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夜语

　　看着林建峰急迫的表情，林瑙也表示惊奇。

　　“怎么你不知道大伯住院了？大婶儿没给你说？”?

　　“没啊，到底咋了你快给我说，严重吗？”

　　“你先别着急，听国庆叔说的不严重，来我慢慢的给你说。”

　　林瑙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给林建峰讲了一遍。林建峰听完之后，长舒了一口气。虽说知道了父亲的身体现在已并无大碍，但不真正的看到父亲的情况，林建峰的内心始终都无法平静。

　　林瑙看出了他的心思。

　　“好了，你也别担心了，反正听国庆叔说再过几天都该回来了。等我去了昌余，我就打听打听看大伯搁哪住的院，你还好好上你的学，别对不起大伯了，仕峰俺俩可是都把上学的机会给你了，你要是再不上出来个名堂，我可饶不了你。至于大伯那你就别管了，有我照顾他你还不放心吗？”。

　　听到林瑙这样说，林建峰紧皱的眉头总算有了些许的舒展。

　　“你去我肯定放心，我不上学了，你等我一下，我回去收拾收拾跟你一起去昌…”?

　　“你说什么我没有听清，你不上学了？你要去哪？”?

　　林瑙瞪着眼看着他。

　　林建峰看了看林瑙，心情平复了一下，感觉是自己唐突了，想着林瑙刚才的话，便不想扫林瑙的兴，便活生生地把那个余字咽了回去。林建峰寻思着：反正现在自己也已经知道去昌余的路了，上学这件事还是不提了好，于是抬起头朝着林瑙笑了笑。

　　“没什么，我说明天不上学，我去送送你。”

　　“没事不用麻烦了，好了不说了我得走了。”?

　　悠扬的小曲随着林瑙轻快地脚步，飘荡在河堤两岸。多年不见，二孬子成熟了，也潇洒了。

　　夜色将黑，林建峰拖着疲惫的身心回到了家里。

　　“娘，肉割回来了，军华不给我肥肉，给的我五花。”

　　李彩看见建峰脸色难看，急忙问到：“咋了，军华那个鳖孙欺负你了。”

　　建峰摇摇头。

　　“我割肉的时候回来的时候遇到二孬子了。”

　　“啥，你碰到二孬了？你确定是他，哎呦…太好了太好了，列祖列宗保佑啊，列祖列宗保佑啊…”

　　李彩高兴地满屋子打转，嘴里还不停地絮叨。半晌才又想起没见到二孬子的身影。

　　“二孬呢，咋没看到他，你回来了咋不让他拉回来，是不是他还狠着我跟你爹啊。走，他在哪你带我去我，我让他请回来。”

　　?林建峰故作轻松。

　　“没有，他长大了，早就不恨你们了。他现在在城里跟着别人做生意呢，过得可好了，本来他也想回来坐坐，生意忙所以就回去了，他给我说了，等改天不忙了，一定回来看你。”?

　　“好好好，好事…好事，今个儿高兴，肉咱不换了，不换了！咱也吃点好的！来过来给娘搭把手。”?

　　“哎，等我一下，我洗洗手。”?

　　母子俩愉快地忙碌起来。

　　生活给他们的忧愁在这一刻短暂的消失了。?

　　吃过晚饭，仕峰和余峰相继睡去，李彩又开始趁着火光给他们兄弟几个缝缝补补。

　　林建峰收拾好碗筷，也准备休息。但这散发着霉臭味儿湿潮冰冷的被褥，却令他久久无法睡去。于是林建峰闭着眼开始回想着这些天发生的一切。他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一桩桩、一件件的大事在这几天像说好了一样，一股脑的全来了。林建峰想啊想啊，越想就越发觉得老天对他是这么的不公平，越想就越觉得喘不过来气。

　　看到儿子一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李彩放下了手中的针线，坐到了林建峰的床边，轻声的问到：“建峰你咋了，是娘做活儿吵到你了吗？你别生气，娘收拾收拾不做了。”

　　林建峰听到母亲的声音，从朦胧的感觉中睁开眼。

　　“娘不是因为你，没事你忙吧，我再停停就睡着了。”

　　“儿的心，娘最懂了，来你往里面躺躺，娘坐这儿陪你说说话。”

　　林建峰直起身来，靠在李彩的怀里，感觉是那么的温暖，好久没被母亲抱过了，本来焦虑的心马上平静了许多。

　　“儿啊，虽然娘没读过书，但娘知道，生活得往前看，最不该想的就是公平不公平，娘希望你也能明白”

　　林建峰点了点头。

　　“娘，你说城里好吗？”?

　　李彩不知道林建峰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

　　“咋了，你咋问开这个了。”

　　“没啥，”林建峰望着漆黑的屋顶，“这去过城里的人看着都不一样了。”

　　李彩用粗糙的手轻轻地抚摸着林建峰的额头，轻声细语的对他说:“傻孩子，城里当然好了，要啥有啥，不跟咱这儿啊，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所以娘就想着你们兄弟都能上学，以后也到城里过上好日子。”

　　林建峰斜着头问母亲:“娘那你后悔嫁到这儿吗？”?

　　“要说没想过那也是再说假话，头几年过得最艰难的时候，娘就想准是上辈子造孽了才嫁给了你爹，遭了这样的大罪，反正日子没奔头，还不如跳井死了算了。”?

　　说完这句娘俩都咧着嘴笑了。笑声愈大，把旁边的余峰吓得一哆嗦。李彩马上示意建峰小点声，轻轻地朝着余峰的后背拍了拍，余峰抿抿小嘴儿继续呼呼的睡了。李彩看着余峰笑着，林建峰从母亲温馨的眼神中看见了她的幸福。

　　李彩扭过头来继续和建峰说:“可后来娘就不那样想了，这老天爷还是心疼娘的，才让娘有了你们兄弟仨，哦，还有娘肚子的老四。你看咱们这么大一家子能好好的在一起不也挺好的吗？”

　　“娘你放心，以后俺们几个肯定会孝敬你和爹的，咱一块去城里，给你们买个砖房。”

　　“好好好，建峰孝顺，娘有你这一句话就行了。人啊得学会知足，娘现在就慢慢学得知足了，娘就想着等以后你们都成家立业了，娘就老的走不动了，那时候娘也不用再操你们的心就把这破草庵儿修修，守着你爹，踏踏实实过几天寻常日子，这就够了。”

　　“那你不跟着俺们一起进城吗？”

　　“不去了，娘穷一辈子了，想着注定了就是这苦命吧，这倒也习惯了，真将来到城里了，娘肯定也过不习惯。你们还小不能跟娘一样，在城里好，不过娘得嘱咐你一句，你一定得记好，你是老大的，不管咋样一定得跟你兄弟们亲，老话不是说了兄弟一心，可以断砖。”

　　林建峰本来又又忧郁的心，听到娘的这句“俗语”噗嗤一下笑了。

　　“娘，那是兄弟一心，其利断金”

　　李彩也跟着笑了。

　　“好好好，断金断金，还是俺儿有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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