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钟情！”钟毓猛然惊醒，她急促地呼吸着，额角上传来一丝一丝的抽痛。她伸手摸了摸痛感传来的地方，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六殿下醒了！”繁复的床幔被人撩开，来人小声试探道：“殿下可还好？身子还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钟毓这才将视线转向对方的脸，看了一会儿发现这并不是自己认识的人，这次渡劫她损失惨重，不仅修为没有任何提升，还害了钟情，断了承影。这辈子她还真是第一次落到这般凄惨的境地。
朝着对方拱了拱手，钟毓礼貌道：“这位兄台能否帮在下传音到千仞宗？在下的师叔是千仞宗宗主，若是他知晓我在此处，定会派人来接我。”
那人脸色变了几变，就是没有说出答应的话来，钟毓见对方神情，以为对方是不愿帮这个忙，于是许诺道：“到时候在下必有重谢！”
这次渡劫居然这般凶险，也不知道玉子峰有没有受到影响——想到玉子峰她就又想到了钟情，钟毓神色黯淡了些，等回到千仞宗，她定用厚礼葬他。她心头藏着事情，丝毫没有发觉，从这句身体发出的声音，分明不是她的语调。这锦被下的身体，也并不是她的身体。
“殿下在说什么，奴才怎么听不懂？”那人说着伸手就想去摸她的额头，钟毓皱眉躲开，让对方落了个空。
“奴才该死，是奴才越矩了。”对方跪倒在地上，却是再不敢抬头了。
对方似乎真的是一点都没有听懂自己在说什么。钟毓有些心力交瘁，她掀开锦被，赤脚下了地，“带我去——”本想让对方带她去见他们主子，可是自己的这双脚是怎么回事儿？
这样小巧，看上去不过是个小娃娃的脚，天知道她有多久没有见过这般小巧白嫩的脚了。还没等自己反应过来这双脚是怎么回事儿，一只葱白的手就绕了过来，一把捏住了自己的脚腕。那触感极其真实，钟毓吓了一跳，猛然把脚抽出。
“大胆！”她低喝一声，语气上满是被冒犯的不满。钟毓是个极度自律的剑修，不说别人，就连钟情都不敢随意触碰她，而这人居然这样胆大包天，上来就敢摸她的脚！虽然从现在来看这双脚似乎并不是她的。
那人被吓的不行，跪在地上讷讷道：“殿下......天儿凉，您不穿鞋可是会着凉的。”
终于听着这话，把视线移到对方另一只手上，果然还提着一只鞋子，看样子是真的想他替她穿鞋。
看着对方微微颤抖的身子，钟毓叹了口气，对方不过好心，自己刚才还是过了些。她放柔了语调，开口解释道：“你起来吧，我不太喜欢同人接触，所以并不是故意要说你。”
那人低低应了声“是”，随即起身劝道：“殿下先回床上吧，太医马上就要过来了。”他虽有些奇怪六殿下今日的反常，然而也只是在心头琢磨并未表露出分毫。
两人静坐了片刻，就有太医提着药箱过来了，给钟毓行了礼之后，这才走到床边替她诊脉，钟毓不太明白眼下是个什么情况，只好配合着伸出手腕，那是一截白净又瘦弱的手腕。
这不是她的手。
她是千仞宗少有的女剑修，即使体型上会和男子有些差异，但是总不至于这般瘦弱，这不管是手还是脚，看上去都像是个没长开的小娃娃一般。她想着事情，浑然没有看见太医的手，等到对方把手搭在她腕间，她下意识的就是一颤，随即就想把手抽回。
太医下了巧劲，轻而易举地就把她压了下来，等诊完脉，他又查看了一下钟毓头上的伤口。“眼下来看并没有什么大碍了，只要好生休养着，很快就能恢复如常了。”
太医离开之后，钟毓有些困意上涌，她已经很久都没有这般累了，本想打坐调整一下自己的状态，谁知一闭上眼，整个人就失去了意识。
陈矩送走了太医，进来看见的就是钟毓歪头倒在床上的一幕，看上去似乎是睡着了。他走近了些，听到对方平稳的呼吸这才放了心，伸手替对方盖好被子，他这才盘算起刚才六殿下说过的那些话。
*
钟毓头痛的快要炸开一般，她知晓自己可能是在做梦，但是这梦境却过于真实。许多画面犹如走马灯一般在她面前一一飘过，虽然都是她从未经历过的事情，然而心中却升起了一丝丝的共鸣。
最后的画面是一个长相俊美的男人，说是男人看上去也不过十四五岁，钟毓听到他嘴上说着好听的话，手却猛然把“自己”往后一推，这一推她的头就嗑到了假山上那尖锐的石块上，钟毓眼前一黑，陷入了沉睡。
晚间有人过来探望，陈矩见来人，赶忙起身行礼，“奴才参见太子殿下。”
太子点了点头，挥手摒退了周围的人，等室内只剩下他们三人时，这才开口问道：“六弟怎么样了？”
“太医说没有大碍了。只是......”
“只是什么？”太子皱眉问道。六弟这条疯狗暂时自己还用的到，可千万别在这个时候死掉了，到时候自己可哪里能找出这样一个蠢包来把控。
“只是今日六殿下醒来，说了好些奴才听不懂的话，也不知道是不是撞坏了脑子......”陈矩犹豫了片刻，还是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和盘托出了。“六殿下以前虽说性子也阴晴不定，但是从来对奴才倒还是和颜悦色的，只是今日他不但拒绝了奴才的服侍，还说什么‘不喜别人触碰’的话来。”
太子皱眉思索了片刻，随即开口道：“六弟平日里最为宠爱你，你好生把人哄着就是了。人要给我好好照顾着。要是你失去了六弟的宠信，你也知道我的手段。”太子狞笑一声，拂袖离开。
“是。”陈矩咬了咬唇，低声应了。说是来探望幼弟的，可是连人都没有看上一眼就走了，陈矩忽然有些同情六殿下，其实他与他都是一样的棋子，只要无用了，马上就会被丢弃。
不过人家再怎么说也是皇子，和他这样的奴才又如何能比？况且他还是皇上最喜爱的一位皇子，即使和太子对上，也并不是没有胜算。倒是自己......陈矩眼眶泛红，强忍着才没让自己落下泪来。
这一觉像是睡了百年一般漫长，钟毓睁开眼时，心下也渐渐地有了思量。看来自己这是夺舍了？那不属于自己的记忆，不属于自己的身体，都在提醒着她，她现在已经不是千仞宗宗下玉子峰的峰主了。
可是说来也奇怪，这夺舍之后，怎么自己连灵力也感知不到了？况且就算自己渡劫失败，也不至于连元婴都消散的无影无踪了吧？更加让钟毓惊慌的是，她居然连神识都消散的一干二净！
饶是一贯冷静的她这下都有些手足无措了，她安身立命就是靠的这一身修为，可要是没了这身修为，往后的路该怎么走才好？
这样想着，她略有些烦躁地翻了个身子，外头的人听见动静就掀开床幔往里头看了一眼，正好对上了钟毓的双眼。对方面有赧色，小声道：“殿下醒了，现在可否要起身？”
这个人似乎叫做陈矩......想起那些纷乱的记忆，她脸色都涨红了几分，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陈矩服侍她也有两三年了，自然是能察觉到对方的情绪变化，他伸手摆好鞋子，有些奇怪地看了对方一眼，“殿下这是怎么了？是不喜阿矩伺候了吗？”
昨日她并没有细看这人，眼下看来这人的确是有让人喜欢的资本。他的脸并不像是男子那般英气，反而带上些女子的娇媚，这样雌雄莫辩的容貌，在某些人眼中却是有种致命的吸引。
想到两人床笫上的花样，钟毓的脸又红上了三分。她......她从未经历过这种事情，昨日那些记忆涌上来的时候，周身的羞耻感觉简直要淹没了她。虽然她在心中一度劝慰自己那人并不是她，可是那记忆过于真实，她也难免会有些感同身受。
不过好在这两人总归没有在床榻上坦诚相见过。这具身子的身份是齐国的六皇子，虽说是“皇子”可是却是实打实的女儿身，也就是为了保证自己的女儿身不被外人知晓，即使“她”很想同陈矩有些什么，但是还是死死地克制住了自己。这样大的秘密，即使是贴身之人，“她”也不会告知。
这一点也让钟毓稍稍放心，她可不想自己去经历一副活春宫。然而尽管没有两人没有坦诚相待过，那陈矩会的花样可多了，就连最为普通的亲吻，也能弄出花来。
总之，钟毓现在有了原身的记忆，现在是真的再也不能直视这个人了。
面对和“自己”有过亲密接触的人，她也说不出太重的话来。她这人吧有个毛病，就是太喜欢揽责任，以前将钟情带回千仞宗的时候，师叔就劝对方将人放下山去，毕竟他们宗修的是正经功法，养个合情宗的弟子算怎么回事。
她当时也不是没有这个想法，但是后面看着钟情那低落的神情，她又不忍心了，毕竟人是送给自己的，多少也算是半个自己的人，要是就这样放下宗去随他自生自灭的话，她这心里肯定会各种不舒服的。她师叔也知道她这尿性，后面也就随她去了。
她对堪堪认识的钟情都能做到如此，更遑论这个明显“自己”很喜欢的陈矩......毕竟自己夺了这位六皇子的身子，再对她的枕边人翻脸，那可就太无情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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