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选拔

　　王平看着面前耸立的九层黑塔，和法塔一样，是羽化镇最高的建筑。然而和以往不同的是，这一年因为雨师大人亲临，就连法师的考核也被搬到了符塔中进行。这本来很不可思议，尽管符塔与法塔号称井水不犯河水，但其实同为九州十三府最大的两个组织，暗地里较量一直不少。

　　然而，仔细去想，学成文武艺，货卖帝王家，能被身为城主的雨师看见，比什么考核都要有效的多，这种变化不过是寻常事罢了。

　　王平向前走去，铁匠站在他身后，他是无法进去的，只能在外面等待。

　　“令牌！”

　　王平眉头微皱，道：“什么？”

　　门口护卫不耐烦道：“把学院的结业令牌给我看一眼，你才能进去考核！”

　　王平道：“往年都没有这个规矩。”

　　护卫冷笑道：“往年雨师大人也没有来，也就给了你们这些废物一个机会。现在雨师大人亲临，你们还去丢人现眼干什么？”

　　王平皱眉道：“符塔以公正平等为原则，原来也只是说说而已。”

　　护卫怒道：“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对符塔说三道四！”

　　护卫一掌打下，然而下一刻便向后一退，神色变得惊恐，脸上更有汗水滴落。

　　王平回头，便看见刘夫子带着一群学生走了过来，最前方的便是眉心亮着蓝色神火的罗平。王平目光扫过，赫然发现，这些俱都是早就点燃神火与聚气成功的学生。所谓最后一个月里，还有成功的希望，终究只是戏言。

　　刘夫子目光中露出一丝厌恶，低头微微看了一眼罗平，道：“站到最后一排去吧。”

　　队伍中，罗平身后一个身材高大的少年，冷哼一声，目标却是对着罗平。

　　王平沉默，依言向后走去，只是路过罗平身边的时候，停顿了一下。

　　他明白，护卫之所以会退后，是因为罗平用神火震慑的效果。只是，罗平的手段也太霸道了。

　　这种伤害，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影响，然而却是直接作用到灵池。王平知道，那个护卫，以后只要思维变得稍稍活跃，就会头脑发痛。思维越是活跃，头痛的症状就会越严重，等到年纪大了之后，身体机能稍有下降，思维就会变得迟钝，甚至患上痴症。

　　这正是符师凶险的地方，符术的威力虽然远远比不上法术，可效果却往往恶毒许多。

　　王平朝后面的父亲看了一眼，他被拦在后面无法过来，因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符师和法师，一旦成为，便超脱于普通人之上。对于符师和法师而言，想要报复普通人，实在是太容易了。

　　超脱普通之上的，只有力量。而力量，往往被习惯用来破坏。

　　王平默默想道，符师一步都不能走错，在他第一次神火熄灭之后，若他不去重新点燃，成年之后，他便很有可能会有又类似的症状。可即便点燃了神火，谁有知道，那隐藏在灵池周围的白雾，什么时候，便会湮灭他的神智。

　　王平看着身前这列长长的队伍，想着从他们面前走过时，他们的面容，每一个都是那么高傲。每一个，都是那么冷漠的神色。王平用力摸了摸自己的脸，他自己莫非也是这个模样吗？

　　“现在就着急，是不是太早了一点。”王平身前，一个少年冷笑道。即便没有回头去看，神火扫过，也很清楚的看到了王平的小动作，他以为，这是王平在害怕。

　　数重神识，同时扫来。王平眉心神火被迫点亮，轰然一声，在他身前所有的人同时朝前一个扑腾。

　　一瞬间，所有的目光同时望了过来。少年少女们很快恢复了往常的样子，朝前走去。

　　利用神火来探查信息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只需要比对手的神火更强就行。

　　然而，那些少年少女们终究还是心太狠了些，他们的神识直接压到了王平的灵池之外，然而却没想到在王平的灵池在外，那层白雾的存在。那白雾即便是罗平，也无法突破，何况是他们。

　　王平心道，和这群所谓天才站在一起，果然是压力极大，这样的试探，若是一时不慎被他们突破了灵池，想来不是痴傻，就是成了真正的废物了。

　　他看着面前这群原本的同窗，心中依旧平淡无语，是否有朝一日，他也会变得如同他们一样，亦或者，现在他便已经是如此。

　　符塔里漆黑无光，然而对于本就感知能力过人的符师来说，这并没有什么。可是对于王平却并非如此，他灵池的那一层雾气，让他的感知极大的削弱，以至于他不得不将神火凝聚在双眼，看起来，就像是两朵漂游的鬼火。这让他再一次被人鄙视。幸好很快他们就到了目的地。符塔第一层的一座大殿里，是文试的场所。所谓文试，就是对一些符文知识的笔试，法师是没有这一关的。对于法师而言，直接的战斗能力，才是最好的评判标准。

　　笔试对于王平来说自然轻而易举，他很快就写完了答卷，然而却在最后一题时犹豫了片刻，便是这片刻的时间，他被罗平超过。

　　王平不知道，便是这片刻的时间，让他的道路发生了逆转。命运，往往只需要一个瞬间，便能发生完全不同的改变。许多年后，王平站在灵州城楼上，听着雨师对他讲起当年的故事，心中五味杂陈。

　　此刻的他，全然不知道，符塔的黑石上，密布着各种符文。而那些符文，被更为高级的隐身符文遮掩。那些被遮掩的符文里，便有监视符文。

　　考场里的一切，都被放入一个巨大镜面里。在镜面之后，赫然是符塔塔主和法塔塔主陪同着雨师在观看着这场考试。

　　雨师是一个很美丽却很冷漠的女子，仿佛女符师都是这个样子，高冷的只能远观。她此时目光尽数落在镜面上，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刘夫子就站符塔塔主身后，此时向前走近，声音中掩饰不住的得意，道：“他叫罗平，是我的弟子，拥有和您一样的天生水属性神火。如今只有十二岁，就已经是二级符章持有者了。”

　　“可惜了。”雨师低声道。

　　刘夫子神色一变，道：“罗平对于符文的知识掌握十分牢固，莫非答题有所失误？”

　　法塔塔主洒笑一声，符塔塔主道：“大人的意思是，他这样的天赋有你这样的师傅，真是可惜了。”

　　刘夫子脸色变得十分难看，然而却一句话不敢反驳。

　　“拥有了二级符章，便拥有了去灵州城符塔成为执事的资格。这么年轻的符塔执事，注定会惊艳整个灵州城，可你瞒着这孩子两年。我该说你下作，还是该说你愚蠢！你真以为，你那点心思，能瞒过谁？”符塔塔主道。

　　刘夫子低头称是，向后退了几步。法塔塔主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非得我们请你出去是吧？”

　　刘夫子的脸色更加难看，却不敢不离开。法塔塔主看向剩下的两人，神色之中，依旧似笑非笑。

　　“改换门庭，毕竟是一件让人不齿的事情。”符塔塔主道，“大人若是有意，我可以帮大人处理的干净一些。”

　　雨师摇了摇头，她的目光落在了罗平的试卷上，一扫而过，便已经洞悉所有。整张卷子，共有八十一道题，竟然一个错误都没有。事实上，文试的题目并不简单，很多都需要判断和思考，这样的速度，便是在灵州城也极少见到。

　　若是一早便被自己发现，现在的成就，想来不会弱于灵州城里的那几个所谓天才。

　　不过，现在也不算太晚。

　　又是一个少年站起身来，正是王平。王平抬头四下看了一眼，神色间露出疑惑，才转身走了出去。

　　他的速度本也十分惊人，然而雨师眼中，从来只有最优秀的那一个。看到了第一名之后，便连扫过其他人的试卷都已经失去了兴趣。

　　然而符塔塔主却依旧扫过，而后摇了摇头，道：“我还以为，又是一个惊喜呢？”

　　“看来，又是一个学业不精的。”法塔塔主笑着道。

　　“也不尽然！”符塔塔主道，“这一次的考题是雨师大人亲自出题，内容庞大繁杂，而且与学院传授的课程有关的并不多，反倒多出自杂文。这少年也算可以了，只不过答错了一题，然而却是分数最高最关键的一题。”

　　“哪怕是法师都知道，二级聚气符至少是一级聚气符效果的十倍。复杂程度却高了百倍不止。这还是忽略了一级聚气符和二级聚气符效率差别的前提下。这最后一道题，本来考的的是将效率考虑在内时符师对于聚气符效果的计算能力。毕竟逻辑能力反映了一个符师凝聚识丝的能力。”符塔塔主露出好笑的神情，道，“然而这个小子却竟敢反对丹圣大人的理论，宣称只要九道一级符文，就能达到二级聚气符的效果，甚至还把他的符文画了下来。”

　　“哼！”雨师冷冷道，“不知天高地厚，对符道没有一点敬畏之心，这样的人，注定没有大成就。”

　　法塔塔主张开双手，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道：“万一，人家是对的呢？丹圣大人当初不也是打破常规，才创造了低级符文吗？”

　　雨师冷冷的看了法塔塔主一眼，整个灵州城都知道，雨师最注重传统。而法塔塔主此刻行为，无异于煽风点火。

　　雨师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兴致，站起身来，去往第二个考场。

　　“接下来，我也该去教训一下这群小子，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了。”法塔塔主大笑道，“也许今年能找到几个好苗子也不一定。”

　　符塔塔主跟着雨师离开，心中有些失望起来，以他的眼界，自然看的出来剩下的这些，不过是些平庸之辈。他的心中对于刘夫子莫名起了些许怨恨之意。如果不是他的鼠目寸光，罗平本该能成为符塔的人。可既然已经被雨师看上了，他也就再无机会了。

　　符塔塔主又想起王平来，那个九连相扣的符文图案，连搭扣都没有，恐怕连一级的威力都发挥不出来。现在的少年，真是越来越浮夸了。真以为是个图案，就可以叫符文。

　　王平不知道他早就被人定了性，他只是满心疑虑，在考试结束的时候，他总感觉身后有目光在窥视着自己，然而，左右看去，又没有了发现。

　　他就这样带着疑虑，离开了考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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