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5 证明吧，相互承诺
余知归这次是来电视台当实习生的。
她就站在机器旁边，看着那样和以往任何一个时刻都不一样的迟昭昭。
她记得她们两个以前靠在一起看波伏娃的《越洋情书》。
迟昭昭看书很快，总是一目十行，但是她偏偏全都能记得住。
而她，看书虽然跟常人比起来是不慢的，但是一旦和迟昭昭一起看，便会觉得自己的眼速压根儿不够用。
也不知道，当时她们是怎么互相迁就着，就看完了这本书。
书中说：“我渴望见你一面，但请你记得，我不会开口要求见你。这不是因为骄傲，你知道我在你面前毫无骄傲可言，而是因为，唯有你也想见我的时候，我们见面才有意义。”
这多么像她此刻的心情写照。她从前竟不知这样的描写会成为她日后的一语成谶。
如果昭昭真的不想原谅她，她是绝不会开口要求见她的。
又过了好一段时间，海选才终于结束。紧接着，主持人上台。
“请过关的选手下周三同一时间，准时到二号演播室进行正式录制。”
众人便收拾自己的装备，三三两两地离开。
也有一些选手在离场时被工作人员叫住，意思是要他们暂时先留下来，接受稍后的采访。
而近期颇具话题度的迟昭昭就是其中一个。
“可以分享一下你演奏时的感受吗？”
迟昭昭目光所视并不是摄像机的镜头，她看向的是采访她的人的眼睛。
她的眼中有一种仿佛能灼伤别人的光芒，“命运对勇士低语：你无法抵御风暴。勇士低声回应：我就是风暴。”
负责采访的工作人员是个比较内向的年轻小姑娘，她刚刚甚至并不敢和迟昭昭直接对视，而是略微低头，不自然地看着桌子。
可是当她突然鼓足勇气回看过去时，她忽然一下子就很想哭，她自己也不明白是为什么。
这世上有种人，本身即是繁华过处。
“昭昭……你知不知道……”
“你刚才的样子，真是耀眼得想让人流泪。”
迟昭昭一愣。
“别哭。”
小姑娘抽泣道：“我也不懂我怎么了……我就是情绪太激动了。”
这边一隅的动静早就引起了附近一些人的关注。
有不良私心作祟的人还在心里幸灾乐祸地编排着：待会儿的热搜榜上的事件应该就是迟昭昭接受采访太大牌，竟然惹哭工作人员。
幸而这档节目的保密措施做得还算周全，除了演播室内有摄像录影的设备，其他人是不可擅自携带手机或是拍摄设备的。
除非内部工作人员泄露，否则是绝无可能发生这种子虚乌有的事情的。
评委席上还有一位老者一直未曾离席。
有人要来搀着老人起身离开，老人摆摆手：“等会儿。”
迟昭昭温柔地拭去小姑娘两颊的泪，等着她情绪逐渐平复下来。
“昭昭，你真的就像一个奇迹。”
“如果真的能够称得上是奇迹，那也只是努力的另一个名字。其实我很愚笨的，为换一时春生，只能植荒十年。除却这样，我别无他法。我一位曾经的校长跟我们讲过：‘既然选择了远方，那便只顾风雨兼程。’”
年轻的小姑娘用力点点头。
虽然她现在是家人托关系在电视台找了份工作，现在也还在试用期。但她还是想去考研，奋不顾身的那种，哪怕她已经失败过一次。
她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昭昭，我也会证明给你看的。”
“拉钩？”
“嗯！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昭昭面带笑意：“我们都会证明自己的。”
送走了感性的年轻小姑娘，迟昭昭走到老人身边：“邹老好。”
老人家还颇有些顽童心性，朝刚刚迟昭昭所在的地方努努嘴：“有情况？”
迟昭昭叹了口气：“是我做的还不够好。”
“年轻人，自信点。欲温而和畅，不欲察察而明切也。”
迟昭昭受教：“好。”
老人拍拍她的肩，这才向刚才过来询问的那人说：“咱们走吧。”
迟昭昭帮忙扶着老者，邹志远和蔼可亲道：“不用送了，我说过的话可别忘啊。”
“您老放心，我记得可牢了呢。”
“鬼丫头。”
他现在看迟昭昭，怎么看怎么都觉得亲切。
他的得意门生的孩子，都出落得如此风华绝代了，果真是岁月不饶人。
真好。
民乐的脊梁在他们这帮人的老骨头逐渐扛不动的时候，这些年轻人，也终于能够用他们硬朗的腰板，昂首挺胸地顶住这边天。此生无憾啊……无憾。
离开演播室的时候，迟昭昭下意识回了一下头。傅冬雷原本坐着的位置已经空了，他走了。
她很快收拾好一切，凉珣还在地下室等着她。
世间的重逢好像都是令人猝不及防的。
正如在电梯里，她遇到了傅冬雷。
她准备进电梯的时候，傅冬雷已经在里面了。
迟昭昭特意站到他身后的位置，盯着他的背影和侧颜细细地端详了一会儿。
一段时间没见，感觉这个男人又好看了一个层次啊。
傅冬雷忽然出声：“只敢在背后看人？”
迟昭昭立即收回目光。
她腹诽：这都能被抓包，这个男人是后脑勺长了眼睛吗？
空气中只剩下安静。
直到电梯降到地下室即将开门时，傅冬雷轻声对她说了句：“小姑娘，二胡，拉得蛮好。”
在迟昭昭回答他时，傅冬雷已经迈步先行了几步。
“谢谢……冬雷先生。”她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
他在迟昭昭看不见的地方，唇角微勾。
凉珣早就在电梯到达地下室的提示音响起时，就开好了车门等她。
迟昭昭奔向他，把手上提着的东西塞进车里后，立马抱住凉珣。
她像是松了口气：“劫后余生。真的是劫后余生。”
凉珣任由她抱住。
他懂的。
从前的那个时候，每次一旦什么大事情尘埃落定，迟昭昭都是会这样表达一下自己完全释放的心情。
只是后来的迟昭昭就突然变得喜怒不形于色，就感觉一下子进入了一种长大成人的隔离带。那段时期，不管是高兴还是失落，她都会选择不把那些东西表现出来。
现在能够见到这么鲜活生动的迟昭昭，也是十分难得的。
如果时间能够静止，他很想说，就现在，我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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