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准备
经过了一天的喧嚣，七里八乡的村子依旧热情不改，家家灯火通明，赤红的色彩染透了天空。赶去凑热闹的人们，陆续地返回了上甲，跟唱戏的一样，这些看戏的也累了一天，邻里邻外，相互挥手道别，这一天对他们来说似乎并没有太大的不同。也只有看到墙上翻新的春联时才会想起，又一年过去了，又一年要来了。
锅里的热水沸腾着，金黄的饺子像金鱼一样在锅里游来游去。余峰站在旁边直勾勾地看着它们，好久没吃过饺子了，这诱人的香味儿不时地打在余峰的小脸上，挑的他口水忍不住地往下流。
“娘，锅里的饺子还没好吗？”
“余峰再等等啊，马上就熟了，来这边等着啊。”
余峰不为所动，过了一会儿又问了一遍。
“娘，锅里的饺子还没好吗？”
“余峰再等等啊，马上就熟了，来听话啊，来这边等着。”
余峰还不为所动。
......
小孩儿心急，母亲的嘱咐，从左耳朵进从右耳朵出，根本就没想着往心里进，唯一能记住的却是锅里有好吃的饺子。母子俩简短的对话不知道在这片刻重复了多少遍，每重复一遍便引得一次全家的欢笑。余峰疑惑地看着爹娘和哥哥们，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有什么好笑的，他只觉得能把香喷喷的饺子吃进嘴里才是最开心的。
“娘，锅里的饺子不好，我的肚子早就咕咕叫了，等着这么久了它们还不好，肯定是锅里的饺子坏了不能吃了，你才骗我的，哼，我不等了。”
说着余峰开始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怄气，小嘴撅的老高，这惹人欢喜的小脸耷拉了下来，再后来余峰索性把眼睛也闭上了，无论建峰怎么挑逗，余峰始终是一言不发。
有一股香气飘散萦绕，余峰使劲地嗅了两下，缓缓地睁开双眼，发现面前出现了一个硕大的搪瓷碗，余峰用手揉揉眼仔细一看，是饺子，是热乎乎的饺子！余峰伸手要拿，可还没等吃上一口，这饺子却飞走了，紧接着传来了建峰的笑声。
“你不是说饺子坏了吗？那你看看这是啥呀？想不想吃呀？”
余峰发现原来是大哥故意在捉弄他，但望着煮熟的饺子，小嘴儿更馋了。余峰抵不住这诱惑，不管大哥是不是在挑逗他，都把嗓门抬得老高，大声喊着：“想！”
“那你快喊声哥，哥就给你吃！”
余峰连忙蹦着跳着叫了好几声，这可让建峰笑得腰都弯了。
李彩从屋外走了进来，招呼着哥俩赶快收拾桌子。令哥俩惊奇的是母亲的手里居然端着盘土豆丝，这可是让哥俩稀罕的硬菜，地里收成好的年景，母亲给他们炒过，又有油，又有盐甭提多香了。
粗略的整理捯饬，一家人围坐在桌子旁，五个人的面前，五碗玉米面饺子，一盘炒土豆丝，十分简单的年夜饭，简单的都有些寒酸了，但这对他们一家来说已经是很知足了，一家人难得能有时间一起坐下来吃口饭，不考虑冷暖，不考虑生计，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就这样干坐了半晌，余峰看看这个，望望那个，见谁都不动筷子，就咬着嘴唇，别别扭扭的从嘴角蹦出几个字：“哥，娘，你们不吃是不是怕热，我不怕热，我先替你们尝尝。”
说着就挑起了几根土豆丝放进了嘴里，小嘴吧唧的直响，看到他这个样子，到是把一家人都高兴坏了。
李彩赶忙招呼大家动筷：“来来来，都快吃吧，余峰都尝过了，土豆丝不热了。”
大家刚拿起筷子，又听李彩说到：“哎，还有一点，这饺子里可是还包了二分钱，谁吃到是谁的，可别光顾着吃土豆丝，土豆丝吃饱了，饺子吃不下去了，饺子里的钱可就该被别人吃跑了。”
余峰一听饺子里还包的有钱，猛得往嘴里塞了一口土豆，便开始狼吐虎咽的吃起饺子，那小嘴撑得活像个葫芦。
正吃着饭，林光海忽得跑到里屋开始翻箱倒柜，不知找着什么，再过来时，手里多了半瓶老酒。光看瓶身上厚厚的灰尘，就知道放的有些时日了。打开瓶塞，酒香瞬间溢满了整个屋子。余峰闻见这么香的东西，不管是什么，吵着闹着都要来上一口。
李彩拉着余峰的小手慢慢地说：“这东西可不能喝，喝一口就该被大黑猫给背走了。”
余峰不信，还是执意要喝：“娘净骗人，你看爹跟大哥都喝了，他们都没被背走，你就是偏心，好东西光想着爹跟大哥，都不想着给我。”
说着说着小嘴又撅了起来，看着他的样子四下里又是一阵欢笑。
林光海拿着往余峰的杯子里添了一口：“来来来，也给你一口，咱的小余峰长大了，也懂得享受了。”
余峰看见自己的杯子也有那好东西，急忙往嘴里倒，都不先尝尝什么味道，便一口喝了下去。这下可坏了，余峰被酒味儿辣的上蹿下跳，哭着叫着说舌头疼，大家这下更笑得狠了，不一会儿，酒劲儿上头，嘴里还说着饺子啊，钱啊什么的，便呼呼地睡了，李彩简单地扒拉了两口把他背进了里屋。
酒过三巡，桌子上就剩下了林光海和林建峰父子俩。
林光海对林建峰说：“建峰，你说咱家这日子过得好吗？”
林建峰一时间搪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见建峰不吭声，林建峰喝口小酒，继续说到：“嗯，这日子吧，要说好也好，要说不好也不好。你要是想把它往好了过，它就肯定能变好，你要是根本没往那方面想，就怎么都过不好，你明白吗？仕峰把上学的机会让给了你，你可不能辜负他，你是老大的，你记住不管现在咱家怎样，以后你们兄弟一定要把日子往好里过，咱家就一定能有好日子，听见没？”
林建峰沉默着点了点头。
看到儿子点头，林光海心满意足地哼着小曲，酒杯里的酒被他吸溜地更响了。酒足饭饱，桌子前就剩下了建峰一个人。林建峰静静地坐在桌前看着父亲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
许久，下甲庆祝新年的喝彩声悠悠传来。林建峰看一眼屋外，端起自己的酒杯猛得一口喝下。心中回荡着父亲刚说的话：只要想把日子过好，这日子就一定能过好！
他熄灭了烛光，是夜踏上了去往昌余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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