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Chapter23
这是她第一次和异性约会，她是这么认为的。
不同于上次的犹豫自苦，这次书书稍作打扮，如愿以偿地穿上那条冷薄荷色绉纱裙。
她乌发浓密卷曲，双眸清澈潋滟，微嘟的樱花色嘴唇水润惑人，一袭露肩的复古纱裙，更衬得肤色莹润如玉，比起平日的凛冽，多了几分娇艳明媚。
韦麟见到她时，目光停留良久，唇边噙着一丝笑
“我脸上很脏吗？”书书偏头一笑，软声问道。
这委实是个娇嗔的，带着隐秘调|情意味的问题。你知道他喜欢你，你又对他甚有好感，更重要的你知道自己此时容光惑人，所以才能这么半真半假地问出来。
韦麟的确是个非常上道的家伙，眉峰微挑，道：“不，你美得让我心颤。”
“你这个人，实在是太会说漂亮话了。”
书书感叹一句，耳廓微红。
下一瞬，韦麟自桌案上握住她的手，目光煌煌。
“书书，你想好给我答复了么，异地恋还是异国恋，我都不介意。我暂时要回国巡演，但我可以回来看你，等你出去读书，我就去你的城市。”
书书眼眸半垂，似在思考。
“不说话就当你默认了。”韦麟乘胜追击。
他稍稍用力握紧了她的手，她并没有把手抽回去。
书书脸上浮起一层薄薄的绯色，如桃花带露，轻轻看了韦麟一眼，只是笑了一笑，并不说话。
这就是默认了。
抛掉那些她用以伪装的疏冷，也不过是个普通小女孩，被心动之人表白，满心都是羞涩和甜蜜。
直到他们点的菜陆续上来，韦麟才不得不放开书书的手。依旧是些当地特色菜，酸汤鱼、辣椒骨、凉拌折耳根、三色饭、油茶诸如此类。
书书口味偏淡，不太习惯这些酸辣重口的食物，但是和喜欢的人吃饭，谁又会在意到底吃什么呢。
她不是性格扭捏之人，当下大大方方地招呼他吃饭，又倒了热茶递给他。
倒是韦麟，特意吩咐厨房另做了清淡的水果粥和万花茶，脸上略有歉意，说：“这些地方，实在是没有别的可以吃了。等你出来，我另外带你去吃你喜欢的。”
“好，”书书点点头，双眼明亮，“说好了啊。”
韦麟现在是她刚刚确定关系的男朋友，她自然也不像以前那样万般客气，开口抱歉，闭口谢谢。
她捡着凉拌折耳根里的黄瓜吃，韦麟见状，先把折耳根摘出来，悉心把黄瓜一一捡到她碗中。
书书奇道：“你怎么知道我不吃这个的？”
他对她的饮食习惯异常了解，连她偶尔嗜好甜食的隐秘爱好都知道。
韦麟随口道：“女孩不是一般都不爱这些么？”
“哦。”书书恍然大悟，“你必然是了解很多女孩，样本容量足够大，才能得出这样的结论。”
“不。”韦麟否认，目光别有深意，“书书，我只是尤其了解你。”
他顺势耸耸肩，有些无奈道：“书书，为了你，我已经开始阅读你常看的那本《东南亚民俗通考》了。”
书书吃了一惊，随即哑然失笑，那是一本台版翻译的研究用书，繁体竖排，内容又晦涩，颇有些阅读门槛。
“那你可真是费心了。”书书半真半假地调侃了一句。
她放下心防时，自然流露出的少女娇态，让韦麟心荡神驰。若不是此刻还身在餐厅，便立刻要去亲吻她。
“那是当然。”韦麟坦坦荡荡，“我为了你，费尽心思。”
他看向她的眼神赤诚，同时带着爱意和欲|望，书书心跳倏然乱了一拍，借着喝茶来掩饰自己的心乱。
她当然是喜欢韦麟的，人动心这件事，由不得自己。
她也不过21岁，在她决心把自己变成博物馆老姑娘之前，在她久远的青涩的少女时代，她也有过对爱情隐秘的憧憬。
怎么能不喜欢呢，这么一个人，放浪形骸，处处无所谓，唯独对你一人在意得不行，人前哄你开心，人后默默付出一切。
可是，她觉得自己的幸福来得不甚安稳，像是身处空中楼阁，虽然四时晴好，繁花着锦，可不知何时高楼就会一夕倾塌。
“甜言蜜语。”书书放下茶杯，笑容映在砂色茶水里，仍是明亮无虞，“你吃饭啊，别老看着我了。”
说罢，就去帮韦麟夹菜。韦麟一声低笑，依言吃起来。
书书极力驱走心中隐藏的不安，捡了自己的田野趣事说给韦麟听，又慢慢介绍桌上土产菜的来历，说到折耳根时，笑道：
“这个我老家那边也有，我们夏天用它的叶子煮水喝，可以清火，不过不叫折耳根，叫——”
“鱼腥草。”韦麟顺口接过。
书书又有些惊讶，“你这么连这个都知道，你不是国外长大的么。”
“知道啊，江城人都这么叫。”
他散漫不羁的笑容里带了些奇异的忧伤，可是隔着酸汤鱼袅袅升腾的白气，看起来依旧如常。
他何止是知道。
她第一次告诉他“鱼腥草”这个单词拗口的英文发音时，他异常费解地问她，这个草里面是不是真的有鱼的腥味。
他没有违背他们的誓言，他去江城找过她，他戴了一顶棒球帽，隐匿在这座陌生城市的陌生街道里，没有找到就不想离开。
那时Daydreaming已经拿了不少奖，甚至压过一支老牌乐队拿了最佳Live，乐队前途光明，呈现爆炸式的上升趋势，舞台下有无数年轻的拥趸为他们疯狂。有眼尖的粉丝认出他来，拍下照片上传网络，引起哗然大波。
没人知道他为什么要去一个千里之外的城市，越来越多的粉丝闻声而来，最后他不得不匆忙离开。
那一张照片，在网上随便就能搜索到。年轻男孩独自徘徊在异国他乡，眼中的孤独绝望快要溢出来。
这世上的某个角落里，总有些你爱过什么人的痕迹。
韦麟比较不幸，他深爱过一个人，全世界皆知。回去后他就写了《修道院玫瑰》，所有人都默认他是失恋了。
一顿饭，两个人各有心事，却都只字不提。
最后回去时，是韦麟背着书书。
他知道她不胜酒力，只是没想到这种苗家自产的甜米酒后劲这么大。她不过喝了三杯，前一秒还在说着江浙一带的巫术，下一秒就晕乎乎地歪了下去。
竟然就这么醉了。
韦麟走在拢谷镇仅有的一条窄街上。暮色已至，灯火自两旁的矮屋中次第亮起，曲折延伸至路的尽头。那里是夜色中隐匿的青山，半山腰的吊脚楼同样亮起灯，星星点点的光缀于夜幕上，缥缈而宁静。
背上的人很轻很轻，他走得很慢很慢，他希望这条路没有尽头。
*
接近十一点，他们回到客栈。没有书书房门钥匙，韦麟把她安置在自己房内，又担心她醉酒头疼，转身就去楼下替她拿醒酒茶。
回来时她仍在昏睡，韦麟把一杯白醋蜂蜜水搁在床边，索性坐了下来，动作小心，不发出半点声响。
这种安静看着她的机会实在不多。
酒至微醺，她整个人都懈怠了不少，迷迷糊糊中翻了个身，卷曲长发遮住半张脸，书书懵然用手拨开。韦麟低笑一声，小心翼翼替她拢好头发，她秾丽的脸孔上露出一点浅笑，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欢喜的事。
端庄与娇憨，妩媚与清冽，这些矛盾混杂的美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也只有在她醉酒熟睡，彻底卸下防备时才能看见。
他伸出手，修长手指慢慢抚上去，她精致秀气的眉骨，往下，是挺直微翘的鼻子。他以手指代替眼睛来勾画她的模样，就像他以往无数次那般。
她五官的每一个细节都镌刻在灵魂深处，以同样的角度，触碰同一张饱满光滑的脸，记忆深处的感觉在眼前重合。
直到现在，他才有失而复得的实质感。
手指在她水嫩欲滴的唇上摩挲，韦麟低声，自言自语。
“能够找回你，真是太好了。”
韦麟以手指轻柔刮过她的侧脸，皱眉，低声道：“书书，三年前你在哪里？”
睡梦中的女孩嗯了一声，模糊不清地回答：“贵……贵州，不，不对……”
她忽然显露出极其困惑的神色，似乎是在努力回想，即便睡熟中，眉心也渐渐聚起一道浅纹。
“书书，三年前，你去过阿玛菲海岸吗？”
韦麟凑到她耳边低语，神色紧张。
“不……不，没有，我不知道。”
她脸上挣扎的神情越来越明显，眉头紧紧拧在一起，声音里骤然带了几分痛苦。
“头疼，不，不，外婆……外婆说我在贵州，贵……州。”
她突然颤抖起来，手指用力抓紧床单，昏睡中嘴唇开始哆嗦，像是要极力摆脱什么一般。
韦麟心疼不已，不敢再问下去，连忙轻声安抚。“书书，你哪里也没去，就在这里。好好睡觉。”他亲吻她的头发，温暖的手指从她纠结的眉心抚过，似乎是一剂良药，咬着牙颤抖的书书慢慢镇定下来。
书书再度安睡过去。她轻轻嘟囔了一声，在床上舒服地翻了个身，被子滑下来，她裸在外面的皮肤辉光莹莹。
韦麟的眼神变得沉郁，那种令人爱不释手的温度再度袭击了他，欲望在蠢蠢欲动，可最终，他只是苦笑一声，替她拢好衣被。
他亲吻她的头发和额角，低声跟她说晚安，然后合衣躺在沙发上。
欧洲小报每每形容他是行走的人形春|药，整版描述他夜夜带不同女伴回家，一个月换三两个女朋友，可事实上他不过是个可怜的当代柳下惠。
从她离开的那天起，他就是孤家寡人。
*
翌日，书书醒来。
宿醉引发的头疼尚未恢复，她揉着额头下床，身侧突然传来微哑的声音，“醒了？”
书书愣怔一秒，原来她在韦麟房内。下意识地，她低头检查身上衣物，确认完好后，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随即又肩膀一僵，她做得太明显了。
他们如今是男女朋友，今时不同往日。
这个动作落在韦麟眼里，惹得他发笑。他起身牵住书书，“陪我去吃早餐。”
却又突然俯身凑道她耳边，“就算我想做什么，也不会趁你醉酒时下手。”
书书脸色一滞，偏偏这个人还不肯罢休，转过身来，一脸坏笑，“这种事要清醒的时候做才有意思嘛。”
书书愤愤甩开他的手，走在前面开门，突然愣住了。
走廊外，一个绝不可能出现在此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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