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丹药
三两白云草，半只灵雾根，两片灵溪叶。
造化丹的丹方，堪称简单。可是，成品的造化丹，最次也是三级。简单，不意味着容易。
李云不禁想起，这是她学会的第一个丹方。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李云的神色变得有些黯然。她本以为，她永远不会再用上丹室。然而王平背着三个气若游丝的少年来到医馆，他们伤的如此之重，以至于到了必须要用丹药的地步。
李云心中苦笑，她本以为回到小镇上之后，她连病人都很少接到，然而这么快就又来了三个。
李云的眉心，一个宛若图腾的符号，熠熠发光，王平讶然，竟然是识海灵符。
神火凝聚，成就识海。识海成文，勾勒灵符，从此，符师便不再需要通过符笔来凝聚气去催动神火，灵符一出，神火便能凝聚。
可是这个过程，需要很多年的积累。许多人直到中年，才能步入这一境界。李云年纪轻轻，竟然就能做到这一步。
是了，李云毕竟是一个四级符师。
王平看着李云双手摆动，墙壁的一个暗格里，便有一株草飞了出来。王平目中神火凝聚，而后不禁疑惑起来。隔空取物，其实并不困难，只不过李云却并没有动用神火或者气，就做到了这一点。
也许，是自己级别不够。王平想起符塔考核时，他明明感觉到窥视，却无法发现周围丝毫的符文痕迹。
他仔细看着李云的动作，只见那取出来的一株草，迅速的变成了粉末，粉末落入炉子里。炉子周围有封印符文，原本是无法看到里面。但丹炉的两侧，各有一面窥灵镜，能够看到里面。
只是，王平心中奇怪道，这窥灵镜也看的太清楚了。
炉子内部，被分成了好几个区域。各种符文刻印其上。王平一眼扫去，甚至都数不过来。药草粉末落入炉内之后，便漂浮在其中一个区域，李云激活部分符文之后，炉内温度迅速升高，只见粉末之内蒸出一股气流，剩下的残渣则落入炉底。
李云小心的控制那股气流，将它缓缓引导至炉内另一处区域，那处符文亮起，柔和的光芒，将气流包裹其中。李云的额头已经是一片细密的汗水。
王平心中暗自奇怪，这个过程并不复杂。有什么，是自己忽略的么？
王平看着炉内的那些符文，符文等级的确不低。任何一个区域，光是搭扣，就有百个以上。但符文终究只是符文，符文的能量，来自于晶石，引导晶石激活符文并不是多么困难的事情。毕竟对于符师来说，困难的是制作符文，而非使用。
王平看着李云颤抖的双手，她不得不停下来，从一个瓷瓶里，倒出一颗丹药服了下去。片刻之后，李云才继续。
一根透明的仿佛树根的东西，从暗格里飞了出来。始一出现，它的表面便迅速的凝结出雾气。李云赶紧双手摆动，依旧没有任何符文和气的感觉，只见那树根模样的物体，便化为一团碎渣，落入炉内。
李云的脸色变得苍白起来，炉子里的变得通红一片。而后更是直接出现了明火，灼烧这那一团碎渣。
看起来，似乎比起之前的草，要困难的多。王平很担心，她还能坚持多久。
良久之后，这个过程才终于完成，同样是一团雾气，被光幕包裹。最后是两片叶子。待三种药物都结束后，李云深深的喘了口气，眉心处的灵符更是变得有些暗淡。
片刻之后，李云摸了摸额头的汗水，再一次运起神火，丹炉内符文依次亮起，只见那三团雾气随着光幕的扩张而逐渐汇聚到了一起，李云顺便身体绷直，眉心灵符更是大亮。
李云的双手迅速划动，神火源源不绝涌入炉中，将炉中符文一个个点亮。时而光芒大作，时而火焰大起，时而又有冰霜凝结。
王平眼睛大张，一动也不敢动。心里却大受震动，他没想到，李云竟然也会这种刻印之法。
王平以前一直以为，对于低级的符师来说，只有符文再强，也必须要有足够分量的符器去承担。可是在这丹炉里，却并非如此。
王平看到，李云的神火，融入进入药雾之内。而后以药雾作符。
药即是符，符亦是药。
这就是丹师么？
王平看着李云越发苍白的面孔与越加细密的额头汗水，心道：以药作符，会有多难呢？
药力融合，渐渐汇聚在一起。符文搭扣一个个凝聚在一起，王平一眼扫过，瞬间明了，九十二道符文搭扣，一百六十九道药力符文。可是没有聚气核心，这样的符文，真的能称作三级符文吗？
所谓三级符文，是拥有多个聚气核心，能够将不同功能的符文组合在一起，共同发挥作用的符文。因为这个缘故，三级符文所需要的基础符文数目，必然少不了。王平这两年里，一直在找一种避开搭扣，将不同符文连接在一起，从而减少符文数目的办法。即便如此，他的符文里也绝不能少了聚气符文作为核心。
李云已经十分虚弱了，他虚弱的拿出一颗丹药，道：“我没有刻印符文外壳，药效很快就会散发，先给其中一个服下。”
王平不敢耽搁，迅速将丹药拿去给两个乞儿中的一个服下。王平双目神火涌动，他能看见造化丹始一入口，便迅速化掉，符文闪烁，迅速融入身体之中。
王平看了一眼那乞儿，又看了一眼昏迷的王越。而后回到丹室，李云十分虚弱，仿佛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可是他却还想要继续。
王平开口道：“休息一下吧。”
然而李云却摇了摇头，道：“我能累点，可是病人却等不了。”
说完李云双手再一次摆动起来。
药草再一次化为粉末，落入炉内，李云的灵符发光，然而却远不如之前明亮，炉内符文激活了部分，李云的灵符终究坚持不住了，刹那黯淡了起来。
王平看的分明，眉心神火刹那便从指尖飞出，落入炉内。
李云喘着气，惊讶的看着王平。
神火始一催动丹炉内的符文，王平便感觉神火急速消耗起来。那丹炉内的仅仅是升温部分的符文，便足有千道之多，即便对于符师来说，控制符文远远比创造符文容易，可是如果数目足够多，也是极大的压力。
王平心中这才明了：一般的符器，只需要晶石提供灵气便可催动。但是高等级符器因为具有多个功能符文结构，为了节省核心处聚气符文的空间，便故意在刻印时，不提供充足的神火，这样一来，使用符器者，必须先补足那部分神火，才可驱动。
这种方式不仅可以节约晶石，还可以有效的控制符文效果。只是对于使用者来说，却过于苛刻了。王平只感觉灵池识丝上的神火，瞬间暗灭了不少，然而却有迅速的恢复起来。
符文启动，明火再一次亮起，灼烧着药渣。
李云低声道：“我来控制药力，你来刻印符文！”
王平沉默片刻，点了点头，他对符文过目不忘的本事，李云是知道的。王平从窥灵镜中看到了李云的刻印，自然也会了。李云控制着药力，缓缓凝聚，王平引动神火，融入药力里。王平这才发现，李云控制药力的方式，竟然真的与气和符都无关。
但很快，王平便沉浸在了符文刻印的体验之中，这种新奇的刻印方式，让他向来平淡的心中甚至有些兴奋起来。
丹药缓缓成形，神火与药力迅速相容。然而，一点火焰突然出现，那是李云的神识所化。它刹那间便与王平的神火融入了一起，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好像：某种共鸣。
就在那一刻，王平瞬间明了，丹药符文不需要聚气核心的原因，原来李云融入丹药之中的神识，就是聚气核心。
然而，这个过程只持续了一瞬。王平来不及感受更多，他看了一眼李云，却发现李云的脸红的厉害，这也许是过于疲惫的缘故。
王平取出丹药，拿出去给另一个乞儿服下，很快又回来。
王平充满期望的对李云道：“我，可以跟你学炼丹吗？”
李云神色刹那黯淡了下去，道：“医师公会有规矩，不允许将医术外传！”
王平心中觉得遗憾起来，他对符文的痴迷，让他很快便对丹药产生了兴致。然而，他不想勉强李云。
李云看起来已经十分疲惫，王平一言不语，正要离开丹室的时候，却被李云叫住。李云神色变得犹豫起来，吞吞吐吐道：“三，十，三十三······”
似乎毫无意义的数字，却让王平顿了顿。
王平去了后堂，看着在床上躺着的一高一矮的两个少年，他们服下丹药不久，脸色却已经好了许多，相比较之下，王越的情况就差了许多。
王越的伤，本就比他们两人还要重，又耗尽气来为两个乞儿续命，而不顾及自己的伤。李云说，他的伤，必须用特殊的办法来救治。
王平想起王越昏迷之前交代自己的事情，天色已经不早，也不知道那里会是什么情况了。
王平看向另一个房间，那里是老铁匠躺着的地方。
王平走了过去，在门口深深的看了一眼，他已经昏迷了很久，王平听着老铁匠舒缓的呼吸声，小心的关上了门。
医馆的后堂，除了病人的房间，还有一间书房。王平推开书房大门，古旧的陈设，还是幼时的模样。老医师仿佛很喜欢收集书籍。这满屋的书架上，摆放着各种各样的书简。王平和李云幼时的乐趣之一，便是将书籍按照各种规律，重新排列。
李云很喜欢在重新排列的时候，藏一些小东西，让王平去找，而王平每次都能很快找到。
王平看着书架上，从中找到一类书籍，默默念到“三，十，三十三······一百零七！”
王平将第一百零九本书拿了下来，那上面赫然写着《药典》。
王平将药典翻开，里面赫然是各种药物的介绍，丹师控药的方法，以及对丹炉的讲解。上面甚至有丹炉的制作方法，对于丹师来说，丹炉和窥灵镜，是必不可少的两件工具。
娟秀的文字，一如当年。
王平有过目不忘之能，等他将药典一扫而过，合上书时，蓦然一怔。
他竟然没有记下来。
王平闭上双眼，他仔细回忆，才发现自己并非完全没有记忆，尤其是丹炉符文的讲述，他依旧过目不忘，只是对于各种药草的讲解他却记忆不清。
原来过目不忘，只是针对符文么？
王平没有懊恼，事实上，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没有天赋的事实。所以，他比任何人都更愿意去努力。他将药典收了起来，打算找时间好好背诵下来。
这两年来，为了试验多连符文，他常常要花费数甚至数千次的时间来尝试各种排列组合，时间，对于他来说，并非难事。
王平看着书架上空出的一格，将书籍重新排列起来，直到重新恢复规律为止。王平又往后找了找，再也没有发现其他，便离开书房。
然而，等他离开时才蓦然一怔，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不再是小时候，想要什么，从来都是直接拿走，而不用和主人打招呼。
王平将手再一次放在大门，正要推开，而后又缓缓收回，他将药典小心的放入怀里，离开了医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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