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六章 各有各的烦恼（二）

　　舒晓推开家门，将钥匙一丢，便瘫倒在沙发里，望着富丽堂皇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的家，她也时常会问自己，这是你想要的生活么？心底回答的声音不是很坚定，这让她觉得十分沮丧，可一想到蒋萤还在为钱苦苦奔波，想吃的不能吃，想做的不能做，心就平衡多了，好像她活着就是为了与蒋萤一较高低似的，她觉得和蒋萤比起来她永远是胜出的那个，可在蒋萤看来，她们是同病相怜，她们都是陷在泥潭里苦苦挣扎的人，没什么好比较的。

　　正昏昏欲睡的时候，大门被打开了，舒晓把眼睛睁开一条缝，见是常江回来了，又把眼睛闭上。

　　常江走到舒晓身边，弯腰把她抱起，走进卧室，完事后，常江掏出一沓钱放在舒晓的枕头边，要不是常江接下来说的话真会让人误会他们是那种关系，“这是给你的家用，有空给岳父岳母买几件好衣服。”

　　舒晓看了眼枕边的钱，似乎比上次又多了点，有时也会觉得她和常江的生活方式有些病态，可转念一想，他们相敬如宾，从来不会吵架，而且常江又不会逼她生孩子，这样和谐的生活旁人求都求不来，她还有什么可计较的？

　　每次给了舒晓钱后，常江都会回公司，这次没有，他犹豫了一下，才缓缓开口:“晓晓，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我爸妈他们催着我们要孩子，可你，你说不怎么想生孩子，而我也希望做丁克家族，但父母是打死不会同意我们这么做的，你看这样行不行，你假装怀孕了，等足月的时候，我们就收养一个孩子，这样我也好跟父母有个交代。”

　　舒晓陷入沉思，她花常江的钱，又是他法律上的妻子，有义务帮他解决难题，反正又不是要她真的生孩子，只是演个戏而已，难度系数不高，就是稍稍有一点顾虑而已，“可以是可以，不过怀孕可是要十个月呢，我怕穿帮。”

　　常江见她答应，脸上的紧张褪去，语速飞快地道:“我们小心一点没问题的，我会让我父母少来看你，你也委屈一下，不要经常到你父母那，十个月，只要过了这十个月，一切就没问题了，孩子领来后，我会交给我父母带，你依旧可以做你无忧无虑的常太太。”

　　“好吧，看在我们一场夫妻的份上，我就帮你这一回。”舒晓答应常江的要求，并不单单是为了常江，还有她自己，蒋婷常常让她不生孩子就不要回娘家，如果有了个领养的孩子，蒋婷就无话可说了，她对娘家还是存着极深的感情的。

　　起身去洗澡，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常江幽深的眼神，常江的脸上隐隐写着一丝痛苦，他在痛苦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过了两天，常江就打电话告诉父母舒晓怀孕了，听说儿媳妇怀孕，常家父母立刻赶来看舒晓，原本就待人热情的他们对舒晓更好了，恨不得把所有的好东西都堆到她面前，舒晓原本觉得自己在做好事，可在年老体迈的常家父母面前，不由自主生出一丝罪恶感，他们那么期盼有个孙子降临，可她却和他们的儿子联合起来欺骗他们，这实在太残忍了，她只能自己安慰自己，不是她不生孩子，是常江自己都不要孩子，怪不了她。

　　舒晓有时候还挺庆幸的，庆幸自己遇上个性情相投的人，刚开始和常江在一起，为了掩盖她不想生孩子的目的，她偷偷服用避孕药，不巧有一次让常江撞到，还以为他会大发雷霆，谁知常江竟说他也不喜欢孩子，还说他们每次在一起他都有做计划，舒晓悬着的心放下，这之后两人像夫妻又不像夫妻地生活在一起，舒晓不得不承认，常江挺宠她的，无论她在娘家住多久，常江都不会表示不满，还会殷勤地发短信问候她和她父母，抛开爱情不谈，舒晓对常江真的无可挑剔。

　　常家父母陪了舒晓几天，最终在常江三寸不烂之舌的劝说下依依不舍地离开了，舒晓松了口气，演戏真的比上班还累，她这几天装孕吐装得她看到饭菜竟然真的想吐，再次庆幸碰到常江这样的男人，不用她承受十月怀胎的辛苦，同时觉得比蒋萤又幸福了一点，不用沦落成男人生儿育女的工具。

　　舒晓回家后，一个电话都没给蒋婷打，蒋婷以为她那天说的话太重了，伤了舒晓，心头惴惴不安，于是主动给舒晓打电话，电话接通后，蒋婷迫不及待地道:“臭丫头，往常三天两头给我打电话，最近怎么这么安生，生气啦？”

　　舒晓最近忙着周旋公婆，哪里还顾得上给蒋婷打电话，见蒋婷这么问，将错就错:“是啊，生气了，您当着蒋萤的面赶我走，让我的面子往哪搁？您一点都不疼我了。”

　　“我要真不疼你了，我还能给你打这通电话？闺女，你要理解我的苦心，女人终究是要生孩子的，男人娶女人是不可能把她当花瓶供一辈子的，说的难听点，如果你是一只不会下蛋的母鸡，迟早会遭到抛弃的，我看你那么疼凌冰，你应该挺喜欢孩子的，怎么就不会自己生一个呢？凌冰他终究只是你的外甥，他不会给你养老的，你……”

　　不等蒋婷絮叨完，舒晓急忙打断她的话:“妈，您能别再说了么？我的耳朵都听的长茧子了，首先，就算你生了孩子，男人一样会抛弃你，不会看在孩子的份上手下留情的，刘耀的妈妈不就是一个例子？第二，孩子不说我说生就生的，我和常江已经很努力，就是怀不上孩子，我能怎么办？”

　　电话那端沉默了一下，才道:“会不会是常江常年在外喝酒应酬弄坏了身体？要不你劝他到医院检查一下？万一有毛病，趁早治疗，你们年级都不小了，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我知道，我会的，没什么事我就挂了。”舒晓被搅得头晕脑胀，就要去按挂断键，蒋婷叫住了她，嘱咐她:“你好好跟常江说，男人都是要面子的，你怀疑他身体有问题他肯定受不了，你可以跟他说让他陪你去做检查，如果你各方面没事，你再叫他检查，这样婉转着来，他就不会排斥了，听明白我说的没有？”

　　“听明白了。”舒晓应了一声，一把将电话挂了，长叹口气:“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啊！”

　　婚姻是什么？在舒晓看来，婚姻是一把伞，她需要这把伞为她遮风挡雨，但更多时候，她觉得多把伞是种累赘。

　　蒋萤则觉得她的婚姻是鸟笼，进去了就再也出不来，很多次她都梦见自己是展翅高飞的雄鹰，忽然一声枪响，她就像断线的风筝一样，掉落下来，然后惊醒过来，花一整夜的时间惆怅，惆怅归惆怅，鸟笼她已经进来了，只能安心待在里头，不再做雄鹰梦了。

　　吃完晚饭，刘母端出一盘零食，让蒋萤和高国隆边吃边想孩子的名字，高国隆真直白，张口就说:“我从来没想过，让萤萤取吧，由她做主。”

　　蒋萤嘴角泛起一抹冷笑，“妈，我说什么来着，靠他不如靠我自己。”

　　刘母也觉得离谱，一个父亲怎么会连自己即将出世孩子的名字都没想过，这又不是多费精力的事，哪怕只是随便想一个也算尽了做父亲的责任，虽然有些不满，但没有表现出来，圆场道:“没关系，现在想也不晚，你想一个，看萤萤喜不喜欢，喜欢就定下来。”

　　高国隆抓耳挠腮，半天也没想出一个来，蒋萤等的不耐烦，开口道:“男孩子叫高文耀，女孩子叫蒋倩，就这么决定吧。”

　　说完，起身去卫生间，高国隆则抓了一把花生进房，刘母的心越来越沉重，通过这几天对高国隆和蒋萤夫妻俩的观察，觉得他们的性格真的算得上天渊之别，一个什么都不想，一个又想的太多，这样两个极端的性格势必会造成很多矛盾，很多时候她都尽力调解，但效果似乎不大，蒋萤对高国隆的成见随着时间的延长越来越深，而高国隆仍旧一副无关痛痒的样子，她真的很担心，不知道他们会把以后的路走成什么样子。

　　性格这种东西与生俱来，除了当事人自己，没有任何人可以扭转，刘母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如果蒋萤过得不顺心，她便不免焦虑，她会觉得是自己害了蒋萤，其实没有所谓的害与不害之说，她给蒋萤指了一条路，但这条路是有很多岔路的，有通向幸福的，也有通向痛苦的，只能怪蒋萤运气不好，选到了后者。

　　怀孕至七个月的时候，蒋萤再一次去县城做检查，检查完后，蒋萤有些饿了，刘母到包子铺里给她买包子，蒋萤目光随意往来往的人群扫，忽然看到对面有个熟悉的身影，是那天到刘家那个衣衫褴褛的男人，他在垃圾桶里翻找着矿泉水瓶子什么的，显然是个拾荒者，蒋萤一急，就要穿过马路去找他，一辆自行车骑过来，差点撞到她，车主大加埋怨:“大姐，麻烦您过马路时看路行不行，撞了您，我一个打工的可赔不起！”

　　蒋萤连连道歉，刘母听到说话声，拿着包子匆匆回到蒋萤身边，自行车主走了，那个捡破烂的男人也不见了，刘母见蒋萤有些失落，问她怎么了，蒋萤拉着刘母的手转了个弯站在一个能够看清四面八方的地段扫视四周，可是那个男人却像遁地了一样，再也不见踪影。

　　刘母问蒋萤在看什么，蒋萤不知道该怎么说，刘母怕她中暑，劝她回家，蒋萤只得悻悻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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