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尽人事

　　王平手指放在王越的眉心，哪怕泪流满面，王越却依旧不忘记了嘲讽：“一个废物，竟也要学人施展符术吗？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手段！”

　　王平不言不语，不久后收回手指，在他的指尖，一团紫火无声跳跃，看起来竟有些妖艳。

　　紫火在王平指尖跳动，下一刻却从王平指尖跳出，落入王平眉心。

　　阴冷的笑声，突兀响起在王平耳边。王平感觉眉心一痛，而后整个脑袋都变得昏沉起来。下一刻，又剧痛传来。

　　只不过，王平早已习惯这种来自脑袋里面的痛苦，虽然因为突然而失去了意识，然而下一刻就又清醒，所以那一声凄厉的叫声，在他脑海中响起也格外清晰。他只感觉灵池外面那些雾气极速涌动，而后一如修炼过后，脑袋昏昏沉沉的样子。

　　王越瞳孔猛然一缩，他看着王平指尖消失的火焰，咬牙发出的嘶哑声音，仿佛石板相互的摩擦出来的一般，却只有两个字：“四爷！”

　　王平看了一眼地上被王越用手掌抵住心脏的两个少年，一个身材高大，明明还只是个少年，却比一般的大人还要高一个头，另一个却瘦瘦小小，面色发黄。

　　神火密布的双眼，看着王越的指尖，金色的气汇入两个少年的心脉，推动着血管和心脉的运动，然而即便如此，两个少年的气息也变得越来越虚弱了起来。

　　王平走向其他的少年，四下躺了一地，每一个人，都脸庞发紫，嘴里溢出鲜血。却听见王越嘶哑着开口：“别管他们了！一群死人，还有什么好看的！”

　　王平低头看去，王越的眼睛，泪水仿佛已经流干。再没有一滴落下，双目变得赤红一片，他的目光死死的看着王平的脸，那神色，仿佛要把王平吞下去一般。

　　“你是符师，对吧！”

　　王平沉默片刻，而后平静回答道：“我会符术。”

　　“会不会火符？”

　　王平不知道王越的意思，却依旧平静回答道：“会！”

　　王平看着王越指尖流出仿佛丝线一般的气流，引动着血液与心脏，但是心脏周围许多血管已经断裂，原本，血液会从破碎的血管露出，然而却硬生生的被王越的气给接续在了一起，而后又引动另一部分气，泵动心脏。

　　王平一瞬间，就明白了王越的意思，他沉声道：“我可以去找医师来······”

　　“来不及了！”王越双目赤红一片，脸色也变得潮红起来，王平的目光扫过，神火在双目闪耀，他能看到王越的丹田，金色光芒闪耀，然而，那光芒越来越暗淡，以至于他身体里一股赤红气流四下乱窜的颜色，是如此的醒目。

　　“来不及了！我最多，只能再坚持百息，所以你不要再废话了，按照我说的做！”王越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大喊了一声，旋即，他的嘴角溢出一股血丝，他用力的咽了一口，脸色变得更加潮红。

　　王平深吸了一口，道：“我只尽人事！”

　　王越深深的看了王平一眼，露出古怪的笑容，仿佛嘲讽什么，但嘴里却立刻用嘶哑的声音说了起来，道：“看着我的气，跟着我的气，然后燃烧我的气！”

　　王平将手指，放在王越的丹田上，低声道：“想必你也知道，我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你更知道，我这样意味着什么！”

　　王越喉咙里发出咳咳的声音，他竟然在发笑。

　　一口鲜血，喷在了王平的脸上。王越的嘴角大张，笑容的弧度，瞬间扩大。再这样一张脸上，是如此的可怖而狰狞。

　　气从丹田涌出，在指尖凝成螺旋，引动神火前行。

　　每个人的身体，都是一个最复杂的迷宫。

　　王平曾经探索过自己身体里面的迷宫，那让他几乎毁灭了自己。

　　如今，他要进入另一个迷宫。在这迷宫里，金色的线条，成为他的指路标。

　　王平深吸一口气，他突然意识到，王越引动气在经脉行进的轨迹，赫然便是一种吐纳练气的功法。

　　王平脸上的血液很快凝固，让他变得不适起来。这会影响他集中精神。多余的思绪，同样会影响。

　　王平闭上双眼，感受着丹田的痛意，以及灵池的昏沉感。旋即他睁开双眼，一片深红色的光芒，是烈火燃烧的颜色。也许，它比不上其他火焰那么五颜六色的妖艳，却同样燃烧的热烈。

　　火焰顺着王平的指尖，他所有的意识都沉浸在了那金色光芒里，他跟着指引，找到一个个破裂的伤口，他看到了，猩红四散的线，透明管道里涌动的液体，还有金色蔓延而过，那些闪烁金属光泽的丝。

　　只不过，这些并不完整，有些丝线断裂，有些管道弯曲甚至收缩了起来。那些地方，都被星星点点的金色光芒化成的丝线，强行连接，就像是一只将破开的水管握在掌心的手，等到手累了，掌心张开，一切也就结束了。

　　王平没有犹豫，赤红色的神火，缠绕而上。

　　金色的光华，被赤红色渐渐掩盖。一个个细狭的符文，出现，烙印在血肉里。灼热之感，一刹那传来。透明的管道，变得有些发黑。

　　金色的光芒越发黯淡，王平的神火也所剩无几，可是却依旧有许多泛着金光的缺口在等待。

　　符文是公式，气是能量，这两者缺一不可，何况是两个都缺。

　　就这样结束了，尽人事，知天命！

　　然而下一刻，仿佛约定好了一般，金色光华变得凝练细小，光芒反倒更加强烈，赤红色神火螺旋的速度变得更快，王平的灵池之中，那仿佛永远无法燃烧殆尽的巨大识丝开始加速消耗，尽管速度依旧很慢。

　　王平闭上眼，再度睁开时，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平静如死寂的湖水。

　　王越依旧保持着那夸张的笑容，显露出说不出的嘲讽与疯狂，他的声音嘶哑的如同磨铁一般：“不要告诉我，你把他们煮熟了。”

　　王平平静道：“如果再没有医师，他们会被烧出来的内伤折磨至死！你也一样，你的内伤比他们要严重的多。”

　　王越咳咳的笑了起来，大张的嘴角，恐怖无比。

　　“那就去找你说得医师吧！找到之后，你再为我做一件事。流浪儿都是弃子，贱命一条，天不疼地不爱！既然如此，我们死后也不愿意入这天地，你把我这些兄弟的身体都烧了，去镇外的垃圾场，把骨灰交给小九儿！”

　　在不久之前，他们还是敌人。至少，王越是这么认为的。可是现在，王平却成为了他唯一能依靠的人。

　　王平点了点头，道：“你最好昏过去，这样你不至于会太疼痛。”

　　王越冷笑着，艰难的转动头颅，看向四周，并不冷漠的人群，他们脸上挂着好奇与沉默，有欲言又止，有怜悯，有悲伤，但他们始终不发一言。

　　就如同看了一场动人的热闹。

　　就像符师，表演炫耀自己的符术那般的动人。

　　他们是普通人，而这并不是一个普通人的世界。

　　“昏迷！哈哈哈哈······”每多发出一个音节，王越的身体就变得愈发痛苦，他的目光深深的落在了王平那冷漠的仿佛万年寒冰的脸孔，双手缓缓从两个少年的胸口抬起，用力的抓住了王平的肩膀，道，“你不知道，我并不畏惧疼痛，但我的确要昏迷了，这样你就见不到我发疯的摸样了，不过对于这个疯狂的世界，疯狂不过是常事罢了！”

　　王平的身体朝前一顶，已经是强弩之末的身体，倒在了他的怀中。

　　王平没有抬头，也没有看四周的任何人，他将两个少年放在双肩，而后抱起王越，小心缓慢的朝前走去。

　　围观的人，还在围观着，然而看的久了，也就没意思了，就四散离开了。

　　一路上所见所遇，不过异曲同工。

　　符塔之内，一个中年符师，看着面前的镜子，显现的景象，它见证了所有的一切。

　　他漠然的看着这一切，低声道：“流浪的少年是个法师，无章者么？隐瞒了这么久，究竟有何居心！”

　　“黑市在符塔的地盘杀人，过界了！”

　　“铁匠的儿子，毕竟是罗平关照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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