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遭人质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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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半个身子隐藏在帷帐后面，手往枕下探去，握紧了剑柄。

　　沐清歌沉默了许久才说：“你跟我走，我就不会再伤害你。”

　　灵曦望了一眼窗外，如果打起来，夜冥应该能听到吧？没见天日的孩子最娇贵，她身子沉重，硬拼只会动了胎气，既不敢轻举妄动，又担心无人营救。

　　“我如今能跟你去哪？你究竟想做什么？”

　　沐清歌终于转过身来，却将灵曦吓了一跳，面前的这个人似乎是苍老了十岁，面容枯黄颓败，再无半点英姿明朗可言，倒像是个落魄江湖的酒鬼。衣衫不整，往日那飒爽神姿再看不见，只余憔悴阴霾。

　　沐清歌见她面有吃惊之色，嘴角微微露出涩然之意，“你没有想到如今我竟是这个样子吧？我知道我已经错的不能回头，可我不后悔，为了梦茵就算豁出我这条命，我也毫不在意。你若想和孩子活下来，那就跟我走，以后再不要回到萧祺身边，这是我能做的最大的让步了。”

　　“我若不肯呢？”灵曦定定望着他，“你真要杀了我？”

　　沐清歌咬了咬唇，答非所问意思却已明了，“我会以死向蜀山谢罪。”

　　“那就要看你的能耐了。”灵曦话音未落已经抽出了自己那把短剑向沐清歌刺去，沐清歌忙闪身躲避，灵曦趁机向门边跑去，“夜冥，有刺客！”

　　她这一声喊得凄厉无比，夜冥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骤然一惊猛地跳了起来拔剑就往她屋里冲去。

　　灵曦此时全心护着自己腹中的孩子，没有搏杀的力气，只有勉强招架的份，眼看着那一剑就要落在她身上，夜冥忽的冲进来长剑一伸，及时的挑开了那一剑。

　　“沐清歌！”夜冥咬牙切齿，恨得红了眼睛，“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灵曦跌跌撞撞的往门外走去，此时院中伺候的婆子也被惊醒了，忙将她扶到偏室，程大夫也慌慌的赶了过来请脉，所幸只是受了些惊吓没有动了胎气。

　　那边沐清歌和夜冥杀的昏天黑地，夜冥虽损了不少修为，对付一个沐清歌还是绰绰有余，交手不大一会，沐清歌身上便受了伤。夜冥目露杀机，誓要沐清歌留命在此。

　　沐清歌自知不是他的对手，边打边往门外退去，趁夜冥一个不留神便御剑而逃。夜冥哪里肯放过他，御风追了出去，追了不多远却又猝然停了下来。他怕这是调虎离山，灵曦会再遭人暗算，便又急急赶了回来。

　　好歹她没有大碍，夜冥恨得直咬牙，没杀了清歌，他心里一万个不甘，想下次再遇到他，必定将他挫骨扬灰！

　　摇曳的烛光里，灵曦的脸色看上去有些苍白，孕妇最忌心情激动，此刻她显然是在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桌上那粉色流苏的桌布被她紧紧握在手里，抓出一片褶皱。

　　沐清歌找到了她，且不说他以后会怎么算计她和孩子，万一走漏消息让皇上知道，那她的这个孩子即便是生下来也不见得能容忍他活在世上，甚至会背上孽子之名，永远都不能名正言顺的进入王府。

　　萧祺得知此事勃然大怒，同夜冥在外秘密商量了许久才回，灵曦不知他们做了什么决定，此刻她已经顾不得萧祺会怎么对待沐清歌了。

　　新年将至，皇上又莫名的病了，药石无效睡眠不安，夜夜噩梦不断，太仆寺的人说是有鬼神作祟，驱鬼仪式做了好几场皇上的病却丝毫不见好转。

　　朝廷发了皇榜在民间寻求良医，恰有蜀山道士经过，揭了皇榜去内宫诊治，也不过半月有余，皇帝的病情便有了起色，一点一点恢复起来。

　　蜀山修道之人，便是太仆寺的人也心存敬畏之心。有人无意间说起妖女祸国之事，璇羽只是微微一笑，重新推算了那所谓的妖女的生辰八字，算出这是一场误会。

　　皇帝为此松了口气，萧祺趁机要求将灵曦接回府中，皇上本还有些不乐意，但在璇羽道长的劝说下，皇上心结全无，便答应了萧祺将人接回王府。

　　灵曦总算是回来了，当初她就对萧祺说过，无论如何她都要在王府里将这个孩子生下来，孩子生在外面，难免遭人质疑，若是身世遭人诟病，他以后在王府就更无立足之地。

　　萧祺也曾是被人怀疑过身世的皇子，自然明白此事的严重性，轻则被逐出宗室，重则会丢了性命。所以他才会让夜冥去找了璇羽，合演了这么一场戏。

　　竹清和朱琼见到灵曦回来，自然是高兴万分，尤其见她有了身孕，便愈加的小心伺候着，凡事都要亲力亲为，不敢有任何差池。

　　这天天气还好，没什么风，阳光和暖，是冬天里难得晴暖的一天。灵曦在廊下站了一会，刚想要到园子里走走，便见莫柳宣和桑思怡携手进了瑰延轩。

　　灵曦自然知道来者不善，但又不能太失了礼数，便问：“二位夫人不用去照顾王妃吗？今日倒有空来我这边坐坐。”

　　莫柳宣望着她的小腹，眼中是说不出的刻毒，当初若不是眼前的这个女人撞掉了自己的孩子，她如今岂会还是一个侍妾夫人，处处要看人脸色。

　　桑思怡毕竟跟灵曦没什么深仇大恨，望见她的样子，也只是露出几分羡慕之色。

　　莫柳宣的语气懒懒的，却带着几分阴冷，“王妃自打有了身孕之后，身边的人守的跟铜墙铁壁似的，在她生产前，我们是无福再踏进她的明絮苑半步了。”

　　灵曦心领神会，沈梦茵终究是谁都不相信，就连对她们也存了戒心，看来自己离开之后，她们的处境也没有改变多少，反而比之前更不堪了。便淡淡一笑，“二位夫人一直小心侍奉着王妃，王妃也一向眷顾你们，怎么如今却说这样的话？”

　　桑思怡笑道：“听闻玉王妃回来了，我们过来道贺。前天见王妃在东院散步，那身形倒是和玉妃姐姐你差不多，想必你们有孕的日子也差不了多少。”

　　灵曦还未回答，就听莫柳宣嗤笑一声，“玉妃你在王府独霸王爷宠爱那么久也没有身孕，这才出去了几个月，就怀上了，真是让人纳闷啊。偏偏王妃有了孩子的时候你也有了，天底下居然就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灵曦本还想将她们请到屋里用茶的，如今看来是没有这个必要了，话不投机半句多，她们俩今天来根本就不是什么道贺，而是来找茬的。思及莫柳宣话里的意思，灵曦的语气也冷了下来，“宣夫人有话不妨直说，不用这么拐弯抹角的。”

　　桑思怡拉了拉莫柳宣的衣袖摇了摇头，莫柳宣用力的甩开了她的手，挑衅似的抬了抬下巴，“这孩子来历不明，是不是王爷的还不一定吧？”

　　灵曦就知道她会这么说，只是微微一笑并不生气，身后的玉芍却是瞬间恼的红了脸，“你这话什么意思？有本事你敢在王爷面前这么说吗？”

　　莫柳宣睨了玉芍一眼，啧啧两声嗤笑道：“你急什么啊？莫不是被我说到了痛处心虚吗？算算日子，玉妃被赶出府去的时候确实是没有身孕的啊。”

　　“你……”灵曦拉了玉芍一把，示意她不要着急，“宣夫人，此事就不劳你操心了，是不是王爷的孩子，难道王爷还不如你清楚吗？你可知道此话若是传到王爷耳朵里，会有什么后果？”

　　莫柳宣依然是那散漫的语气，丝毫也不在意灵曦的话，“我也是为了王爷的子嗣血统着想，王爷是明白人，一定能明白我的苦心。”

　　桑思怡忙又拉了拉她的衣袖低声说：“你别再胡闹了，孩子的事哪轮得到你来置喙，王妃以后自会过问，你这又是何必呢？”她是害怕萧祺的，更重要的是她明白，萧祺这种男人眼里揉不得沙子，他的东西是绝对不容别人染指的。说孩子不是他的，无意是在打他的脸，这男人的尊严不容冒犯，莫柳宣虽然是在嫉妒灵曦，但却忘了她落的萧祺的颜面。

　　灵曦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宣夫人的‘苦心’王爷自然是明白的，只是凡事要三思而后行，但愿你别为今日的鲁莽后悔就好。”

　　莫柳宣有些幸灾乐祸的笑道：“那几个有经验的稳婆都说王妃怀的是男孩，有些人就算有了孩子，如今也是空欢喜一场。嫡长子袭爵向来是王族的惯例，至于那些庶出的孩子，若是男孩还好些，若是个女孩和没有也没什么两样。”

　　灵曦淡笑不语，听玉芍在身后怒道：“那你就永远都不要生了，反正你也不配给王爷生孩子！”

　　“你……”莫柳宣气的就要上去教训玉芍，被桑思怡忙忙的拉住了，“算了，若是冲撞到玉妃有什么闪失你担待的起吗？”

　　“她一个丫头敢对我出言不逊，我难道不能教训她一下吗？”莫柳宣仍自不肯罢休，竹清和朱琼听到吵闹声早跑了出来，将灵曦护在身后。

　　竹清见莫柳宣那架势，根本就是不计后果，或者压根就是故意的，忙劝道：“宣夫人有什么事等王爷回来再说，你在这里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就算教训丫头，哪有做主子的亲自动手的？玉妃有孕情绪不宜激动，若是着了气恼动了胎气谁来负责？”

　　莫柳宣冷笑道：“哪就那么娇贵了，和谁没怀过孩子一样，当初你害死了我的孩子，又是怎么负责的？”

　　灵曦就知道莫柳宣之所以这样恨她，还是忘不掉之前那件事，便轻叹了一声吩咐道：“送客吧。”也不再理会她们，扶着玉芍的手进了屋。

　　这边竹清态度强硬的将二位夫人送了出去，玉芍见人走了，摔帘子骂道：“她们哪是来道贺的，根本就是来找茬的，这宣夫人就像疯狗一样，什么话都说的出来，不计后果的乱咬人，若是不治治她这张嘴，她出了这园子还不知道会怎么说呢。”

　　灵曦心里一沉，玉芍的话提醒了她，人言可畏，众口铄金，她若不想让人非议，就必须用果决的手段去堵住众人之口，可如今她并没有管家的权利，这事看来还是得让萧祺去做。

　　晚间萧祺回来的时候，灵曦遣退了下人跪道：“求王爷救我和孩子。”

　　萧祺诧异的扶起她，略一思忖眼底已有杀机闪过，“有谁想要害你和孩子吗？”

　　灵曦咬了咬唇，脸色难看的很，却是迟疑着不肯说。

　　萧祺小心的扶她在暖炕上坐了，命令道：“你身子越来越重了，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需要跪我。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灵曦见他面色阴沉，知道他已然动了怒，便说：“王爷，我之前的担心果然不是多余的，我在府外怀上这个孩子，如今就有人怀疑他的来历，孩子出生之后若有这样的传言，且不说王爷颜面何存，这个孩子更是会被人诟病一生，等他懂事后若听到这样的流言蜚语该有多难过？”

　　萧祺不等她说完，已经一挥衣袖将桌上的茶杯扫落在地，灵曦说的他如何不懂？

　　“你听谁说过什么？”

　　灵曦垂首沉默不语，萧祺盯着她许久她都不肯再开口，他便起身走了出去。

　　然后她就听到玉芍在院子里告状，那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气，待她说完进来伺候，那脸上还因为生气而涨的发红。萧祺却没再进来，不知去了哪里。

　　次日一早她就听说莫柳宣挨了打，是当着阖府上下的人生生挨了二十廷杖，王爷下令，如果再听到有人胡说八道，污蔑玉妃和她腹中的孩子，决不轻饶直接杖毙。

　　这威慑对府中的下人果然是管用的，莫柳宣在府中宣扬了那么多天的流言很快就没了动静，她便是心里再不甘，却也清楚萧祺的狠辣，不敢拿自己的性命与他作对。

　　沈梦茵听说了此事，也只是冷笑不语，只笑她愚蠢，孩子还没生下来，说这样的话究竟有什么用？根本就是自找麻烦。若是怀疑这孩子不是王爷亲生的，以后滴血认亲就是了。明智的法子不是怀疑污蔑，而是让她生不下来！

　　灵曦如今没事很少出园子，她知道她的这个孩子，有多少人虎视眈眈的盯着呢，不能不万般小心着。闲来无事的时候便做些小衣服备用，望着那一叠一叠的肚兜衣裤，那上面的刺绣颜色鲜亮针工精致，都是她亲手一针一线缝出来的。那种为人母的欣悦，一天到晚挂在嘴边。她突然就想起苏欣悦这个名字，当初苏夫人怀胎的时候想必也是这种心情吧，才给自己的女儿取名欣悦。可见苏家是个和睦相亲的家庭，虽然苏欣悦是个女孩，可他们照样宝贝的很。

　　何玉柔带着云雪来探望她，见她行动不方便，便忙小心的扶着她坐了，将丫头手里的几件小衣服递给她说：“这是我亲手做的，一点小小心意，你别嫌针工粗糙。”

　　灵曦忙让玉芍倒茶，接过来抚摸着那肚兜上的刺绣，碧绿的藤蔓，金黄的小葫芦，是象征福禄的意思，边缘还用丝线绣了祥云流纹，针脚细密精致，可见做的十分用心。

　　她欢喜道：“二夫人的女红若是说粗糙，我的就没法拿出来见人了，多谢二夫人费心。”

　　她将衣服放在一边，又爱惜的抚摸了一下，何玉柔见她喜欢，有些羡慕的笑道：“不管如何，你有了这个孩子，便是王爷暂时没有恢复你的身份，你也算是有个终身的依靠，不像我，冷冷清清连个盼头也没有。”

　　灵曦见她说到后来，话语里有了些惆怅之意，便安慰道：“王爷待二夫人不可谓不好，来日方长，二夫人又何必急在这一时。”

　　何玉柔笑容酸涩，理了理袖子突然嘲讽的一笑：“王妃虽不受宠，可她就是这么运气，偏巧就有了。我觉得宣夫人现在一定肠子都悔青了，那晚她若不把那承宠的机会让出来，兴许如今有身孕的人就是她。”

　　灵曦不解的问：“二夫人这话怎么说，我倒有些听不懂了。”

　　何玉柔冷笑道：“那晚王爷在沐阳居沐浴，宣夫人不知怎么就偷偷溜了进去了，之后的事情不太清楚，但是第二天一早从后殿出来的人却是王妃。过了不久王妃就诊出有了身孕，赏了宣夫人不少东西，但终究还是防着她。王妃怀孕后，就不准她们再出入明絮苑了。”

　　灵曦先是出神的听着，心里有些发凉，她的手在桌下绞着那桌布上垂下的流苏，那细细的丝线将她手勒出一道道红印，她却浑然不觉得疼。不是不在意，他当初的那些话难道都是哄她的吗？他一向冷情，却终究是禁不住一个舞姬的诱惑，让人耍了这样大的一个心计，也将她们母子陷入了这样尴尬的境地。

　　可她脸上还是淡淡的笑着，不能让人看出分毫的失意，又听何玉柔说：“王妃和你如今都不能侍寝，王爷也极少召幸我，倒是便宜了那两个狐狸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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