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三）

　　夏收前，上河村赵二石把家里的后园子扩了好大一圈，还把围园子的栅栏扒了换成了土坯，那土坯墙竟和盖房子的墙壁一样厚，把村里人看得一个个不禁咋舌，议论纷纷的。这赵二石真是挣了两个糟钱不知道咋嘚瑟了，败家的穷鬼，也不看看自家一大屋子的丫头，有了两个钱不知道给自家的丫头置办点嫁妆田，就知道天天吃好的穿好的有什么用？连个上门提亲的都没有，还好意思给人家青氏脸色看，连去你家串门的婆娘都好意思往外撵，等着吧，看以后哪家的媒婆愿意给你家闺女说亲？

　　“二石，上山多打些柴火，最好是硬柴，一冬天呢，这么大的园子要是种了菜蔬就得日夜不能停火的，一个照顾不到，一园子的菜都得冻死，到时，你就是着急上火也没用。二石，你要是闲了，在院子里再挖个地窖，等秋日山上的酸梨长成了，我腌制些梨水，好给你败败火。”

　　二石的脸一下子拉了下来：“用不着，我没什么火气让你败的。”

　　“呦，好好的说话呢，你咋还生气了？我跟你说，这梨水败火是好事，冬日里出不得门，屋里又烧着火炕，人难免火气大些，喝点梨水爽口又润肺的，对你身体好着呢！”

　　“那也用不着，我冬日里忙着呢，没闲工夫整日在屋里呆着，你自己败火去吧。”

　　“好，我火气大，行吧？你没火气，回头，梨水你一口也别喝。”

　　“那你自己去山上把酸梨背回来！”

　　麻蛋，就知道这赵二石是个不吃亏的，嘴皮子还利索的很，一句话都不知道让着媳妇，活该自己憋屈生闷气。

　　上河村赵二石家事的烽烟还没落下，赵老汉家出事了。赵秋宝好好地在自家地里干活，就是回家时晚了点，半路上竟被人套了麻袋，白挨了一顿痛打不说左手的手骨也被踩断了。

　　手骨断了就得花钱治，赵老汉铁定是不能给分家出去的儿子出钱治的，赵秋宝自己手里是一个大钱也没有，郑氏也没钱，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小女儿像丫头似的伺候着一大家子，心里恨不得赵秋宝死了算了，不就是断了只手，用不着治。

　　赵秋宝在老宅求了一大圈，一文钱都没借来不说赵老汉还发话了，不管手能不能治好，地里的活计不能耽误了，要不，要他的好看。

　　眼看着就要夏收了，赵秋宝白日里干活不敢偷懒耍滑，夜里手疼的睡不着觉，跟前又没个人上前来嘘寒问暖的，心里渐渐地有些怨气。

　　这日，赵秋宝在地里除草，天黑了也没回去，回不回去的也就两个菜馍，他娘肯定给他留着，他爹早就吩咐过了，男人肚子空着干不动活计，不许在吃食上克扣。就是这手疼的厉害，就算现在回去了，吃完饭，自己屋里冷炕冷被的，也睡不着，还不如在地里呆着心静呢。

　　郑氏是不能要了，每日跟着自家大哥厮混，一点也没把自己的男人放在心里。还有那纤丫头，到底不是自己的亲骨肉，真是白养了一场。还有两年，等郑氏到了年龄，就让她滚蛋，回头再官配一个，要是个年轻的，自己再好好养养身子，说不定还能生个儿子，以后给自己养老送终披麻戴孝什么的。

　　不行，万一再官配个像郑氏一样年龄大的，就算是自己的身子调养好了，怕是也生不出来儿子来，这一辈子就要绝户了，想到这，赵秋宝心里愁得不行。可再愁这手也得治，要不，以后真生了儿子养不起咋办。

　　赵秋宝在地里愁的直转圈圈，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个亲生的闺女----勤丫头，这种时候，就要看你勤丫头是不是个孝顺的。

　　勤丫头果然是个孝顺的，不仅出了几十个铜钱给赵秋宝治了手不说，就连他爹的心病也顺手给治了。

　　赵秋宝把自家的2亩荒田抵押给了勤丫头，勤丫头给了他2两银子，还求了县里刘美美的姥娘帮忙说和，聘李寡妇家的二丫头李玉叶给赵秋宝留香火，说好等两年后，郑氏走了，就正式下聘书求娶做正房娘子。至于嫁妆田什么的，既然不是正式嫁过去了，自然也不用什么嫁妆田的。

　　至于姐妹嫁叔侄有碍名声什么的，李寡妇才不在意这些，不用出嫁妆田还能得了聘金，这好事哪里找去，下河村的名声关我什么事？她赵金凤能把闺女聘出去给人家留香火，我李寡妇凭什么不能？

　　赵老汉就更不在意名声了，只要是夏收前让人进门就行，家里多个干活的不比啥名声都强。只有郑氏在老宅气得跳脚骂了赵秋宝半日，也拦不住李玉叶进门，银子都给了，还能要回来咋的？郑氏只担心李玉叶要是真把赵秋宝哄住了，赵秋宝农闲时在外头干活挣的活钱就到不了自己的手上了，真真是丧气，也不知是谁多事，想出了这么个缺德的主意。

　　赵秋宝听了勤丫头的话，手里有两个活钱就到县里买些好吃食，要不就让县里的药房给自己熬些补药吃吃，身子亏空的厉害可生不出儿子来。赵老汉要不出秋宝的工钱，春宝娘在秋宝的屋子里翻检了好几回也没找到一个铜板来，气得老两口合力打了秋宝一顿，下手倒是轻了些，马上就要夏收了，人打坏了不得耽误干活。

　　李玉叶如何在家哭闹哀求也没用，亲娘李寡妇收了银子，那是万万不能吐出来的。夏收前李玉叶就提个小包袱被李寡妇送到了赵家，李玉叶进门被赵秋宝直接安排在了三房自己的房子里，勤丫头说了，她爷奶使唤人太狠，这时节，地里的活计重，怕是这李玉叶有了孩子也站不住，还不如放在三房，每日过去帮着她奶做些家务活，没生儿子前最好别干地里的重活，现在，三房生儿子比啥都重要。

　　赵秋宝自得了个小娘子，人也精神了许多，难得硬气了一回，在老宅梗着脖子跟他爹娘一顿哭述，硬是把郑氏和纤丫头留在老宅侍候，自己和李玉叶回了三房自己的屋子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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