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魂魄之别

　　东子还在流着鼻涕，整个人痴痴傻傻。

　　室内昏暗的灯草熏得室内阴森恐怖。

　　谢琉璃却还在专注的听着徐小凤的故事，仔细听着月歌的结局。

　　“结果这时意外还是发生了，原来远处来了一伙强盗，其实正是店老板的悍妻和手下。

　　她看店老板和伙计死的蹊跷，一开始以为是他们分赃不均，后来发现月歌失踪了，才觉出了不对。带着自己的山贼响马一路追上来，因为没发现月歌，就直接把甄钱给杀了。”

　　“甄家老父等了好几个月没等来儿子回来，有天却在大街上遇到精神恍惚的月歌，指着她骂道：“这个煞星怎么还在这里，她谋杀亲夫，害得我儿子被流放，她怎么还好好的。”然后就差人去找官府，月歌最终就被判了个掏心掏肺，五马分尸。总有人说她生前怨气太大，且命里带煞，所以无**回，就变成了一个厉鬼。”徐小凤絮絮的说着。

　　谢琉璃安静的听着。

　　“但说来也奇怪，行刑那天，月歌面色平静的望着苍天，总说自己无罪。你说她杀了那么多人，怎么能说出这番话呢？”徐小凤砸吧着嘴，也是想不明白。

　　说到这里，徐小凤终于讲完了零散听来的这个曲折的故事，不由叹息：“我一直以为这只是大家编出来要教女孩敬夫君守妇道的典故，没想到你今天真的见到了这个月歌，琉璃你跟我说说看，这个月歌真像故事里说的那么好看吗？”

　　谢琉璃被徐小凤的关注点雷的不轻，但还是仔细回忆了一下开口道：“她一点也不好看，长得青面獠牙，胸前有个大洞，四肢也不太协调。若你说她生前受过五马分尸之刑就说的通了，那她的四肢都是后来缝上的。”

　　听到对方这么说，徐小凤脸上露出失望的神情：“我一直看那些画本小说上说，女鬼山精都喜欢迷惑书生，生的妖媚多情，顾盼生风。原来根本不是这样。”

　　谢琉璃沉声道：“人生而有灵，活着才能鲜活美丽，死了之后不过是化为枯骨。你说的那些，不过都是鬼怪想要吸人阳气才变幻出来的假象。鬼魅没有实际的形象，只能根据自己生前的印象，逐渐凝聚成想要的模样。而生前的清明和记忆，也只会随着死去时间变长而逐渐消失。”

　　这还是昨日里谢琉璃翻《魍魉之卷》阴冥入门篇时得知的一个典故。说是某村两兄弟，一直感情特别好。忽然老大就病发猝死了，然后他便来找到老二，一一交代身后事。老二开始害怕，后来看他神色如常，就渐渐不舍得对方。结果等到后事刚一交代完，老大的脸色就渐渐青紫，眼睛逐渐变红，老二这时才开始害怕，跟老大说话对方也听不进去。就向外逃跑，老大的尸体就僵硬的跟着他。直到老二翻墙而过，老大不会翻墙，歪着脑袋看着他，口水滴滴答答落下来。等到天亮，家中老父发现老大棺材里的尸体不见了，才来救回老二，将老大重新安葬。

　　这就是因为，活人清明就是因为魂尚在体内，死人只剩下了掌管欲念的魄，魄便是执念，若此人无**回，魄就转化成鬼魅或鬼煞，所以鬼魅天生贪婪，鬼煞天生残忍。皆因生前执念太深，死后却不记得前尘旧事，也就浑浑噩噩。

　　人生而有三魂七魄，三魂分别是胎光，爽灵，幽精。

　　而谢尘东缺少的，就是这掌管太清阳和的胎光和阴气之变的爽灵，只剩阴气之杂的幽精在身，所以整个人才痴痴傻傻，只在乎最基本的欲望。

　　谢琉璃随即想到，东子的三魂里少了两魂，所以看起来智商不够，状似孩童。但一颗赤子之心尚在，所以魄的欲念却完全干扰不到他。她微微叹息，心想自己若有了能力，一定想方设法帮东子拿回他丢失的那两缕残魂。

　　不知不觉，徐小凤就在谢家逗留了一上午，一看快到中午了，就热情邀请谢琉璃和东子去他家吃顿午饭。谢琉璃本来是不愿意的，但是东子打开了米缸，她这才发现家里已经一粒米都不剩了。

　　其实李神婆生前是村里的神师，专门为大家驱邪祈福，并不愁吃穿。但是丫蛋和东子都体弱多病，谢神婆平日里在药材方面花销实在不小，之前为丫蛋招魂又买了大量的法器物品，这次谢神婆出殡，家里的银钱就瞬间所剩无几了。

　　徐小凤看出谢家兄妹的窘迫，不动声色的说道：“琉璃啊，我爹呢最近不在家，我回家了也就是热热上一顿的剩饭，你要是不嫌弃就跟我一起吃吧。”

　　谢琉璃自己不在乎吃喝，但东子正在长身体呢，一顿能吃三四碗米饭，所以十分感激徐小凤的体贴和心善。

　　徐小凤当然不能用剩饭招待客人，还是结结实实炒了几个肉菜，边吃边说：“这是前几日我跟村里郭猎户买的野猪肉，香着呢，东子你多吃点。可惜最近山里闹蛇灾，郭大哥都不怎么敢上山，要不然我还能多买点别的野味。”

　　一听到蛇灾这两个字，谢琉璃心中就是微微一动，丫蛋生前其实死得蹊跷。她觉得自己有义务给丫蛋报这个仇，但是却不知从何下手。有的人对自己临死前的的记忆非常混乱而模糊，因为恐惧只能有些记忆碎片。谢琉璃只能看见一条翠绿的小青蛇，一个鬓角插着菊花的胖姑娘，一篮子翻倒的蘑菇，别的记忆便没有了。

　　两人正说着话呢，就听得院子里来了个戴狗皮帽子中年人，面皮黑里发红，身材魁梧。那人十分自来熟的开门进屋，看着徐小凤笑道：“我说隔壁怎么没人呢，原来都被小凤你给拐到自己家了。”

　　徐小凤看见来人，也是嘻嘻一笑：“郭大叔，你去了隔壁？你找琉璃做什么？”

　　郭大虎惊讶的说道：“琉璃？这名字好听啊，比丫蛋可强多了。那么谢琉璃谢小神婆，劳烦你一会儿吃完饭跟我回趟家，我家闺女可能是犯邪性了。”

　　犯邪性只是个非常笼统的说法，也可能是冲体了，也可能是被鬼魅邪祟缠上了，总之这人肯定是出现了什么异常，不太对劲了。谢琉璃从善如流的点点头，开口：“东子小凤你们继续吃吧，我吃好了，这就跟郭大叔去看看吧。”

　　郭大虎闻言很是高兴，冲徐小凤点了点头就带着谢琉璃出发了。

　　这还是谢琉璃重生以来第一次在七煞村内部转悠，远处枯败的树枝上还是那些嘎嘎乱叫的乌鸦，叫的人是心烦意乱。她打量着村庄里民房的布局和排列，总觉得哪里有点别扭又说不出来。

　　郭大虎的房子在村子最里头，靠近山脚下。因为他是猎户，靠打猎为生，所以家里挂满了各种野兽的皮毛和山鸡的尾巴，外地里放着两三个小笼子，大约摸是养过什么小动物，甚至里屋炕柜上还铺了一张完整的虎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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