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二十一章 回归的流浪人

　　蒋倩的哭声将刘母和蒋萤的思绪拉了回来，刘母紧张自己的孙女一样率先进房，抱起蒋倩轻轻地哄，蒋倩却没有停止哭闹，直到蒋萤接过去，哄了两下才没有哭，蒋萤给她换了尿不湿，蒋倩睁着双圆溜溜的眼睛望着某处，嘴巴一努一努的，像个没牙的老人家，刘母拿手指轻刮了一下她的面颊，笑眯眯地道:“这孩子长得真水灵，长大了一定是个小美人。”

　　蒋萤脸上还有泪痕，嘴角却不自觉地露出笑容，刘母注意到了她的笑容，之前蒋萤说高国隆自从她坐月子以来抱孩子不足一天时间，以为他们的矛盾是蒋萤觉得高国隆不看重孩子，趁此时机做和事老:“男人都是粗心的，再加上他们一天到晚做事，回来已经累的半死，就算孩子再可爱，也没有精力去抱，你体谅一下，要么和他好好说，让他抱一会，不就吵不起来么？”

　　蒋萤的笑容像折扇一样收了起来，心如死灰地把一切通通说了出来:“如果他真的做事做累了我不会怪他的，可是，最近我才知道他是个完完全全好吃懒做的人，我亲耳听到他师傅的老婆说他学铺地砖两年都没学会，真的有那么难么？原来不是，而是他根本无心做事，他每天起床都要在婆婆一遍一遍的催促中才起，我太蠢了，那个时候还没看出来他是个怎样的人，孩子生下来后，一个月子三十天，他白天躺在床上，晚上也躺在床上，我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能睡，我每天躺在床上只觉得度日如年，老天爷应该让我们对调一下，让他生孩子，估计他坐一辈子的月子都不会厌烦，还有些事我不想说了，否则我就成了怨妇了，总之他是一个被宠坏的三岁小孩，我看到他我就觉得说不出的压抑。”

　　刘母愣愣地听着，不敢置信地道:“怎么会这样呢？亲家公亲家母多勤劳的人呀，怎么会培养出一个懒儿子呢？”

　　“正因为他们勤劳，高国隆才有恃无恐，再加上婆婆的纵容，就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您让我教他，我教了，可他毕竟不是真的三岁小孩，说多了他只会厌烦，然后是无休无止的冷战，我和他，怕是很难白头到老。”

　　刘母心乱如麻，蒋萤的话意味着什么？对这场婚姻彻底绝望？接下会会是什么，离婚？她不敢想，她理解蒋萤内心的苦，但是她不赞成蒋萤走那条路，“萤萤，两个人成为夫妻不容易的，如今你们又有了孩子，不能说散就散的，你一定要想清楚，千万不要感情用事。”

　　蒋萤看着蒋倩，以前看情感类的书时看到一对夫妻感情破裂，妻子不想孩子承受单亲家庭的伤害，于是忍着巨大的煎熬与丈夫勉强生活在一起，当时她还在想，为什么要这样呢？度日如年为什么还要勉强自己？现在她知道了，孩子是一生的牵挂，女人可以抛下丈夫，却无法抛下孩子，这就注定了结果，她从没想过自己会掉进这种漩涡，现在她也站在抉择的十字路口，不过她很清楚，最终她还是会将蠢蠢欲动的逃离之心扼杀在摇篮里。

　　人都会随着时间而改变，曾经在工作上意气风发的蒋萤最终被生活磨去了棱角，变成了一个在牢里望着头顶三尺青天的深闺怨妇，她想抗争，她想解开绑在她身上的枷锁，可是一想到她想要的自由是以牺牲孩子为代价，她就连半步都不敢动了，这是身为一个母亲的悲哀，相信也是天下很多女人的悲哀，蒋萤只是其中一个代表罢了。

　　“萤萤，你有没有听到我说的话？”刘母着急地问，蒋萤回过神，像爬了趟天梯般虚软无力，“我听到了，我不会乱来的。”

　　刘母仍是一脸的不放心，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借口去山上拾些柴，实则是去看刘耀，这些年，不管有什么心事，她都是到儿子的坟前跟他诉说，尽管说了也是白说，可这是她的一种精神寄托，没有道理可言的，也无需什么道理。

　　刘耀坟前的蜡烛灭了，刘母拿出打火机把蜡烛点燃，一边点一边絮絮地道:“阿耀，妈妈现在心里真的很不安，当初的好心最终办了坏事，萤萤她的婚姻不幸福，她已经站在挣扎的边缘，我好害怕她会变成下一个我，孤苦伶仃一辈子。”

　　说着说着，又免不了老调重弹:“不幸的婚姻是女人一辈子最大的灾难，我是这样，想不到现在萤萤也跟我一样的命，你要还在世多好，你们的孩子现在肯定都会叫奶奶了，我真是没有福气……”

　　蒋萤立在远处看着刘母不停地拿袖子抹泪，心如刀割，她觉得自己真是个罪人，祸害了刘耀，如今又让刘母担心，可是她早已把这当成自己的娘家，除了这，她还能去哪？姑姑蒋婷那么？蒋婷虽然疼她，可是蒋萤总觉得和她有一种隔膜，没办法和她说心里话。

　　这个世上有一种人，一生下来就没有家，到哪都是寄人篱下，像孤魂野鬼一样，正因为自己心无所依，蒋萤才不想撒手而去，不想蒋倩步她的后尘，虽然蒋倩即使没有妈妈，也还有奶奶，一样有家，可这和父母给的家是完全不一样的，蒋萤多希望高国隆能够理解她，与她一样的想法。

　　人都只会站在自己的角度看待问题和处理问题，高国隆还希望蒋萤理解他呢，爷孙住在一起有什么不好，为什么一定要拆散这种美好呢？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有些家庭的事就像一锅粥，永远扒不清里面的是是非非。

　　这关口，发生了一件让人意料不到的事。第二天刘母去上班了，蒋倩在屋里睡觉，蒋萤则在院子里的水池那洗衣服，心里有事，也就变得心不在焉，连有个人影进屋都没发现，直到听到蒋倩的哭声，蒋萤才匆忙回神，丢下一直握在手里的衣刷，转身奔进屋，却赫然发现有个戴口罩的男人站在房间里，见了蒋萤，他的眼睛里布满慌乱，手足无措地立在床边，蒋萤惊得脸都白了，目光一瞥，身旁电视桌上有把削水果的刀，一把握在手中，颤抖地指着对方问:“你，你要干什么？”

　　“我，我没恶意。”对方慌张地开口，然后把口罩摘了下来，其实他就是蒋萤之前在县城苦苦找寻的那个捡破烂的男人，只不过现在他剃了头发，换了身干净衣服，所以蒋萤认不出他来。

　　蒋萤没有因为他的话放松警惕，试探地朝蒋倩身边靠，对方给她腾位置，退到了门口，蒋萤坐到了蒋倩身边，这才微微松了口气，以为来人是个人贩子，稳着神和他商量:“我知道你需要钱，否则也不会做这么危险的事，钱我可以给你，你别打我女儿主意，她还不到两个月，未必卖的了很多钱。”

　　对方一愣，苍白的有些病态的脸上浮起一丝无奈的笑，“我不是人贩子，否则我怎么会摘下口罩让你看到我的脸，这不是自投罗网么？”

　　蒋萤想了想，好像有那么点道理，她刚才都吓坏了，没顾上想这么多，不禁有些糊涂了，那他到底来干嘛的？

　　看出蒋萤在想什么，对方干脆开门见山:“我们见过的，你还给了我两个包子。”

　　“你，难道你是……”蒋萤的头脑里慢慢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目瞪口呆地看着对方，对方用粗糙的手抚了抚身上平整的衣服，像新媳妇见客似的不好意思地冲蒋萤一笑:“我换了衣服，难怪你认不出我，吓到你，真对不起，我叫刘洋。”

　　蒋萤摇头，然后又点头，忽然想起自己一直想找到他，解开困在心中的谜团，现在正是最好的机会，“您认识刘耀，您和他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你婆婆没跟你提过刘洋这个名字？”刘洋不答反问，蒋萤有些蒙圈:“我婆婆？您还认识我婆婆？我没听她提起过这个名字，您就跟我直说了吧，您到底有什么事？”

　　刘洋低下了头，声音也几乎低的快听不见:“你不觉得我像一个人？我，我是刘耀的父亲。”

　　刘家是老宅，屋内光线比较暗，再加上刘洋又站在门口的逆光中，所以蒋萤没有注意他的外貌，此时听说他是刘耀的父亲，再次目瞪口呆，她怎么也没想到，消失了将近二十年的人会在这个时候出现，站起身来，磕磕巴巴地道:“是您？您……”

　　内心极度震撼，以至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刘洋呢，表明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心潮也是此起彼伏，不知从何说起，气氛便陷入了沉默，这时，门口响起狗叫声，蒋萤从窗口往外瞧，瞧见刘母回来了，刚说了句我妈回来了，原本还呆呆站着的刘洋立时像火烧屁股似的转身往后门奔去，一下子就不见人影。

　　蒋萤跑到后门，刘洋再次像遁地一样消失了，蒋萤觉得有些像做梦，刘耀的父亲居然回来了？他之前为什么会是一副乞丐的模样？他后来的老婆孩子呢？他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他回来又为了什么？一个又一个疑问像蛛丝般缠住蒋萤，蒋萤真的很想知道一切，可只能等刘洋下次来的时候为她解答了，他一定还会再来的，不知他住在哪呢？一个老人家的腿脚怎么跑的那么快，他往哪个方向跑的蒋萤都没看到，就在蒋萤思绪万千的时候，刘母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看什么呢？这么出神？”

　　蒋萤吓了一跳，不自然地笑了笑，心里盘算起来，刘洋回来的事要不要告诉刘母？刘母虽然提起刘洋的时候云淡风轻，她心里对丈夫应该还是有怨恨的，就算要告诉她，也得悠着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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