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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那个人


  T市落了一场大雨,淅淅沥沥的雨,模糊了数米外的视线。

  我选了咖啡店里靠窗的位置坐下。

  玻璃窗外行人步伐匆忙,节奏似缓似急。滑落的雨珠自上而下,在玻璃窗上分离出一层又一层。人影逐渐虚化在雨珠里,视线内也只剩下一条条断裂了的分割线。

  我数着雨珠滑落的滴数,没数到一百,咖啡店的门被人推开,一阵凉风吹进来,风铃晃动,发出很清脆的声音,悦耳,动听。

  我沉浸在享受这份安和里面,没注意到逐渐逼近的脚步声。

  “小落?”

  急忙收敛思绪,严和正风尘仆仆地走过来,衣服表面还带着些许水汽。

  三年未见,他额角的皱纹似乎多了不少。

  我想,如果父亲还活着,我定不会让他这么操劳。

  “小落?”

  “嗯?”我回过神来,忙站起,“严叔叔。”

  他动手让我坐下,继而匆忙走来,有服务员上来问他要喝的饮料,我替他做了主,“蓝山咖啡,不加糖。”

  严和笑了笑,“你这个丫头,回来了怎么也不告诉我?”

  我打趣道,“当初走的这么狼狈,我哪好意思再麻烦严叔叔。”

  果然,提到过去,严和的神情漠了下去,“那些人都是些墙头草,关键时候半点骨气都没有。你也是,我都说了让你先找个地方躲起来,你倒好,直接跑国外去了?”

  他这话让我惊讶,“严叔叔你什么时候说过这些话?”

  严和叹了一口气,“当初是方瑶找到我,她希望我回去帮你的,只是那会我在外地,又赶上雷雨天,根本就赶不回来。”

  方瑶找过他……

  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现在的心情,“严叔叔,都过去的事了,我不想再提。”

  “对对对,都过去了,不提,不提。”

  话上这么说,他却是连叹了三口气。

  当年父亲走得急,我所知道的和父亲关系不错的,便只有眼前的严和了,好在他也是一个念旧情的人。

  这么久未见,难免一阵寒暄。

  严和问我这几年的生活过得如何,我回答得勉勉强强,不会让他自生愧疚,但该有的可怜不能少。

  掐着点儿,我和他说了我今天找他来的目的,“严叔,我想要接替父亲接管禾迦集团。”

  “你,你想要接管禾迦?”严和的震惊不言而喻,蹙眉想了几秒后摇头,面露轻微的不赞成,“别说现在禾迦集团在鹤泽的打理下井然有序,你想挤进去,根本不可能。”

  我自然知道里面的艰难,“可是严叔叔,禾迦集团是我父亲给我留下来的最后念想,我不可能让它继续落入他人之手。再说,都还没试过,怎么就知道不可能呢?”

  “他人之手?”严和蹙眉道,“当初鹤泽接管公司,可是你父亲亲自授意的……我记得,你们之间好像有过一纸婚约,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婚约?那不过是一厢情愿的捆绑罢了,留着不过是见证着我过去的愚蠢和可笑不是?

  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并无介意,“如果是误会,我也不可能一个人在美国独自漂流了这么久。”

  “你说什么?”严和不可置信地看着我,迟疑问道,“你的意思是,是他,把你送出国的?”

  “说是送,还算客气了。”

  当初方瑶找到我,同我说的那些话,句句如针尖般刺进我的喉咙,我找不到半句可以回击的理由,可不是被逼着落荒而逃?

  不过严和最后也没有完全相信,毕竟他跟在厉鹤泽身边多年,想一下子让他改变主意,并非易事。

  父亲当年离开得突然,禾迦集团一时群龙无首,是厉鹤泽自告奋勇继承父亲的衣钵管理集团,也由此一度成为那些人的眼中钉,后来多亏严和突然入股禾迦集团,外有严和的注入资金,才让禾迦集团有了回转余地。

  换一句话说,严和就是禾迦集团的大功臣,他的话在董事里面大有作用,如果我能说服他站在我这边,后面其它股东的说服工作,就不难了。

  起身离开前,严和还是不放心地劝了我一句,“丫头,你再好好考虑一下吧。这些年,他找你,也不容易。你难得回来,何必又把这里搅得鸡飞狗跳的,你父亲要是还在,也不愿看到你们这样……”

  他的话反复回荡在耳边,我觉得越发可笑。

  厉鹤泽当初那么希望我离开,恨不得把我这个人彻底从他生活剔除,又怎么会寻我的行踪?在他眼里,我不过是一条粘人的抹布罢。

  犹记得方瑶那天求我离开时候说过的话:

  “落落,感情的事情强求不来,你对他死缠烂打了这么多年,难道你连最基本的脸皮也都没有了吗?”

  “如今何叔叔走了,他为了孝义不得不娶你,强扭的瓜不甜,他不会开心,你也不会幸福,何必呢?”

  “落落,你走吧,你留下来,只会让他更加难受,而且你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是被何叔叔收养的,而你是千金小姐,你知道这些年在公司承受了多少人的白眼吗?他们都说厉大哥是小白脸……”

  “落落,何家现在已经是众矢之的,你离开也好,厉大哥就不用承担这么多……”

  瞧,我当年若是留下来,该违背了多少道德良心?

  咖啡厅外面,雨停了。

  暮色渐渐降临,我一个人在咖啡厅角落坐了一下午。

  找服务员结账的时候,应向南来了一个电话。

  其实内容我是知道的,无外是要问我结果。

  拉拢禾迦集团的各位股东,是他给我出的主意,虽然办法是烂了些,不过就目前而言,却也是最有效的。

  我简洁地把今日的结果汇报于他,他想邀我晚餐细聊,我拒绝了。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明明下定决心要做一件事,却总是要被过去的种种牵扯,徘徊纠结,徒增了烦恼。

  不管应向南帮我是出于什么目的,只要最后的结果一样,我不介意再冒一次险。

  早上起床的时候,我打了一个冷颤,腹部隐隐有些不舒服,我查看日历,果然。

  自从高中时候在经期期间淋了一次冷雨,之后每次姨妈报道,下腹就会变本加厉不分昼夜场合地疼,经期前后也会出现阵痛。所以这几天我一般都会在床上躺着。

  只是离开T市后条件不允许,我只能靠药物来缓解,也许是药吃的多,对身体的伤害多少有些累积,阵痛的情况似乎更加严重了。

  我泡了一杯蜂蜜水,喝完之后缓了一下,打算去医院拿些药。

  医生看了我的病历之后直摇头,让我做一个全身检查,我说赶时间,但她非说不做检查就不给拿药,我还没见过这么固执的为病人着想的医生,最后只得又走了一个程序。

  做完检查,医生让我在走廊等结果,大概需要半个小时,我不喜欢药味,打算去天台消磨时间。

  电梯打开,我才发现自己摁的是往下的按钮,便让开一条道,准备等下一趟电梯。

  “厉大哥,你现在这种状态,真的不适合出院。我们能不能再待几天?总得让医生点头了才……”

  熟悉的声音若有若无地瞟进我的耳朵,我猛地往电梯里看了一眼,正对上厉鹤泽那双如潭深墨的眸,直至电梯合上,谁都没有移开。

  原来这几天,他住院了……

  明明不让自己胡思乱想的,可不管睁眼还是闭眼,都是那张面色苍白的脸。

  直到手机振动,我才回神,是医生的电话,许是因为找不到我,她的语气有些不好,我也没想到这半个小时过得这么快。

  我敲门进去的时候,医生的脸色还是有些不好,一严肃起来还以为发生了不得了的大事似的,而在这里,不得了的大事可不就是病人得了什么绝症癌症不治之症?

  我一下子觉得呼吸都开始紧张。

  “医生,我……”

  “你的身体状态很不好,过度疲劳,长期的营养不足,还吃安眠药……你平时工作压力是不是太大了?”也不等我回答,她先入为主地肯定了,又说,“从这些检测结果来看,这里的每一项都是扼杀生命细胞的魔鬼。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喜欢瞎折腾,以为年轻就能为所欲为,熬夜加班,饮食不规律,或者干脆就不吃了……到时候身体的精华都被掏空,又来医院里找填补,你们以为医院里就是天堂,什么货都能进的吗?”

  我:“……”

  现在的医生,都这么尽职了么?

  我安静地坐着,听她噼里啪啦说了很多听似掏心掏肺的话,瞄到桌子上的牌子,方才知道我的挂病医生叫卓曼。

  卓曼把单子推至我面前,“去窗口拿药吧。以后多注意身体,有些东西失去了不一定能找得回来,做人得懂得珍惜。”

  我忙点头,从她的眸里仿佛看到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走到门口,卓曼突然又叫住我,“是药三分毒。我没给多,如果那几天特别疼,你再来我这里。”

  我回头,“知道了,谢谢医生。”

  “还有,”卓曼站起来,欲言又止,我小心翼翼地看着她,能感觉她压在胸口的低落。

  “今天我说得太多了,如果冒犯……对不住。”

  我当即反省自己的面部表情,赔笑道,“没关系,您,您这也是为了我好。”

  “如果我女儿还活着,也和你一般大。”卓曼说,低头整理自己的桌面,见我还站在那里,挥了挥手,让我赶紧去拿药。

  我突然觉得心里不是滋味,手伸到了门把,又转过身来,“卓医生,谢谢你。如果我爸爸还在,也定然不会由着我乱来。以后我,会好好爱惜自己的身子。”

  从医院走到停车的地方,我感觉走了很久。

  满脑子都是过去的画面,我生病时候父亲的亲身照顾,叛逆时候他的严厉训斥,生日时候他精心策划的惊喜……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眼泪怎么也开始矫情了呢。

  我开门坐进去,门快要合上的时候突然有一双手伸进来扯住我的胳膊,接着我就被拉下了车。

  厉鹤泽紧绷着嘴唇,苍白也掩盖不住他此时的阴鹜,“你来医院做什么?”

  可笑,“我来医院做什么,好像和厉总裁没关系吧?”

  他拽着我的手臂加重了三分,我只能去掰他的手指,“厉鹤泽你能不能收起你的自以为是,不要总是用一副审视的眼神看着我,我从来不欠你什么。”

  他笑了,“那就是我欠你的了?”

  “难道不是吗?”我放弃挣扎,声音也异常平静。

  许久后,他松开我的手,我没有再看他,只留意地上他的影子越来越远,立刻坐进车里离开。

  十年了,就算是一场自欺欺人的单恋,也该结束了。

  可为何,胸口还是痛。

  我开车去了父亲的墓地。

  那是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却也是我当年能承担得起的,不久前严和问我父亲的墓碑在哪的时候我没说,也是不敢。

  我想过为父亲另外找个好地方,但我又了解父亲,他这人最不喜麻烦,我怕他已经熟悉了这里,再搬走,该是舍不得了。

  三年没来过,我以为那里已经长满杂草,怎么也没想到父亲的墓碑会那样干净。

  “爸,我回来了。”我坐在旁边的阶梯,靠在父亲的墓碑上,很安心,也很亲切,“还是在爸爸身边好……爸爸,我想拿回禾迦集团,你应该会支持我的吧?都怪我,一点能力都没有,我当初只想着逃离这里,逃离这里发生的一切……对不起,我留了你孤零零一个人在这里……不过你放心,很快,只要严叔叔答应站在我这边,我一定可以拿下其它股东,到时候不管是禾迦集团还是我们的家,我都会抢回来的……。”

  冷风匍匐而来,我打了一个喷嚏,正哆嗦着,一道光亮就照了过来。

  我吓得抓紧了父亲的墓碑,等那人走近了,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小姑娘,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一个人待在这里?”

  我见过他,一位守门的大叔,他拿着手电筒在我脸上照了照,又往墓碑上撇了撇,“小姑娘,这是你的亲人?”

  “嗯。”

  见他诧异,我自顾自地从地上站起来,“我前阵子出国了,很少来这里。”

  “难怪……”他晃着脑袋,摇头道,“你和你哥哥一个模样,都喜欢半夜守在这里,不知道的还真能被吓破胆。”

  我愣了一下,“我哥哥?”

  守门大叔边催促我离开,边道,“你哥哥来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每次来都要待到天亮,你回头得好好说说他,他不怕累不要紧,若是吓到了其他人,就不好了。”

  哥哥二字一直萦绕在我耳边,我只是知道那个人不会是沈一帆,而除了他以外,能有资格称得上是我父亲儿子的人,也就只有他了。

  我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晦涩,复杂?

  反正难以言表。

  父亲的墓碑在哪个位置我从来没跟别人说过,除非那个人把这里都找过一遍,而那个我又故意挑的隐蔽……

  所以,那个人不可能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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