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4章
“是，这就是你要承受的。”此刻的清真道长看上去像百年枯木，毫无生气，“听为师一句劝，放下，才能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这一夜，十分的沧桑与寂寥，灯火莹莹在桌子上噼啪响着，天像一层不透光的黑布结结实实笼住整个人间。
晨起的鸟啾啾叫着，一群大雁排成人字在空中划过。
天冷了，连大雁都不想呆在寒冷的北方。清真道长已经走了些时候，临走时交给林瑶三个锦囊，让她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切不要拆开。
林瑶食不知味的喝了些清粥，勉强叫人扶着出来走走。司月白暂时她是不能见得，她还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捏着素雅的锦囊，林瑶一时惆怅万分。
丁香抱着薄斗篷来找她，边给林瑶系上斗篷，边说着刚听来的传言。
“听说，徐家老太太病了。这才过完大寿，徐家传出话来，说老太太怕是不行了，大喜大悲，徐家都成了京都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林瑶很疑惑，徐家老太太是帝元三十五年过世的，还得六七年呢，怎么会这个时候传出老太太要过世的消息？
丁香继续说道：“我听人说，老太太被猫附身了。”她说的很小声，怕被人听去。
“又是跟猫有关？”林瑶低喃一声。
林瑶若有所思，想着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林莹已经火急火燎的过来找她了。
望见林瑶，林莹一下子扑了过去，“姐，徐家让媒婆来说亲了，母亲让你过去。”她眼里吟着泪眼眶还红红的，显然是刚哭过。
怎么徐家会请人来林府说媒？这件事太出乎意料，林瑶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就已经被林莹拉着往回走了。
林家的会客厅在西苑，种了不少的花花草草，此刻会客厅里除了徐家的媒人，还有另外一个媒人，这个媒人是司家请来的。
林瑶刚一进门，就被穿的花枝招展的司家媒婆拉到一边，看徐家请来的媒人，穿的不花哨却很有气质。司家的媒婆笑的合不拢嘴，摸着林瑶的手就是一阵夸赞，“这瑶小姐真不愧是自小在仙观长大的，瞧瞧生的多俊啊，这模样可是比那天上的仙女过之不及。正巧咱们月白公子那是风流倜傥一表人才，精明得很又会持家过日子。郎才女貌正应了那句才子佳人呀。”
林瑶下意识的抽回手，有些反感的蹙起眉头。
苏婉怡看出来林瑶是比较抵触宋媒婆，只赔笑道：“瑶儿怕生，宋夫人你可别放在心上。”
宋媒婆也不尴尬，笑道：“不打紧不打紧，小姐都是比较娇羞的，这才是大家闺秀嘛。”
倒是徐家请来的媒婆，不卑不亢的站起来，对林瑶道：“大小姐，沐秋公子说，无论您遇到什么事情，都可以找他。至于这桩婚事您应不应，都不必着急给他回话。这聘礼，我今天带过来了，沐秋公子吩咐，聘礼也不用急着退。”
林瑶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徐沐秋显然是在用媒婆给她传话，可徐沐秋到底要做什么呢？他又知道些什么呢？
见林瑶迟迟未答话，那媒婆也不催促，只是笑道：“大小姐，我的话都带到了，回去后我会给公子回话，说您将聘礼都收下了，倒是看起来有些心事重重。”
林瑶对她勉强笑笑，“那就麻烦您了。”
媒婆点点头，对苏婉怡道：“林夫人，那我就告辞了。”
送走徐家请来的媒婆，林瑶对苏婉怡道：“母亲，我有些累了，先回房了。”
苏婉怡略有担忧的看着她，“那你先回去休息，快去吧。”
人都走了，宋媒婆才到苏婉怡旁边坐下，交情甚好的同苏婉怡攀谈，“我说妹子，咱们街坊邻居的都这么久了，我可是跟你说实话，这瑶小姐若是能嫁到司家那是门当户对。徐家那是万万不能嫁过去呀。那个徐家二公子可是个舞刀弄棒的人，嫁过去万一这二公子去了战场，难道要让瑶小姐她……退一万步说，就算是这个徐公子不去上阵杀敌，那徐家能容得下一个商人家的女子做少夫人？你就舍得让瑶小姐去徐府受那份罪？”
苏婉怡被说得连连摇头，“我这个女儿已经够命苦的了，我又怎么舍得让她嫁到官宦人家？一入侯门深似海，哪有那么狠心的爹娘？我们林家不缺钱，用不着攀附做官的求荣华。”
“可不是，这月白公子可是从林老爷和您眼皮子底下长大的，那什么为人大家都知道，又会疼人，至于这家里，是养了两个开包的丫头，可那都是丫头，不算什么的，不想留着碍事，那就给些钱让人家出府就是。”
苏婉怡点点头，“男人有两个暖房丫头也是正常，我们瑶儿生性温柔不会计较这些的。”
“那是那是。我看这事儿还是尽早和林老爷说说，快点把亲事定下来，这宫里催的是一天比一点厉害了。”
林瑶回到房间，思来想去觉得事出突然，司家是确实向林家求过亲的，所以她才会嫁给司月白，可是徐家从未来林府提过亲，怎么会发生今日之事呢？
林莹站在门口，恼怒的看着林瑶。
“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
面对林莹的质问，林瑶感到无力也很无奈。
“我没有。我知道你仰慕徐沐秋，但有些事情你不懂。”
“我是不懂！”林莹气愤的打断林瑶，“我不懂你明明知道我仰慕他，为什么还要接受他的聘礼。姐，你不要和我抢他好不好？”
林瑶颓败的跌在椅子里，“莹莹，我一定得嫁他，原谅我。”如果我不嫁给徐沐秋嫁给司月白，父亲母亲，你还有众多弟弟妹妹，乃至于整个林家还有我的莲儿，都将会惨死。我宁可让你恨我，也再不想失去你们。
林莹从没想过和姐姐争什么，可是，她没想到林瑶不肯让她，要夺走她仰望了十年的白月光。
“姐，你知不知道，我从四岁就开始仰慕他，仰慕了他整整十年！我以前只觉得自己身份低贱配不上他，可是他今日却为你下聘，愿意低就你。姐，我恨你，我恨你！”
林莹跑出去的时候，带着无尽的伤心。
深秋的风带着寒气钻进屋里，冻得林瑶缩缩脖子。
“长清，长清，你告诉我用你的命换来的人生，我要如何走下去呢？”
屋子里很静，静的能听到自己的呼吸。没有人回应她，只有风从脸颊拂过，好像有人用手指轻轻拂去她脸颊的泪水。
像长清的手那样温和。
傍晚的时候，苏婉怡过来和林瑶说话，言语间都是对司月白的夸赞。说司月白自小就聪明，做生意很是精明云云，末了说了句无关痛痒的话。
她说：“前几日你不舒服的时候我去安宁寺许过愿，你若好了要去还愿的。正好明天七巧节，你也随我一并去吧。”
“好。”林瑶什么也没说，就这么应承下来。
又是一个无眠的寂寂长夜，林瑶徘徊在万丈深渊的边缘，感觉随时都要撑不下去了。
露水折射着初升的太阳，像遗落在人间的琼浆玉液，不知藏在哪里的蝈蝈时不时叫几声。突然被跑过的匆忙脚步吓得逃走了，露水也消失在泥土里。
林莹敲着林瑶的屋门，“姐，快起来了，轿子都在门外等着了。”
林瑶拉开门，看着林莹朝气蓬勃的模样，试问着：“你，不生气了？”
林莹点点头，“早就不生气了，徐沐秋喜欢的是大姐，我喜欢他但他不喜欢我，也是没有办法的事。等我十五岁也可以嫁人了，所以今天要和姐一起去庙里祈愿。快走吧快走吧。”
林瑶听完这些话，多少是有些安慰。简单收拾一下，就和林莹手牵着手一起出了府。
安宁寺是坐落在城中，是专为皇家女眷设立的寺庙，当今皇后圣德天下把这安宁寺对百姓开了佛门，便成了这京都有名的祭祀祈福的庙宇。
像七巧节这种大节，会有很多的未婚少女前来烧香拜佛给自己求一门好姻缘的。所以这一天，安宁寺外河边的姻缘树上，就会系满长长的红绸带。
林瑶随着苏婉怡上过香，又陪林莹一起去庙门口讨了荷包和情缘丝。林莹非要爬树上去系，说是枝头最高的离月老近，心愿能被月老第一个看见。
林瑶很无奈，就问她，“那你写的什么愿望呢？”
“我才不告诉你，这是愿望，说出来就不能灵了。”林莹认真的把红绸折好，煞有介事的就往树上爬。
林瑶抬头看了看这颗古树，树不高只是树枝盘错延伸，占据很大的横面。她随手捡起两个稍微重一点的石头，系在绸子的两端，对准了最高的那个树枝用力一扔。
写着愿望的绸子不偏不倚，正好骑在最高的那根树枝的枝头，还来回摇了几下。
“你这愿望太重，只怕月老他会不太想收。”
林瑶冷不丁回头，正撞上上说话的人的胸口。
“小姐，你撞着我了，很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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