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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头 第三章


  周围的人告诉了我事情的起因,是工作上那种有时为了履行职责就不能去讲人情的很难两全其美的事,不想碰到个这么个蛮不讲理的人,上午她在单位已经受过一回气了。

  李青目光滞然的望着我,泪眼婆娑。

  有个一直坐在她身旁的女孩说,“别哭了,有人为你出气应该高兴才是啊。”

  那个女孩望着我问,“是不是?”

  我僵硬的点点头,心里惶惶然,倒不是因为打了个妇女,我终于在李青面前暴露了一贯的伪装。

  门外来了许多人,我早料到此节,一股血气油然而生,重新拿个拖把一脚踹掉头,不顾众人阻拦,走出了屋。

  那个妇女正耷拉着脑袋坐在地上,见我出来,惊恐地向后列列身,立即又变得有恃无恐。

  那男的后面跟了很多人,怒不可遏的说,“不想好了,惹老子头上来了。”

  和他打嘴仗也没意思了,此情形我早已见怪不怪,没有任何畏惧,倒是清楚这次是要吃亏了。其他人无力以顾,我就把那个男的往死里砸。我红了眼的盯着他的脑袋。

  这时从后面出来个人,我认出他是那天与肖斌一起的,和他说着什么,接下来的一幕让我着实感到意外,他的态度来了个180度大转弯,说了句误会了啊,拽着那个妇女匆匆走了。

  这是我第二次见李青受委屈,我发誓以后绝不让她再受任何委屈,我会用生命去捍卫这一誓言。

  但这件事后,我无法再去坦然的面对她了。我何尝不希望自己是庸人自扰啊!可我知道在她内心中我的所作所为比她受的委屈更让她难受不堪,我经常情不自禁的去了那个地方,但仅仅是在那个大铁门外茫然的不知所措的徘徊着,无论如何也鼓不起迈进大门的勇气了。

  自此我像丢了魂似的,大量喝酒麻痹自己,任他俩费劲心思的让我快乐,仍无法让我冰消释怀,他俩并没有多问,只是让我少喝些酒多多注意身体,很少去打扰我。这么过了几天,我的心情才算恢复如初,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了他俩。

  “我还以为你们闹什么别扭了呢,就为这啊,纯粹是你自己想多了,你这样爱惜她,她感动还来不及怎么会怪你啊,走,我们这就去找她。”何兴说着拉我的胳膊就走,姜容也是这个态度。

  我面有难色的说,“这不仅仅是打个人的问题,我是想到我一直装傻充愣的骗她。”

  何兴想了想说,“你只要感情是真的就够了。”

  在他俩的鼓舞下,我重新来到李青面前,她一见我就扑在我怀里,无声无息的哭了。

  此后我不在这住了。每天下午在她下班前我赶到那里我们一起去吃饭去逛街去度过一个月光下妙不可言的夜晚,然后再把她送回去。有时候她也会因为很早就下了班突然去了我那,搞得像突然袭击让人防不胜防,这种情形下全靠何兴帮忙解围了,何兴每回总会很得意的伸出食指示意我又欠她一次。姜容一律慷慨出手大方的请她吃饭,她都不好意思了,我也对姜容说过用不着了吧都这么熟了的话,他则趴在我耳边小声说,“不让她不安,她不得常来啊。”

  我听后为他的狡黠忍俊不禁。

  这天何兴一早回家了,姜容睡眼惺忪的去了趟厕所,回来有了精神非要喊我起床去学校。我们确实落了一大摊事,那些胆敢不听从我们的学生,如若我们对此没了下文,他们简直就把我们当成欺软怕硬的无耻之徒看扁是我们不能允许的。不过,我已经决定这次把所有的事情解决完从此再也不去勒索学生,让他扫了兴,问我为什么。

  “我们哥们不能因为儿女情长就英雄气短啊。”

  我告诉他并不是那么回事,这个问题我考虑了不是一天两天了,总不至于一直这么下去吧,到了应该为未来考虑出路的时候了,并没能让他信服,后来在我喋喋不休的说了一堆大道理后重重地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

  “相信我吧,兄弟,我敢说这是我们兄弟认识以来最正确的一次决定。”

  他好长时间没有说话后,长叹一声说,“你既这样说了,做兄弟的只有听了。”

  我对姜容说对那些学生尽量不给动手,口头上占完上峰把面子挣足就行了。

  到了学校后,我们采取让学生叫学生的办法逐个把人叫到足球场靠南边的那个门,当时正有两支队胡乱的不成体统的踢着足球。事情很顺利,基本达到我们希望的理想效果,唯一不足的是还是没有找到李小南,算了,算他幸运吧。

  就在出学校的那个小门时,有个往里进的人与我撞了个满怀,那个人刚想凶,见是我撒腿就跑,正是李小南。无论我在后面怎么使劲的告诉他决不打他只是想和他谈点事,他都不停,快的如同捕食的野兽一般飞奔。这个时候就出事了,他一脚跌进学校盖实验楼时遗留下来的石灰池里,我俩赶过去时,他四肢伸展趴在那个近一米深的池子里人事不省,头部往外涌着血。我们拦个过路的学生让他去找人来就走了。

  就在刚才还有个惊人的意外,这也是我们一路上沉默无言的主要原因,那些被叫去的学生一见我们就立刻的战战兢兢的把一大把钱塞过来,比当初我们向其索要的多多了。或许是那些学生知道势必不会放过他们,才不得不选择用这个方法来免遭我们的毒手吧。其实我不是没有过拒绝的念头,可仅仅是一闪就过去了。

  何兴已经来了,让我们很意外。我们典型做贼心虚的心理,生怕何兴翻我们的口袋,其实她从来不翻我们的口袋。她的神色好像也不对头,姜容问她怎么了,她摇头说没怎么,尽管我们已经看出她是有事在瞒我们,先不管那么多,首当其冲的是钱的放置问题。不一会,她慢悠悠的来到我们身旁,手转着衣角说,“有件事情告诉你们,你们别生我气啊。”

  “说吧,”姜容一脸的轻松状。

  “刚才有一大帮人来找你们。”

  “谁来找我们啊?”

  “我对他们说你们出远门,暂时不回来了。”

  他听出有点不对劲,警觉的问,“他们说什么了吗?”

  “好像……是喊你们去……打架吧!”

  “谁让你这么说的?”急的就要打她。

  我忙把他拉住,问何兴:“那些人说是谁了吗?”

  “叫什么二东的。”

  “是二东他们。”我对姜容说。

  “谁叫你这样说的。”冷不防一巴掌打在何兴脸上。

  “干吗啊你。”我把他推到一边。

  “谁叫你他妈这么说的。”

  何兴流着泪,“我是怕你们出事,才这么说的。”

  “你个小婊*子是我什么,管他妈我的事。”

  “好了。”我把他拉到另个房间。

  在那他仍愤愤的骂个不停。

  “够了吧。”

  这时传来一声门响,我知道不好,出来果然已不见了何兴,追到楼下面也没找到,回来后点了颗烟,消沉的说,“这下好了,人走了。”不想再理他了。

  他稍稍有了缓和,“能愿我生气吗,这不是坑我们兄弟吗?”

  又换衣服又换鞋的,还把砍刀拿了出来,“我们这就召集人去找二东。”

  我拿把刀在手里晃晃,“何兴已说我们出远门了,这会又突然冒出来了,这让她以后怎么做人啊!”

  “那怎么办啊!”

  “我们电话联系吧,我俩是不能去了,知道去哪了通知别的兄弟带人去。”

  “好吧。”

  我开机打二东和他身边人的电话都没人接,又联系了其他几个朋友,都不知道情况,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看来现在该打的都打完了。”

  “那怎么办呢?”

  “这次的事肯定不小,听天由命吧。”

  姜容泄气的把那些刀胡撸到一边,歪倒在床上默默的吸烟。

  后来当我们打听到消息时才知事情确实不小。

  两天没有何兴的消息了,我说去找她吧,姜容很不以为然,说不出两天她准回来,我说这次你真伤她心了,她不会来了,他说的倒潇洒,不来拉倒,清净了,反正不怨我。

  几天后,便有了沉不住气色,但仍嘴硬,我适机给他个台阶,要陪他去找,他还说着不,就硬被我拉走了,李青那是没有,昨天我还刚去过。

  我们去了常去玩的一些娱乐场所,就是何兴在认识我们之前常去泡的地方也去了,都没有,不用说她的电话我们已经打过数遍了,一直关着。后来我想到她家,但我们两个大男人去诸多不便,就叫上李青,我遮遮掩掩的大致说了情况,李青很痛心,我安慰她说,

  “没关系,他们就是拌几句嘴,别难过了,”

  “你们有所不知,”

  她向我们诉说了何兴以前那个男朋友的事后说,“那个男的后来抛弃了她,她自杀过。”

  听的姜容是心痛和追悔不及。

  到了她家楼下,我对李青说还是你自己去吧,女的去方便,我们就不去了。

  “你是他哥有什么不方便的。”

  我竟忘了此节,一时语塞,“我吗……嗯……还是不方便。”

  何兴是下午刚刚从家走的,好像是上天在给我们开个玩笑。

  我给李青拦了辆出租车,让她自己坐车回去吧,我还要陪姜容,

  “可以吗?”

  “当然可以啊,你让他也别太难过了。”

  出租车开走后,我们想了一圈也没想到还能去哪于是坐车返回。

  楼下面有个人在那转悠着,我看有点像何兴,就这么对他说了。

  “对,是她,”他说着一个箭步跑上前,一把把何兴搂在怀里。

  姜容的种种举动我知道他已经爱上了她。

  我俩到医院看望二东,那天的情况大体也清楚了,就是那种常见的道上的地盘之争,双方都叫了好几百人,很多人都是用卡车运来的,这种涉及几百人的对峙不打则已一旦双方叫来的主要人物正互相掐着非打不可的话,场面是相当混乱的,在乱打一气的过程中,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突如其来的刀或砖头击中,伤轻了都是幸运的,二东的伤就是重的。

  他浑身缠着绷带,让人无法辨认了,只是从那个很费劲的嘴里发出的声音让我们依然熟悉,我让他什么都不要说了,安心养伤,有什么事交给我们吧,告辞而去。姜容一直很愧疚,总想着毕竟是因为自己女朋友的缘故才没能为兄弟两肋插刀,总是把二东今天的结果和我们没有在场互为因果关系。我宽慰他说我们在场后果也好不到哪去。

  在医院大门口,李青提着饭盒汗涔涔地走进来,

  我一惊,“你怎么到这来了。”

  她的反应也和我差不多,“我给我弟弟送饭呢,他在这住院。”

  “我朋友也在这家医院住院,真巧啊。”

  “是啊!”

  我想跟着去看看她弟弟,听说她父母也在,我为难了,尤其是听说她父母也想见见我。姜容替我解了围,拉着我走说,“那就回去给他修饰修饰,毕竟是去见老丈人吗。”

  李青的脸霎时通红,我的脸上也火辣辣的。

  我们处理完了二东那件事后面的一些事后,我满脑子想的是那个到医院去的问题,姜容想的呢是要找个人算笔账。

  我猜到了谁,“算了吧,就让它过去吧!”

  “不行,非废了他。”

  “信不信,尽管何兴很恨他,还是不希望让他受伤害。”

  “会吗”

  “完全有这种可能。”

  “何兴不得恨不得他千刀万剐。”

  “表面上是这样,其实在她的内心中还是在默默的祝福他,只要是刻骨铭心爱过的人都会是这个感觉。”

  他思考片刻说,“那不便宜这舅子了。”

  “重要的是以后她能幸福。”

  他想明白后,显得很兴奋,“我听你的。”

  在他俩的精心参谋下,我从衣着到头型到买礼品都颇下了番工夫,沉甸甸地拎到医院门口,已经满头大汗,李青已在那等我,见到我笑容如花般绽放。我俩说笑着进了医院大楼,想到马上见到她的父母,心里不免紧张,我们要去三楼的骨科,我这才想起问她弟弟是什么病,李青说是被人打的,气坏我了,谁啊,这么无法无天,我慷慨激昂的这么来了句。

  她父母迎在病房门口,我彬彬有礼地叫他们。

  她爸妈尤其她妈紧追不舍地盯着我,然后,笑容就抑不住地出现在脸上,“多么好的孩子。”

  我说去看看弟弟,来到里面,我看到床上躺个人正盯着天花板出神,一只腿被厚厚的绷带绑着,吊在半空中,脑门上缠着厚厚的纱布,他见我进来立即神色大变。我看清楚她弟弟后,当时就懵了,还有点天旋地转的感觉,他不是别人,正是李小南。

  “就是他打的我。”

  那场景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接下来的记忆就模糊了,我不知是怎样从病房里狼狈的跑出来,李青父母是怎样失望的眼神李青是怎样一张伤楚的脸。恍惚中记得李青说,你一直在骗我。还是我的错觉?一路上好几次腿一软就跌倒了,在地上魂不守舍的坐了会狼狈不堪的爬起来。

  我在床上睡了好几天,滴水未进,只字不言。只要清醒着就感到胸中好像有个尖锥在扎剧痛实难承受,我就以这么个十分荒唐又不可饶恕地方式让自己暴露无遗,老天好像在捉弄我。我无法再去面对李青,何兴要找她被我拦住,可我知道她还是背着我去了,我是在一次她和姜容的聊天中无意听到的,李青的情况比我好不了多少,人明显的憔悴了,何兴对她说我以前是犯过很多错误,可我人并不坏,并且已经在努力改,已经决定和过去的一切做决裂了,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呢?李青摇着头,泪如泉涌。

  再后来我也想开了,对他们说,分手也好,李青跟我本来就不会幸福,我们本来就不合适。在他们无限伤楚的眼神中我知道自己说的是那么的牵强。

  在一夜无眠的一个早晨,我出了门,漫无目的在路上走了很久后,去了学校,我一口气上到教学楼的最顶层,接着又顺着钢筋的梯子爬到天台,我在空旷旷的天台来回走了几圈看足四周美景后,躺下来美美的睡了一觉。我是被强烈的阳光照醒的,然后就下了楼,就在刚要走出校门时,从后面蜂拥而上四五个人把我反扣着手臂按倒在地,接着便被七手八脚的塞进警车,整个过程仅仅是一瞬间。

  学生们已经联名上书了,他们的人身安全在这里受到了严重威胁,如果再不采取措施他们将无法正常在此读书,影响很恶劣,有关部门已经作为要案立案后,专门部署警力打击我们这些害人精,危害学生的人,在我之前已经有几个也是活跃在校园一带的团伙落网。我并没意识到已经触犯了刑律,以为不过是像上学时与人斗殴进派出所一样,几天后就放了,但随着案件的深入和从不同人的口中一致的言辞中,才知这次躲不过去了,我认栽。当时满脑子就一个念头说什么不能出卖姜容,所有事情系我一人所为。

  他们打听到我时,我已在看守所关了老些日子了,严格的说在看守所是不让旁人见的,不知他们是怎么进来的。姜容的意图已很明了,这正是这些日子我所担心的,我使劲给他做着暗示,我们多年的相处他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我不希望他搭进去。他并不动摇,我要急了,脸上出现了他从未见过的可怕表情,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表情了,希望能震住他。

  当然这只是我的意愿,并不排除哪一天就会调查到他。

  后来随着事情的进展我的顾虑才得以消除。

  我仔细的把事情的前后都想了一遍,他之所以能够顺利逃脱,除了我把所有事情揽过来,主要是没有哪个学生直接指证,这正是问题的关键。那天要不是我鬼使神差的去了学校,随着案件的深入,调查到我们住的地方,谁也跑不了。那种情况下我的罪会轻一些,不过,我更愿意全揽过来。

  接下来都是程序上的事了,移送法院,法院审判,我是否上诉,然后送到监狱,我印象最深的是法官字正腔圆的宣判我犯有敲诈勒索罪情节严重判处有期徒刑八年时脑海里反反复复闪着的一个问题:我永远失去了李青。

  我没有上诉。

  一直押送到监狱,我一直很清醒,但记忆却很空白。

  监狱高大肃穆的铁门让我如梦方醒,我想到儿时的理想,父母的期望,哎……不想还好。

  父母来看我时,我最怕面对的时刻终于来了,为难的瞅着狱警说:“我不去行吗?”

  狱警语重心长的对我说:“还是去吧,你这种情绪太不利改造了。”

  我硬着头皮到了那,如果有人问我今生最想逃避的事情是什么,我会毫不犹豫的说出的。我抬了一下头,尽管视线模糊,还是发现父母老了,他们正愁肠百结的坐在那等待着这一次特殊的相见,母亲看到我一下子泪流满面,心疼的叫着我的小名,父亲则一句话没有说。我不能想像他们是怀着怎样的伤楚从监狱的大门走到这的,高墙电网铁门武警特有的设置是怎样深深刺伤着他们的心。父亲曾送我去过许多地方读书,每次对我即将生活学习的地方寄予了厚望,教导我要以良好的心态迎接新的人生阶段,而今映入父亲眼帘的……让他何等的绝望啊。我心里滴血般的对父母说你们以后不要来了。

  不久姜容和何兴来看我了,他俩见我骨瘦如柴的样子,都哭了,反倒是我去安慰他们,我说我很好,真的很好,这里的一切并不像你们想象的那样的,都把眼泪擦了。后来他们告诉我去过我家,让我给家里去封信吧,我心头一酸,眼泪情不自禁的流了出来,很长时间就这么沉默着,后来我抹去脸上的泪说,你们以后不要来了,我站起来转身要走时,突然对姜容说,近乎恳求的对他说,要了何兴。姜容重重点头,何兴则在那放声大哭。

  接下来的几个月,父母每个月都来,起初那几次我还去去,后来就不去了,我再也没有面对他们的勇气了。队长做了我很多思想工作,让我还是和父母见见面,不要这么悲观,一切都会过去的,要保持一颗平常的心,以后还有很长的一段人生呢,后来也理解了我。我往家里写了封信,让二老多多注意身体,以后不要再来了,那样只会让我更加痛苦。还好,他们以后没有再来,这让我安心了很多。我做过很多次光宗耀祖的出现在父母面前的梦,醒来后那种极度的落差让我痛不欲生,那是种从心灵最深处涌出的苦痛。

  往后再也没人来看我,我也只廖廖收到朋友的几封来信,但都没有回。半年后换了监狱,我没有通知任何人新地址,再也见不到了来信,真正与世隔绝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封闭消沉,我渐渐接受了宿命论的观点。人在一定的环境下性格是会发生改变的,我的话就少的多了,不再如往日那般动辄大放陈词,整日以一副老实人的形象示人,对脏活累活也不挑剔了。有时候我也会想到李青,想的常常对着一个地方长时间的发呆,想的难以自已,想的呼吸困难,有多少爱可以重来……也许是我太孤单了吧,我爱上了写东西,这成了我业余时间最大的爱好和寄托,后来也写到了我的教训,我是以让世人不要引以为戒的态度完成的,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发表,也算是我给社会做的点贡献吧。

  这些年来我认真服从劳动改造,没有任何违纪行为,在日常劳动和生活中也表现的很好,共减掉三年刑。

  进入第五个年头了。自从天气转暖后,我天天做梦梦到了家,我想我是太想家太想父母太想回去和他们团聚了。我终于没能按耐得住家里写了封信。本来是很平静的,可刚写几行后就写不下去了,情绪产生了巨大的波动,这些年来父母一直没有再同我联系过,我一直都把它视为父母是在遵照我的意思,今天我才开始认真考虑这个问题,我不敢再往下想了。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我整夜失眠,惶惶不可终日,有一回一下子感到呼吸很困难,浑身不停的打冷战,吐了个没完。医生说我是因为压力过大造成的,要让自己放松下来,可我怎么能放松下来呢。我终于等来了家里的来信,一切都好,我简直欣喜若狂了,任眼泪自由飞舞。幸福究竟是什么,这是我多年来一直在苦苦思索的问题,今天终于找到了答案。

  不久后我收到姜容的来信,和我估计的差不多,他一直在不间断的去我家。两年前他和何兴结婚了,已有了儿子,现在正经营一家专是做海鲜的酒店,生意不错,正准备选址开分店,只等我回来。我的书他还帮我收着。信上还有何兴的笔迹,她说,他们的美满生活,全赖我所赐,没有我就没有他们的今天,她要一辈子感恩。我流着泪读完。往事一幕幕浮现在心头,记忆有时候是痛苦的,我克制自己不要再想,一切已经过去。

  我在铁窗生涯中度过了残有的青春后,终于迎来了出狱的日子,那天的阳光格外明朗,我自由了,彻底自由了,那种感觉美妙极了,是世间任何名利无法等同的。蓦然回首,恍如隔世。我没有通知任何人出狱时间,也先不打算回家了,找份工作,稳定下来再说。姜容那我就不去了,我不喜欢让人觉得欠我什么的。这几年我在狱中攒的一点钱,维持目前的生活应该不是问题,我的生活很简单,要求也简单,与世无争,只要有份工作就行,无论是干什么我都接受。每天我都去各大劳务市场,可每回从劳务市场回来后我的心情都很好不到哪去。那天更是失落,形单影只的在繁华的大街上走着走着就感到无处可去了,还好还有吃饭这件事。我去了一家面馆,现在刚刚11点多一点,里面还没有顾客,远离这尘世的喧嚣,何尝不是我所希望的呢。有个女的正哄着个哭闹不停的孩子,我走上前刚想对她说句什么,却呆住了,她同样的也是一怔,大家应该猜到了我遇到的这个女的是谁了吧,是的,就是那张在我最艰难的时候支撑我下去的脸庞。

  李青的目光久久没有从我脸上离开,良久才听她说,“好久不见。”

  “嗯,好久不见。”我也这么的跟着说了句。

  “……”

  “……”

  长时间我们都没了声音。

  “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

  “五年了吧!”

  我点点头,“五年了……”

  我使劲控制着自己,眼泪已在打转了,我只想赶快离开。

  “我走了,再见。”

  我说完扭头就走了,一出门眼泪就掉了下来。

  后面有人叫我,她怎么跟出来了呢,我犹豫着停下来,俟机抹掉泪,转过了身,她在我几步远的地方无声无息的哭了。

  我俩沿着路边肩并肩的走着,这种感觉我差点都忘了,有好几次我想找点话说,可说什么呢?

  这时从后面来个人把我揪住,我认出是李小南,他整个一副混混样了,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打。

  李青使劲拉他,我趁机挣开,他怒气冲冲的指着我说,“还敢来找我姐。”

  “我没有找她。”我解释着。

  “你还敢嘴硬,”他使了大力甩开李青,狠狠给我一拳,把我打倒,在我身上一阵乱踹。

  李青大嚷着,把他推到了一边。

  他喘着粗气,仍不罢休,怒不可遏的指着我说,“以后别让我见到你,我见一次打一次。”

  李青把我扶起来,我鼻子流着血,她用手帕帮我擦,拍打着我身上的尘土,我心灰意冷。

  “怎么还不服,不服我这就找人把你办了,”说着掏手机就要打。

  李青夺过电话,急的要哭了,“够了,”才把他给推走。

  我干笑一声,“没什么。”

  “对不起啊!”

  “真的没什么,我该回去了。”

  “你去哪啊,现在是在家住的吗?”

  “不在家。”

  “那在哪住啊!”

  我向她说了目前的情况。

  她的意思是找个地方和我好好聊聊,我问她,你没事吗,她说,我没事,我想说我有事,自己也感到不成立,后来想明白了,有些事情总要去面对的,我答应了她。

  “这些年过的怎么样啊!”

  “还行吧,你呢?”

  “我也还行。”

  “什么时候结的婚呢?”

  她的眼泪掉了下来,“我没有结婚。”

  让我很震惊。

  “我就知刚才你那么想了,那是我姐的孩子。”

  我更震惊的是她一直在顶着各方面压力的等着我。她是在我出事后的半年多才知道的,往监狱写了好多封鼓励我她会一直等我的信,可惜我都没有收着。尽管我努力克制,防线还是全部崩溃,紧紧抱着她哭了,这是我成人后第一次像个孩子一般毫无忌惮的哭。

  之后的那段日子,我什么都不想了,整天和她在一起,吃最想吃的,去最想去的地方,都是我多年以来梦寐以求的理想生活。

  那是我有生以来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她不止一次的说我变了。

  一次在步行街闲逛,一群滑旱冰的小孩差点把我撞倒,我并没说什么,而那些正处在逞能年龄段的青蛋孩子则对我出言不逊,李青不愿意了,他们才一哄而散。她愤愤不平的从那些人的背影中把目光转向了我,接着粲然一笑:你变了。

  她买了套单位盖的房子,让我搬到那去,我用一种很委婉的方式拒绝了她。不久她就帮我找到一份很不错的工作,为我庆祝,帮我装束,我实在不能再辜负她的一番美意了,一切听之任之。有时我会忘了我是谁,我真希望能彻底忘了自己是谁。

  这期间我回了趟家,就不多说了,都是让人心酸的场景。

  经过很长一段时间处在游离状态中的煎熬一般的举棋不定,我还是做了个决定。后来的那几次我每次吻她,每次都是泪流不断。

  我实在没有亲口告诉她的勇气,我留了封信,希望她不要再等我了,我欠她的实在够多,不能再耽误她,她的情义我领了,也请她理解我的苦衷,我们是生活在两个世界的人,已不合适了。

  我去了一座很远很远濒临边境的南方城市,在那里我想重新开始我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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