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真正记忆：他的命运
历史。
现在。
未来。
宇宙大热寂，或者，宇宙大收缩。
永生，抑或，死亡。
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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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鸿思8年12月31日，晚上11点，帝京长安，祭祀区，帝国医科大学，主教学楼二层，大宴会厅。
灯火通明的长安，灯火辉煌的医大，亮如白昼的宴会厅，气势恢宏的除夕宴，热热闹闹的师生。
赵普民站在冰箱前，左手扶着冰箱门，右手举着杯子，仰头，张嘴，最后一滴黄色的、发光的固体落入他的喉咙。
愤怒。
愤怒的感觉。
感觉。
他可以是凶手吗？
他该不该相信，他是凶手？
信仰可以这样用吗——我是凶手，但我信仰我不是凶手？
信仰是第一位的。信仰就是正义。正义压倒一切。
我是凶手，但信仰让我不是凶手。
……
赵普民沉思着。
他的家人到底干了什么？
他吃了太多失忆药，真相已经深不可考。
他深思着。
一个声音传来：“信仰是肉体对自我的控制……死亡是唯一的存在……自杀是唯一的思考……”
……
等等，这是谁说的？
他完全没有印象，只有对这个只言片语的破碎记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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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子的记忆已经毁灭，但手里的证据不可毁灭。
他看着手里的证据。那证据，不断地毁灭，又不断地重现，仿佛梦魇中的梦魇，仿佛那个该死的恐怖小说。
那是刘普心的奏折，奏折说，是赵普民污蔑大明宰相赵光信，第一个挑起大明之乱；是赵普民，毁灭了大明。
龙椅上的大唐皇帝李鸿思笑着，看着这证据。
或许有人想：“皇帝一定在想：‘赵普民害了大明。我一定要消灭他。’”
但赵普民看见，皇帝在想：“原来，该死的大明是赵普民消灭的。我一定要奖赏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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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普民为什么要毁灭大明宰相赵光信？
内廷精英会上，赵普民对李永福说：“老大，我是赵郡赵氏的入士。我听我们家主说，他已经做好了改朝换代的准备。赵光信派大儿子赵正龙控制长安军队，二儿子赵正虎控制京畿军队，三儿子赵正豹随即扣关潼关……”
赵普民一边说，一边想起他在邯郸的悲惨生活。
他没吃的，没穿的，做着最低贱的活儿，看着别人家的说说笑笑。
他看着赵仪姝的出嫁。
他回想着那辉煌的婚礼，和他那孑孓的背影。
他看着赵光信的升官。
他回想着那熙熙攘攘的人群，和他尴尬不堪的笑容。
他看着赵正龙的跋扈。
他回想着那拳头、那皮鞋、那木棍。
……
人们踹他，说：“蛮子滚蛋！”
人们笑他，说：“哇嘛吧呱！”
人们摸他，说：“真他妈矮！”
甚至，他唯一的一个朋友也被侮辱，被损害，被陷害。
他们看着他，说：“那人是无后邪教的护法。说，他对你说了什么？”
年幼的赵普民看着那个老头，说：“我忘了。”
老头说：“说吧。不能为了我，害了你。”
于是，赵普民说：“他说，信仰是肉体对自我的控制……死亡是唯一的思考……”
人们问：“他的无后教传教之宝——《无后书》在哪儿？”
赵普民：“我不知道啊。”
……
赵普民一边说，一边回忆往事。
他回忆着襄阳的幸福生活。
他家虽是士族，但已经破败好久了。
父亲高大健壮，摸着他的脑袋。
母亲美丽温柔，看着他的眼睛。
他的哥哥们孱弱但坚强，每天带着他出去抓鱼。
……
赵普民想象着。
他的家人们来了。
父亲不再高大，但气质还在；即使佝肩驼背，但那双坚强的大手还在摸着他的脑袋。
母亲的青丝已成白发，但那双慈祥的眼睛依然有爱。
他的兄弟姐妹对他的侄子侄女说着他们的往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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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阳的真正生活。
他家虽是士族，但已破败好久。
他父亲矮小，母亲矮小而胖。平时他爹总是咒骂着，打骂着下人。他娘一个一个地生孩子，从不停息，多生一个孩子就多放一瓢水；因为多生一个孩子，就能多承担一分夭折的危险。
他看着父母的辛苦样，想去抬水，结果一下子弄翻了。
他爹打他，他惊恐地跑了出去。
他在祠堂里睡了一天一夜，他在那里看着几百个祖宗的名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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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人来了之后的真正生活。
他爹来了，如此的矮胖。
他娘来了，如此的矮胖而谄媚。
他弟弟、弟妹躲在后面，推着也想躲在后面的侄子、侄女。
他们的襄阳话如此的难懂又如此的尖细。
……
他想：“这就是真正的生活、真正的家人。”
他爱他们。
……
医超鹊说：“不知所谓的江南人。老大，再不管他们，早晚出事。”
赵普民看着医超鹊，说：“我爱他们，超过我。”
……
他爹、他娘、他弟弟、他弟妹、他侄子侄女对他说：“医超鹊瞧不起我们，他瞧不起江南人，瞧不起襄阳人，瞧不起你……”
……
赵普民看着医超鹊，说：“在我的眼里，你还不如我家人的一根汗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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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超鹊说：“老大，一切是误会啊。你看，我们多好。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你们一家英才。”
医超鹊和他家人在一起笑着。
刘根壮对医超鹊竖起大拇指：“不错，这丫鬟不错。”
牛花花对医超鹊竖起大拇指：“不错，这男仆不错。”
刘普心对医超鹊竖起大拇指：“不错，这位置不错。”
唐婉娴对医超鹊竖起大拇指：“不错，这珠宝不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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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超鹊的真正做法。
医超鹊捧杀了他爹、他娘、他弟弟、他弟妹、他侄子侄女、他老婆。
至此，他捧杀了赵普民。
人只能看到他想看到的事——这就是信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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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普心与大明的勾结。
刘普心：“李鸿思不是神子。我亲眼看见，内廷那些坏人教李鸿思变魔术。”
朱铁柱：“我明有两个神子。我乃朱大长，乃神子附体。吾皇朱照婉，乃神子之裔。大明眨眼间就毁灭大唐！”
刘普心：“大唐完蛋了，大夏、大周、大元、大清、大汉，还有商业圣教、自由圣教、无后圣教、平民圣教，加上大明，大唐活不过来了。自古识时务者为俊杰。人啊，一定要追求历史的进步。”
朱铁柱：“说得好！你先当上江南总督，然后我们里应外合，消灭伪唐，然后我们攻陷长安，朝天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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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普民对家人的话。
赵普民说：“你们不知道大唐的厉害。在大唐眼里，天下一个能打的对手也没。大唐在玩弄一切对手。所谓大夏、大元、大汉、大清、大明、大民，只是脚下的蚂蚁。四大邪教有点难，不过也无所谓。监狱部的任务已经完成，无敌禁军已经建立，每一个人都可以秒杀明不败、耶安宜。禁军会摧枯拉朽般攻陷福州、广州，之后，是迪化、库伦。而精神院的任务也即将完成。真理会在精神院诞生；真理诞生之时，就是历史终结之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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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普民的抉择。
家人不信他的话——家人怎么会信他的话？
现在，他面临着两种抉择：第一，相信自己；第二，相信家人。
他的信仰是他的家人，因此，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相信家人。
然后，他又面临着两种抉择：第一，让自己的话成为假话；第二，忘记自己的话。
荒谬的抉择。
大唐内廷有张强生、赵余央、张名、卢子罗、唐魂，外朝有杨明阳，还有皇帝、两个皇后，还有跋扈但不想造反的各个总督，这些人每一个人都比他强，他如何逆转大唐的国运？
赵普民来回踱步——什么是真理？什么是信仰？说不定，大唐“啪”地一下就完蛋了呢！说不定，家人是对的呢。
理论修改现实，还是现实修改理论？
啊，什么是“现实”？什么是“理论”？什么还是“感性”？什么是“理性”？什么是“真理”？什么是“谬误”？什么是“信仰”？什么是“盲信”？
赵普民来回踱步——昼夜不停。
他的大脑已经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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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家聚餐，刘普心讲着皇帝跳大神的笑话。
赵普心说：“假的，一切都是假的。我们用电磁铁控制坦克的运动，用铝热反应控制坦克的熔化。那些傻瓜，真以为皇帝是神子。”
他继续说：“大唐皇帝李鸿思是假神子，但我皇朱照婉，才是真神子！她告诉了我，我的命运！”
刘普心的眼睛深邃如宇宙——因为，他吃了赵普民给他的药，让他的眼睛深邃如宇宙。这很简单，敲掉所谓的“保守基因”就行。
赵普民想：“嗯，就是这样，根据校长的正反逻辑，李鸿思不是神子，那么朱照婉肯定是；既然朱照婉是神子，她肯定就知道我们的命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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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鸿思8年12月31日，晚上11点，帝京长安，祭祀区，帝国医科大学，主教学楼二层，大宴会厅。
红光闪烁。
警报四起。
赵普民站立着，回忆往事。
——大唐鸿思8年12月31日，晚上10点59分，帝京长安，祭祀区，帝国医科大学，主教学楼二层，大宴会厅。
灯火通明的长安，灯火辉煌的医大，亮如白昼的宴会厅，气势恢宏的除夕宴，热热闹闹的师生。
刘普心说：“等我到了江南，大家就吃香喝辣！”
刘普心想：“哈哈，等朱照婉灭了大唐，就连江东也是我的！”
……
刘根壮说：“说得好！”
刘根壮想：“一会儿去找哪个小妞玩？”
……
牛花花说：“好！”
牛花花想：“晚上接着去找小赵玩。嗯，小赵那东西真大啊，又粗暴又温柔。”
……
唐婉娴说：“这都是皇帝的恩赐。”
唐婉娴想：“哈哈，他们听不懂，我说的是——我皇朱照婉！”
……
赵感恩说：“哇哇。”
赵感恩想：“好困，我要睡觉！”
……
医超鹊说：“总督到了江南，一定扫荡逆贼邪教，为我唐造福。”
医超鹊想：“妈的，傻逼们总算走了。你在襄阳能活一个月，算你牛逼。”
……
安莉丝说：“说得好。”
安莉丝想：“妈的，一群混蛋，看热闹不嫌事大！医大完蛋了，赵普民完蛋了，襄阳刘氏完蛋了。我还是去混女盟教好了，不过，我跟玫瑰不合啊。哎，早跳船早逃生。”
……
苟八九说：“我可以派出我的江湖军。”
苟八九想：“一定要多多历练我的江湖军，将来我当皇帝，他们都是我的禁军！”
……
唐守敬说：“还有我的禁军。”
唐守敬想：“什么时候我也能总督啊？”
……
钱洛书说：“不错。”
钱洛书想：“妈的，我都搞不懂，你们在他妈干什么啊！一切都不合逻辑啊！”
……
唐鸿兵说：“嗯，不错。”
唐鸿兵想：“妈的，该死的钱洛书！我这么聪明，为什么他官阶比我高？”
……
唐才高说：“我一祝：我唐繁荣富强、国泰民安！我再祝：襄阳稳定和谐、幸福安康！我三祝：刘氏子孙万代、永享繁华！”
唐才高想：“哈哈，我说得怎么样？我反应真快。我果然有才。”
……
周作文说：“同祝同祝！”
周作文想：“祝你麻痹啊祝，我想象力这么发达，都不敢想象这种扯淡的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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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座的赵普民放倒写着“医大校长赵普民”的牌子，推开椅子，理了理领带，走下。
一步。
一步。
一步。
赵普民想：
你在干什么？
赵普民想：
你是谁？
你从哪儿来？
你到哪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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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球坠落于地球，这就是神的意志、自然的意志，或者说，历史的意志。你可以说这是人的意识，也可以说，这不是人的意志。
你盯着太阳：四百亿年来，它东升西降。觉得明天它依然这样的，是一种人，觉得它明天可能不这样的，是另一种人。
就像胆小的老鼠，与，保守的老鼠。
就像，朝着这个方向变异的生物，与，朝着那个方向变异的生物。
就像，哲学的两个方向：理解世界，或，改变世界。
就像，中华之外其它两个帝国：一个是永恒的分裂，一个是永恒的统一；一个是永恒的残忍，一个是永恒的幸福；一个是永恒的变动，一个是永恒的不变……
你必须最初抉择：你是谁？你从哪儿来？你到哪儿去？
你不能说你是他人，因为，那不是第一因。
你被他人影响，他人被他人影响，你们互相影响。
一切都陷入混沌的泥潭。
必须跳出它。
寻找你自己。
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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