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张慧

　　江南的夫人张慧是北方人，她毕业于美术学院，绘画出身，曾经在春季最美的季节来滨江市实习，那是她第一次到滨江市，下车进城的一路上满城花红枊绿，春水荡漾，烟絮如雪，让人感觉这里就像天堂一般，久居北方缺水环境的张慧在醉人的美景中立即决定留下，当时刚好滨江大学在招聘教师，经过一番努力后她终于来到滨江大学美院任教。可是只过了几个月，滨江市进入了本地特有的雨季，潮湿闷热的气候和每日几乎不间断的雨会陪伴人近一个月，家里的物件上大都会长出绿色的霉斑，每日换洗的衣服因得不到阳光的照晒也会发出一股难闻的味，久处干燥北方的张慧受不了这样的气候，身上皮肤都出了好些红疹子，她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如此的“黄梅天”，可是人生缺的就是后悔药，她开始有些后悔来南方，原本她以为到了水乡，今生再也不会缺水了，可是没想到水多了也要去适应。

　　张慧对世界的认知是感性的，她认为世上万物秩序都是随意、无规律的，她喜欢在画布上任意落笔，自由作画，反映到家庭的布置，张慧喜欢随性的美，如果要在墙壁上贴幅画，她会克意追求原始的不对称性。而江南对世界的认知是理性的，作为一名理工科生，他被教育万物都要有序，如果要在墙壁上打个眼、挂个东西，那么江南首先会准备卷尺和记号笔，测量左右尺寸、保持对称，江南平时在家里喜欢将东西排布得井井有条，甚至连墙壁上的多个电气开关顺序也习惯性开关得一致，这让张慧连呼简直吃不消，认为他是“美盲”一个，经常嘲笑他是不是有强迫症。

　　不过二人在假期都喜欢一起去上海度假。他们喜欢入住毗邻徐家汇绿地和衡山公园旁的一家宾馆，宾馆原名毕卡迪公寓，始建于1932年，这里曾是旧上海商界巨贾、政界要人的居住和生活场所，是一家蕴涵着历史沧桑与变迁的老饭店了。更关键的是宾馆位于素有东方“香榭里大街”美誉的衡山路上，衡山路始建于1922年，由法公董局修筑，在法租界当时叫贝当路，月更名为衡山路。衡山路是一条不宽不窄、幽静而高雅的道路，给人印象最深的就是道路两旁繁茂的法国梧桐【①】和林荫中各具特色的一栋栋欧式花园住宅，整条道路洋溢着浓郁的异国文化气息。这里的法国梧桐树高大挺拔，枝叶异常繁茂，绵延的梧桐树密密地遮盖了路的上空，不论是烈日炎炎还是细雨萌萌，走在街上都让人生却一种世外桃源般的宁静，若有一阵凉爽的轻风拂面，带来的则是沁人心睥的馨悦。走在这样的路上，甚至有人说会让人想起张爱铃，揣测她是否也曾一样经过衡山路上的浓荫！

　　衡山路街区在上世纪初曾是上海法租界的高级住宅区，上世纪三四十年代，众多文化名家、达官显贵居住在这里的老洋房中，这里汇聚了世界各国的建筑精华和艺术风格，街道二边有很多昔日名人的公寓，像刘海粟的故居、宋公子宋子文别墅和已改建为「萨莎酒吧」的蒋总统和宋美龄的爱巢等等。最值得一提的是位于徐家汇公园内的百代小红楼，这里是中国国歌的诞生地。百代小红楼，建于1921年，法国东方百代唱片公司EMI　在此设立唱片制造公司，建起上海第一座录音棚（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这里都是国内最好的一所录音棚），从此开创了中国唱片生产历史。中国现代艺术史上几乎所有的重量级人物都曾在这里留下足迹：著名作曲作词家黎锦光、冼星海、陈歌辛、陳蝶衣、刘雪庵，金嗓子周璇及白光、吳莺音、張露、欧阳飞莺等响彻全上海的流行歌唱家，著名影后胡蝶、闻名遐迩的戏曲表演家梅兰芳、谭鑫培等都以能在小红楼里录制唱片为荣。1931年，聂耳开始在百代公司担任音乐编辑，1934年4月，时任百代音乐部主任的聂耳创作出了《大路歌》、《毕业歌》以及《翠湖春晓》等著名歌曲和乐曲。而中国国歌的前身《义勇军进行曲》也是在这一年诞生的。新中国成立后在此成立了上海唱片厂、1980年代初为中国唱片公司上海分公司，直到近十年，许多音乐人还是将这里作为录制唱片的首选，罗大佑《恋曲2000》里的弦乐、合唱，包括《上海之夜》都是在这里完成的，而巩俐《摇啊摇，摇到外婆桥》的插曲也是在这里录制完成的。现在唱片公司已经搬迁，这里变成了公园。

　　衡山路也是遍布世界各国风味餐饮、休闲吧坊的高雅消费区，当然，街中也不乏一些文艺小资店，闲暇时可以在充满惊喜的小店中享受海淘购物乐趣，也可以坐在街边的咖啡馆里闲度午后无聊时光，端杯咖啡、脑子里一片空白地看着窗外的人们在各自的故事中行走（就像动漫片中说的“发呆可是人生的美好时光哟”）；或是在街上沉淀的历史中取景摄影，真是雅致极了。夜幕降临，沿街灯火辉煌的酒吧为衡山路营造出一种朦胧的、多情调的、暧昧的、世界的、上海的独特韵味，充溢一派精心雕琢的浪漫，个个酒吧里人头串动的红男绿女举杯豪饮，让人在低声细语中感受到“东方香榭丽舍”的洋气，只是这满街的老外会让人恍惚间怀疑自己究竟身处何地。

　　曾经江南最爱去汾阳路的宝莱纳酒吧，酒吧所在的房子以前是国民党参谋部总长、著名桂系将领“小诸葛”白崇禧的寓所，人称　“白公馆”，那曾是江南最爱的餐厅之一，宝莱纳汾阳路店是一家德国餐厅，店外的花园挺大，有欧式的喷水池，院子里参天大树撑起的绿荫下种满花草，夜晚树上挂满了繁星般的LED灯，在上海市中心寸土寸金的地方却有着这么大的花园，让人真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奢侈，店内德式吧台、花纹地砖以及厚实的木桌椅演绎着浓浓的巴伐利亚风情，驻场的菲律宾乐队每晚准点助唱，常有客人随曲跳舞。店内每年十月的德国啤酒节、年底的圣诞市集更是热闹非凡，金发德国女招待端来店里自酿的鲜啤酒、炸猪肘和德式香肠直让江南口水，只是向外籍服务员点菜要用英文。可是如此一个好去处如今却关闭了，这让江南很是心碎！虽然宝莱纳在上海别处还有多家分店，但江南觉得都比不上汾阳路店的那份雅致。

　　衡山路的另一头就是徐家汇商业中心，　这里有汇金百货、太平洋百货、上海市第六百货和港汇恒隆广场等，白天人流如炽、热闹非凡，夜晚街道上也是星光灿烂、璀璨繁华。江南有段时间曾喜欢去逛位于港汇恒隆广场一楼的BURBERRY专卖店，他喜欢那种灰白相间格子里透出来的英伦骑士风情和专卖店宣传的可以提供在全世界各分店调换衣服尺寸的服务，不过到目前为止，江南还没有过机会去其它国家的分店调换衣服来试试呢。但是在买过几身衣服、新鲜感过后，江南觉得BURBERRY其实也就这样，除了价格贵些以外，在不知道的人眼里和平时穿的衣服也没什么不同。

　　相比而言，张慧更喜欢去浦东东方艺术中心看演出：在音乐厅听柏林交响乐团的新年音乐会、在歌剧厅看“卡门”或是到上海大剧院看芭蕾舞剧，有时候没准还能在旁边的包厢里看到个欧洲的国王，是真正的国王哟，可不是童话书里的国王。二人也喜欢到梅赛德斯-奔驰文化中心去看演唱会，扯开喉咙“追明星”，周杰伦、梁静茹、刘德华等，每个歌星都有自己的特色和喜好，才华横溢的周杰伦唱歌旋律很美，舞台科幻华丽；属治愈系的梁静茹喜好站在房顶上唱歌；刘德华喜欢率一大群伴舞在台上众星捧月一般“走舞”，华仔的演唱会中还有舞台歌舞剧，他擅长调动气氛，让现场的fans进入疯狂状态：看演唱会的一对小夫妻，刚开始二人一起大声高叫刘德华、华仔，后来又一起随全场高喊“刘德华，我爱你”，然后女生情不自禁地望着舞台喊了一声“老公”，她身旁的老公立刻纠正“不要乱喊”，女生则理直气壮地回答“干嘛，喊喊不行呀”，再接下来，全场的呐喊声中就多了一个清脆脆的女声尖叫“老公、老公。。。老公。。。”，演舞台剧中的华仔被吊起来拷打时，打手每挥一下棍子，舞台音响都会发出夸张的击打声，女生就发疯一样地尖叫“～啊～～不许打我老公～～啊～～”，旁边可怜的男生，再也喊不出来了，一直郁闷地坐在那里，估计二人再也不会一起来看刘德华的演唱会了。不远处看到这一幕的江南和张慧差点笑喷了。只是每次随着歌星开心放松地连唱带喊也有代价，演唱会后二人的喉咙声带会抗议好几天。

　　【①】注：其实据文献记载梧桐树在晋代时即从陆路传入我国，当时被称为祛汗树、净土树。相传由印度高僧鸠摩罗什入我国宣扬佛法时携入栽植，但仅局地生长，未大面积传播。近代梧桐大量传入我国约在上世纪一、二十年代，主要由法国人种植于上海的法租界内，故称之为“法国梧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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