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往日之事：张良骏
大唐鸿华5年12月28日。
小雪。
就像砂糖在飘散。
细碎、冰凉、甜蜜、呛人、迷乱。
小孩子们在跑着，雪粒从丝绸衣服上“沙沙”地散下来。
我看着张华，对娘说：“你看那个人。”
娘：“你大伯的儿子，你堂兄。”
我：“他——说——。你信吗？”
娘：“他就是你堂兄啊。”
我：“我真是岭南人？”
娘：“你爹是岭南人，你也是啊。”
我：“爹以前对你说过这事吗？”
娘：“说过……你爹老瞎说，我一直不信。”
我：“妈的！见鬼！”
娘：“啊……这个……你爹他总是在瞎说，我也不知道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娘数落着爹。她说：“你爹是骗子，两面派，言行不一，说话不算话，还想造反……他还要骗大小姐私奔！”
娘的话才是两面颠倒，不知所谓。
我了解爹。爹肯定不是好人，他撒谎，是因为他想撒谎；娘说话也是撒谎，因为她根本不知道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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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爹的房间前踱来踱去。
我走了进去。
爹在床上坐着。
我说：“我以前总躲着事儿，是为了大事。我以前不听你的事，因为我觉得你的事都是小事。现在，你应该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爹低着头，叹了口气的。
他的眼睛湿润了
他说着他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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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岁的张良在中原传教。
因为他自称张良骏，因此我也叫他张良骏。
张良骏是岭南圣教（即岭南神教。神教岭南分教把自己叫圣教或神教，并不听从长安神教的命令）教徒。他曾经那么相信它的教义，真心相信神子会开启天启。
但现在，他迷茫而困惑。他说话，别人根本听不懂。他做事，但什么也不能做。
他有些绝望了。他看着《中华书》，看着上面的“信仰，绝不是相信不可相信之事，而是相信相信之事”，他想：“前者是悖论，后者是循环，有个屁用！”
他不禁心想：“要不要回去，给爹认个错，然后娶妻生子，在广州过完这辈子就行了。”
张良骏绝望的时候，遇到一个人——养鸭的鸡户赵无极。
赵无极读过几年书，考过几次秀才，全都不中，于是不得已去养鸭。
那天，赵无极去另一个村子卖鸭子，遇着张良骏对着一圈人演讲。
张良骏对着一圈人演讲，越讲越绝望。他想：“真他妈扯淡！人家觉得你是精神病，连逆贼都配不上！讲完回广州！这辈子不来了！”
一圈人跟看耍猴似的看着张良骏，然后散了——除了赵无极。
赵无极：“兄弟，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我觉得，你说得对。”
张良骏心想：“哈！我都不知道自己对不对！”
但他看到好容易有个有意思的人，就拿出三本书《政治学》《历史学》《物质学》——它们是《中华书》的一部分——此外还有几百张宇宙的照片。
读过书的赵无极看着这些东西，他相信了张良骏。
张良骏指着半空的月亮，说：“一个月后，地球的影子会挡住月亮！”
赵无极：“你怎么知道？”
张良骏：“我算出的！”
一个月后，在月全食下，赵无极真正相信了张良骏。
张良骏按照他爹张永教给他的流程对赵无极说着：
“大明太邪恶！”
“大明外强中干。”
“即使大明现在非常强大，也是黎明前的黑暗。”
“大明不自由。”
“大明不神圣。”
“大明不平等。”
“大明太贫穷。”
“大明是伪中华。”
“我们是中华之子，是真理的维护者、正义的守护者、历史的终结者。我们为了世界，放弃了后代。只有放弃了肉体的直觉，才能得到精神的理性。”
“神子会重生，拯救天下的亿万臣民。”
……
赵无极：“你这么厉害，懂这么多，你是神子吗？”
张良骏摸着后脑勺：“不是，神子比我更厉害！让我们推翻大明，建立真正的中华，真正的大同世界！”
赵无极点点头，说：“好！”
于是两人一起传教。
-
几天后，人们把张良骏、赵无极抓进县府，罪名是：传播邪教。
他们俩看到了无数的邪教教众被凌迟在城墙下。
张良骏吓坏了！他可不想死！他大声说：“我不是邪教。”
赵无极：“你为什么说这话？难道你怕了？”
张良骏：“《中华书》中的《传教书》上面写着：‘逼不得已的紧急情况下，教徒可以宣称自己不信教，这并不是叛教。’只要我们内心有信仰，嘴上说着不信就没关系。牺牲名誉比牺牲肉体更加伟大！”
赵无极点点头。
然而张良骏的背叛并没用，因为所有邪教教众都大喊：“我不是邪教。”
张良骏真心觉得命运是扯淡。如果就这样死了，有个屁命运？他惊恐地喊：“真的！我是真不信！我不信了！我骗人的！我全招供！”
赵无极对张良骏说：“我们不会死的，因为神子会救我们。”
张良骏看着赵无极，感到无比的绝望。
眼看张良骏、赵无极就要被凌迟了，刀子已经触到了他们的皮肤。
张良骏：“兄弟，对不起。”
赵无极：“没关系，神子会带我们进天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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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王军冲入，击溃皇军。
两人得救。
赵无极：“我错了！其实一个小时前，我怀疑过我们的信仰。但以后永远不会了！”
张良骏：“你承认错就好。你看我，我的信仰就极其坚定，从没怀疑过我的信仰。”
赵无极：“我们继续去找神子。”
张良骏：“我有一个想法，可以让大明大乱。现在皇帝和王爷大战，我们看谁势力小，就支持谁。趁大明大乱的时候，大民北伐，一统天下，开启天启！”
赵无极激动地说：“好！”
他们主动加入王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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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大战后，皇军一败涂地，皇帝退守山东。
张良骏：“现在，我们该投靠皇军了。天下只有山东还支持皇帝，因此我有个想法，我们去山东齐城，鼓动山东总督保皇到底！趁大明大乱的时候，大民北伐，一统天下，开启天启！”
赵无极激动地点点头。
他们去了山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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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良骏、赵无极当了逃兵，潜入山东齐城，再潜入齐城陈氏家。齐城陈氏家主陈鼎天就是山东总督。现在天下这么多省，只有山东一省支持皇帝。
张良骏不是普通人，他是广州陈氏子弟，从小熟读《中华书》。《中华书》是“大民书”，相传是一千年前大民始皇帝——也就是前一个神子——所写。大民的《中华书》跟大明的《元老书》基本上差不多，从引力到弦力，从恐龙到细菌，从大脑到基因……全都写得很详细，比《钦定大明书》里的阴阳五行先进一万倍！
张良骏随便露一手，就让陈家对他刮目相看，成为陈家的座上宾。张良骏背诵着《忠义书》，对陈氏家主、山东总督陈鼎天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就是儒家的底线！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万世不变！将来会证明，历史会证明，皇军一定能打败逆贼！”
陈鼎天望着坚定的张良骏、赵无极，说：“说得好！山东一定战斗到最后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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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良骏在齐城逛着。他逛着逛着，喜欢上了齐城陈氏大小姐——陈夏夏。
张良骏是广州人，好歹是“大民皇族后代”，从小熟读《中华书》这种禁书，自然比一般大明人有见识。他随便露几手，就让陈夏夏注意到他。
陈夏夏也很喜欢他。
俩人约会、拉手、亲嘴——就差那一步了。
没人知道这事儿，除了一个人。
陈夏夏有个贴身丫鬟，叫陈青花。
陈青花看不起张良骏。张良骏这个假和尚，来路不明，说话跟邪教一样，而且居然勾搭大小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陈青花百般阻挠张良骏和陈夏夏的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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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一千万王军进攻山东。
山东全民皆兵。
双方打得流血漂橹。
但胜利的天平渐渐朝着王军倾斜。
双方死亡几千万。这句话“双方死亡几千万”只有七个字，但意味着无尽的惨景！
张良骏吓怕了。
王军包围了齐城。一旦城破，根据大明军队的德行，屠城是必然的。
张良骏更加吓怕了。
他对陈夏夏说：“我们私奔吧！”
陈夏夏迟疑地说：“我家人怎么办？”
张良骏：“爱情是超越一切的！爱情是一种信仰！你到底有没有爱情？”
陈夏夏犹豫着。
陈青花跳了出来：“你这个不忠不孝之人！你这个骗子！我这就去告诉家主！”
张良骏、陈夏夏好容易把陈青花劝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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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良骏不想折腾，但赵无极折腾得越来越起劲。
张良骏把《中华书》给了赵无极。赵无极日夜研习，成了幕僚，深受陈氏家主、山东总督陈鼎天信任。
赵无极对陈鼎天说：“逆军之所以占上风，是因为鲁城孔氏家主孔有明背叛了齐城！孔有明有个弟弟叫孔有仪，两人不和。我们可以派人杀掉孔有明，然后把大小姐许配给孔有仪。自此齐鲁两城一起对抗逆贼！”
陈鼎天点点头：“好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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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良骏和赵无极吵了起来。
张良骏：“别打了，投降吧！”
赵无极知道张良骏和陈夏夏的事，说：“我们是来找神子的，不是找女人的。你为了一个女人，就不要天启了？你忘了吗？神子是真理的维护者，正义的守护者，历史的终结者。他们为了世界，放弃了后代。只有放弃了肉体的直觉，才能得到精神的理性。我们自己都可以牺牲，何况一个女人！”
张良骏大怒：“我才不信什么神子！哪有什么天启！我骗你的！”
赵无极：“《中华书》说，引领之人也可能成为背叛之人。果然没错！种子要想长大，必然先消灭自己！你的使命已经完成，现在，是我的使命！”
张良骏跑去找陈夏夏：“我们跑路吧！”
陈夏夏：“不行！我们要忠于家人！我们要忠于山东！我们要忠于皇帝！你怎么是这样的人？太让我失望了！”
张良骏强拉陈夏夏跑路的时候，丫鬟陈青花告状，抓住了俩人。
陈氏家主陈鼎天用枪口指着张良骏：“你太让我失望了！”
陈夏夏嫁给了新的齐城孔氏家主孔有仪。
张良骏眼睁睁看着陈夏夏嫁给了孔有仪。
愤怒的张良骏冲进陈青花的屋子，*了她。
——妈的，原来我不但是和尚、丫鬟的产物，还是*的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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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鲁联盟后，战争继续打下去。
山东死了几千万，大明死了几千万。
可是，神子在哪儿？神子真的厉害，为什么还要死这么多人？神子一巴掌就能碾碎四十亿人，为什么还需要这些凡人在一起像蝼蚁一样打来打去？
那时的张良骏气坏了！他完全绝望了！他不明白，这辈子在干什么！
那时的他看着每个人做着自己的事！
那时的张良骏回想着广州的幸福时光。
——张良跟他爹张永不合。
他娘哭着说：“出去吧，永远不要回来！”
张良说：“等我三年。”
——那时的张良骏想：“已经三年了，不见爹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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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张良骏回想着广州的幸福时光。
——年轻的张良跟他爹不合。
他娘哭着说：“出去吧，永远不要回来！”
年轻的张良说：“等我三年。”
——年老的张良骏说：“已经三十五年了，不见爹娘！”
爹背诵着《中华书》：
第一卷：神书
第一章：神创世纪
第四节：
第三天，神说，要有地球。于是在恒星中聚变产生了更重的元素，空气诞生了，石头诞生了，金属诞生了。恒星爆炸，把它们喷射出来，行星诞生。其中的一颗成了地球，是宇宙中唯一的生命所在。它的上面有地有山，有河有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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