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十九）

　　青安睡醒一觉起来，觉得天更蓝了，阳光更绚烂了。

　　“大妮儿，打水来。”

　　“哎，就来。”东厢房传来大妮儿清亮欢喜的应声，紧接着，是一阵轻快地脚步声，我家的大妮儿总是那么的真实那么的欢快。

　　不大会儿功夫，大妮儿就端来热水，侍候着青安梳洗。

　　“娘，可是饿了，想吃点什么，女儿这就去做来。”大妮儿一边为青安通发，一边笑盈盈的问道。青安觉得，一觉醒来能看到大妮儿这张绚丽的笑脸，竟比吃了什么灵丹妙药都能驱散心中的阴霾。

　　“就你嘴甜会讨好人。”青安掐了大妮儿娇嫩的脸颊一下，笑道：“去给树根穿暖和了，娘带你们去县里逛逛去。”

　　“哎，娘，我这就去。”大妮儿一阵小跑回了房。

　　青安挑了一身水红色的夹袄，下身是月白色的细葛布襦裙，披着一件银灰色的棉斗篷，远远一看，就像一个家境稍好的小娘子。

　　大妮儿穿着新做的桃红色夹袄，配着天青色的襦裙，鲜亮粉嫩又讨人欢喜，娘俩收拾妥当，带上一脸老实憨厚的树根，嘱咐二妮儿先吃些点心垫垫肚子，关紧房门，回头给她带些好吃的回来。

　　赵二石憋了一肚子气出去，觉得实在是活得窝囊，一气之下进了山。现在入冬不久，山里倒是比村里暖和些，越往里走，山里越是草木丰盛，松鼠跟蛇还未到冬眠的时候，偶尔还有些山鸡窜出。二石恼恨自己只顾得跟青安置气，竟没把弓箭带来，要是捉来几只山鸡野兔什么的，家里那个死要钱的也许能开怀一些。

　　半下午，赵二石灰头土脸的拎着一只山鸡进门，一进院门就大声的吆喝：“青安，快出来看看，好大一只肥鸡，赶紧收拾了，今天晚上吃肉。”

　　“爹，娘不在家。”大凤顶着一双哭成烂桃似得眼睛接过了二石手里的山鸡。

　　“去哪了，她说没说去哪了？”二石心里一阵不安。

　　“娘没说，带着大妮儿和树根出去的。”

　　“二妮儿呢？二妮儿走没走？”

　　“没有，二妮儿在房里呢。”

　　“爹，我娘就是去县里逛逛，天黑就回，爹放心就是。”二妮儿隔着房门大声应道。

　　我放心，我放什么心，县里有什么？有她娘家的几个哥哥，还有那王衙役，还有保安堂的郑大夫，她去找谁去了？她这是没死心呢，找人商量对策去了？赵二石把手里的山鸡用力一摔，转身大步走出了院子。

　　赵二石一路上心急火燎的往县里赶，辽北县跟上河村的路程不远，二石走得快，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县城城门前。

　　赵二石刚到城门口，一抬眼，就看见青安带着大妮儿和树根手里抱着大包小包的站在老杠头的牛车前，跟老杠头笑着说话。

　　二石站住，缓了口气定了定神，上前笑道：“怎么出来也不说一声，让我好找，老杠叔辛苦了，今年家里的买卖多亏了您的牛车，晚上去我家吃饭吧，我刚从山上逮了只山鸡，肥得很，回头咱爷俩喝点。”

　　“二石真是好本事啊，年年这野物不少打，叔跟着也借光不少。今日就算了，村里还有几家逛集市没出来的，叔得等着呢。你既来了，就帮你媳妇拿着买的物什，回去吧。”

　　二石接过青安和大妮儿手里的物什，笑着说：“老杠叔，那我们就先回了，家里还有一帮丫头呢，出来久了也不放心。”

　　“回吧，回吧。”老杠头挥挥手笑道。

　　二石跟他说话客气，他哪能没点身份的跑人二石家吃饭呢！再说，今天早上的事村里都传遍了，青氏要告二石家骗婚，就在刚才，看到青氏要坐车回村时，老杠头真真是吓了一跳，青氏这时候来县城，为了什么？青氏的几个兄弟可都在县城里住着呢，她肯定是找兄弟们来给她做主了，这下，二石家可得热闹了，这时候，谁会那么没眼色往跟前凑。

　　要他说，二石就是太看重家人了，大石还行，除了为人自私势力点，倒是没有太大的毛病，就三石和赵小花那样的，谁沾惹上谁不得落了一身骚啊。爹娘没了，二石给他们出了聘礼和嫁妆，这就够意思了，哪能再管，二石也不看看他自己的小家都过成什么样了。说句不好听的，大凤的亲娘就是累死的，两家像吸血蚂蟥似得附在二石一家身上，你就是再能干挣来了银子，也没那命花出去不是。之后的小李氏倒是个泼辣的，一顿打骂，把打秋风的两家都撵走不来往了。这才消停多长时间，二石娶了青氏，日子才好过一点，赵小花就来痴缠，闹得青氏要跟二石和离，就是可怜了二石的一帮孩子，跟着这么个糊涂的亲爹，以后能不能有两亩荒田的嫁妆都不好说呢。要不，你看大凤过年就十三了，连个上门说亲的都没有。你再看看大妮儿，去年上门说亲的就好几家，据说，赵冬宝相中了下河村李寡妇大伯哥家的小儿子李玉麦，回家跟青氏一说，青氏一顿大嘴巴子把赵冬宝打出了家门，赵冬宝理亏，把一冬天挣的银子都给了青氏，为这事，李寡妇在下河村跟赵冬宝闹了好几回，要不一开春，李寡妇家盖房子，赵冬宝咋能那么积极，他就是一个木匠，哪里上过房梁啊！这下倒好，把命都给了李寡妇，还便宜了赵二石，娶了这么个嫁妆多家境好的婆娘。只是这青氏还真对得起“死要钱的”名号，二两银子就能闹和离！县里的赵大石现在跟青安大哥青山好的跟穿一条裤子的兄弟似的，赵大石要是知道赵小花跑到二石家闹事，看怎么收拾她，赵大石可不是个念旧情的主儿。

　　赵二石只顾闷头赶路，青安娘三个慢悠悠的在后头跟着。二石越想越气，你一个孩子娘穿的像个什么样，穿的竟跟大妮儿一样鲜亮，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谁家的小娘子呢。你要是招来些狂蜂乱碟，还不是得我来收拾乱局，村里多少闲汉惦记着你这一口鲜肉，你心里就没点数儿？真真是个不省心的。再说，你穿成这样，真不是来县里私会郑大夫或是王衙役的？赵二石觉得这口气就要把自己憋爆炸了，身体里不知是什么东西在啃食自己的血肉，又疼又痒的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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