觉到那么一丁点，有什么用？”白休言说着又睡了下去，道:“人家在暗处，咱们在明处。”
无殇道:“那现在怎么办？”
白休言迷迷糊糊说道:“睡觉。”
无殇思虑半晌，在她耳边轻声道:“那我在这儿睡好不好？”
白休言默默地滚了一圈，给他挪出地儿来。
寞阳羽抖开一床被子，在旁边躺了下来。
一番折腾，白休言倒有点睡不着，她睁着眼睛躺了一会儿，忽然闻到一股甜香。
无殇低声道:“迷香。”
白休言仔细听了听，道:“东北角。”
“梦甜香凝神怡意，是香中佳品，其它香料中掺入少许，便能安神，哪里是你这样当柴烧的……”寞阳羽从屋子后面缓缓走出，悠然道。
黑衣人杵灭了香，警惕地看着他。
寞阳羽笑了笑，道:“低头看看。”
黑衣人狐疑不定，他不敢看，更不敢不看，他迅速地低了下头，冷汗瞬间湿透了衣衫，一把明晃晃的短刀，就架在他的脖子上，他竟毫无知觉。他道:“你是什么时候，站在我身后的？”
白休言笑吟吟道:“你猜啊！”
他道:“别杀我，带我去见庄主，我有话说。”
山庄主人的住处还亮着灯，黑衣人上前叩了门。
“怎么样？”里面传来山庄主人的声音。
黑衣人道:“那两个人的实力，深不可测。”
山庄主人道:“对付得了饮恨刀吗？”
黑衣人道:“不在话下。”
山庄主人道:“请两位进来吧。”
“……那饮恨刀武艺高强，又与我有此深仇大恨，我躲了他十年，如今他找上门来了。我不是他的对手，只好请江湖上的朋友帮忙，谁知——”说到这儿，庄主捶胸顿足道:“那些高手，竟然纷纷死在了他的刀下啊！”
庄主说到这儿，寞阳羽打断道:“都死了些什么人？”
那庄主数出名号来“潇湘剑，铁弹子，北海龙王，血墨书生……”
寞阳羽呷一口清茶，道:“说完了？”
庄主道:“呃……大概就是这些人。”
寞阳羽冷冷道:“与我何干？”
庄主急急道:“那饮恨刀之前负伤，我一家老小才逃过一劫，如今他伤好了，必定再来寻仇。”
那庄主说着“扑通”跪在地上，道:“请少侠救命。”
寞阳羽漫不经心道:“好说，给钱就行。”
次日清晨，丫鬟慌忙来报“庄主，不好了，客人不见了！”
庄主正在漱口，听见这话，急忙道:“哪个客人？”
丫鬟道:“那个姑娘，剑也不见了。”
庄主道:“那个男的呢？”
丫鬟道:“我……我不知道。”
“坏了，”庄主道:“那俩人敷衍我，他们连夜跑了呀！”
丫鬟道:“庄主，要不去看看那个男的还在不在。”
“对！对！”庄主点头道:“去看看。”
“你看我急了吗？”寞阳羽靠在床上道。
庄主道:“少侠……”
寞阳羽打断道:“我的阿言不见了，我都没着急，你急什么？”
庄主又道:“少侠你不知道，那饮恨刀十分狡猾，我怕一个不小心，姑娘就遭了他的毒手……”
寞阳羽道:“现在什么时辰？”
庄主道:“辰时。”
寞阳羽道:“快了。”
庄主道:“什么快了？”
话音刚落，丫鬟急匆匆跑来道:“姑娘练剑回来了。”
“练……练剑？”
寞阳羽懒懒道:“每日卯时，阿言都要出去练剑，以后别大惊小怪了。”
白休言走进来，卷苍剑往桌子上一放，坐在绣凳上道:“那个庄主也不是什么好人，咱们干嘛要帮他？”
寞阳羽穿好罩衫，抱着她道:“怎么啦？生气了？”
白休言轻声道:“没有生气啦，就是……为什么呀？”
寞阳羽道:“当然是为了钱了，你爱吃的鼎香楼、穿的瑞蚨记，没有银子从哪儿来？”
白休言托腮道:“银子嘛，家里有啊。”
寞阳羽若有所思的样子，抚弄着她的头发道:“阿言是不是想家了？”
白休言叹道:“我离开家……十年了，都习惯了。”
寞阳羽道:“阿言，如果我们再也回不去了，你会不会很难过？”
白休言看着他道:“我不明白。”
寞阳羽抚摸着她的脸庞，柔声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人要把我们分开，你愿不愿意跟我走，再也不回中原。”
白休言道:“我们去哪儿？”
寞阳羽道:“我在海上有一艘大船，我们坐船出海，或许在海上漂泊一生，或许去一个没人知道的小岛，或许去更远的地方……”
白休言双眉颦蹙，道:“真的……再也不回来了吗？”
“嗯，”寞阳羽点了点头，走到窗前，推开窗子，默默地看着窗外。
“无殇，”她唤他的名字。
他望向她，目光淡淡的。
白休言轻快地走到他面前，踮起脚尖，凑近他的耳朵悄悄道:“我喜欢你的，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寞阳羽道:“不想家吗？”
白休言看着他的眼睛道:“没有你，我会找一个安静的地方住下来，用十年二十年去暖一座石头房子；有你，天涯海角，哪里都是我们的家。”
寞阳羽故意问道：“我们的家？”
白休言一愣，微微红了脸，小声道:“我说错话了？”
寞阳羽不答，只是道:“阿言是不是长高了？”
白休言急忙解释道:“不是，我踮脚了。”
“我可不管这么多，”他懒懒道：“阿言长大了，阿言答应过的……”
“咚咚！”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庄主慌慌张张冲进来道：“那……那饮恨刀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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