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兔子精

　　一路上，郭大虎就在前面紧张的搓着手。

　　他心里是不太相信小哑巴会说话之后就突然有了神通和能耐的。毕竟一个普通人，需要有天大的造化才能接触阴阳之道，成为半拉神师。而起谢琉璃年纪太小，十三岁的小丫头，又能有多厉害？

　　可是他想想自己的女儿的情况，知道耽误不得，也是心里对谢神婆生前的一点信任，也就死马当活马医的请了这个有点不一样的谢丫蛋来了自己家驱邪。

　　谢琉璃不知郭大虎激烈的内心挣扎，在身后紧紧跟上对方的大步子。

　　冬日里的寒风呼啸，即使她身上穿着厚棉袄，也是冻得瑟瑟发抖。

　　等她打开郭家的里屋门时，一股青草混合着泥土的腥气扑鼻而来。

　　郭大虎的女儿郭小虎此时就躺在炕上，眼睛完全是红色的，嘴里伸出两颗长长的门牙，整个人呼哧呼哧穿着粗气瞪着来人。她娘则狠狠的按住她，不让她撒欢，满脸都是担心害怕的神情。

　　谢琉璃扫了郭小虎一眼，就看到了她身体里有个黑色的影子，心中几乎就明白了大概。但为了稳妥，还是询问一番：“郭大叔，你说说小虎什么时候，出现了什么样的异常吧。”

　　郭大虎他媳妇替他回答道：“大虎天天上山打猎，俺在家里我清楚。那还是三天前，小虎刚刚吃过晚饭，就没了影子，俺开始以为她跑出去玩了，没成想回来时她就不太对劲，把厨房里存着过冬的蔬菜瓜果嘁哩喀喳吃了个干净，肚子都涨起来了。俺心想平常让她吃菜她都不愿意，现在能吃也是好事，结果等俺一早醒来傻了眼，家里后院菜园里的萝卜蔬菜也被她啃了个精光。”

　　谢琉璃不发一言，安静的听着郭家媳妇继续说道：“那些没长成的小萝卜丁她也不放过，吃就吃吧还不洗，结果满嘴都是泥。俺一看这哪行啊，让她先别吃了，结果她就开始咬俺。”

　　仔细观察，郭小虎的手上和衣角，的确都是新鲜的泥点子。

　　郭大嫂伸出自己胳膊上的牙印，别说还真挺深的，中间两个门牙格外明显，“我这才觉得不对，赶紧想按住小虎，结果她就在屋子里乱蹦。而且蹦的厉害，呼啦一下就上炕那种，这绝对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所以我就把门锁了，给俺家大虎找回来，俩人一起才把小虎绑起来。那之后她就拼命想来打俺咬俺，神婆你快想想办法吧。”

　　谢琉璃点点头，示意郭家人不必着急，然后开口道：“小虎不过是被山里的精怪附了身，暂时没有性命之忧，我想个办法把这精怪赶走就是了。”

　　郭大嫂这才放下心来，急忙问道：“这是个什么妖怪，该不是黄皮子吧？”

　　黄皮子算是地仙的一种，其实就是黄鼠狼。一般一只黄鼠狼背后都有一个大的家族，而且这东西尤其邪性，一旦沾上了轻易甩不掉，算是比较不好对付的一种精怪。村里人尤其害怕惹上这东西。

　　谢琉璃摇摇头，沉声说：“不是黄鼠狼，你们家最近抓没抓过兔子？”

　　兔子？郭大虎仔细看看女儿这副样子，顿时想了起来，满脸后悔地说道：“那是一窝小兔子，当时不知被什么东西把窝给掏了。就剩下一只还活着，当时小虎跟着我上山，看着喜欢，我就给她抓回家养着了。你看那边那个笼子就是装兔子用的。”

　　谢琉璃仔细盯着郭小虎身体里的黑色影子，她眯了眯眼睛，那一尺来长的兔子轮廓愈发清晰。郭小虎突然猛地挣开她娘的怀抱，然后在炕上蹲下身，曲起两条细胳膊，倒是个兔子想要起身蹦跳的样子。从谢琉璃眼中就看到，那只白兔子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像是有什么话想说。

　　她想了想又问：“那后来呢？”

　　郭大虎一个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这不这两天山上闹蛇灾，我也不敢上山打猎，眼看着兔子也越养越大，笼子也装不下了。我就让俺家婆娘把兔子洗吧洗吧下锅炖了给小虎吃，结果这兔子半道就跑了，没成想这还能犯了忌讳。”

　　谢琉璃点点头，示意自己已经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淡淡的说：“郭大叔，你和嫂子暂时出去吧，留我和小虎单独在这里，一会儿小虎的病就好了。”

　　郭大虎简直求之不得啊，连忙招呼媳妇出去，还贴心的把窗帘拉好，把里屋的门也锁上了。等他们一出去，谢琉璃脸上立刻冷若冰霜起来，她冷声说道：“你还不出来，想附身到什么时候？”

　　郭小虎在炕上猛地窜了一下，可能是想从钉死的窗户里跳出去。

　　谢琉璃这下彻底火了，她掐了一个驱邪咒语，做着手势念出了咒语，同时拿出一捆东子在家里给她翻出来的红色绳索。这是谢神婆生前最常用的驱邪的法器，绳子是桃树树皮搓成的，在烈日下暴晒九九八十一天，还浸满了纯正的黑狗血，每个锁扣上还刻着符咒，相当的有讲究。

　　捆鬼索伴随着法诀飞出去，凭空中就好像拘住了什么东西似的疯狂晃动。郭小虎拼命挣扎起来，但她一个小姑娘也没没有多少力量。谢琉璃看得出来，这只兔子只是通了点神识，远远算不上得道成精的地步，所以下手更加没有顾忌。

　　谢琉璃再一次狠狠一拉，白兔子又被拽出来半尺，眼看着就要离开小虎的身体，开始吱吱的叫起来，用恳求的眼神看着她。

　　谢琉璃并不是心软的人，就算有，也死在了京都的十里红妆中。

　　她轻轻瞟了兔子精一眼，说道：“今生你被她家人养了那么久，自然是你们的缘分，他们一家人与你已经算是恩德。后来又要吃你，算是他们的罪业，但也是你的因果，而且你明明已经可以逃走。现如今你硬要附在无辜的小虎身上，是非不分，就是你的罪业了。”

　　兔子精嗷的叫了一声，声音愈发孱弱。

　　谢琉璃顿了顿，再次开口：“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现在自己出来，我便不追究这件事。要是你等我强行拉你出来，那你的灵根和道行都会折损大半。我知道五地仙之中，老鼠和兔子成精最为不易，希望你珍惜天道，不要老出来给自己积累不必要的因果。”

　　又是嗷的一声，一股黑烟从郭小虎的七窍中徐徐升起，在她头顶幻化成一只大肥兔子的模样，从窗纸中飞了出去。郭小虎似有所觉，睁着无神的大眼睛瞅着窗纸的方向，倒是露出一副恋恋不舍的神情。

　　听见屋里动静渐渐没了，郭大虎进门一看，发现郭小虎没事之后，对谢琉璃自是千恩万谢。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他便主动送谢琉璃回家，还装了整整一筐的野猪肉，山猫肉送到谢家，临走前还把一个红纸包递给谢琉璃。她也不甚在意，等郭大虎走了才打开，发现里边是两钱碎银子。

　　谢琉璃眨眨眼睛，上午听说徐小凤去镇上买米，一钱银子能买一缸米，这才嘴角微微露出笑意。

　　嘎嘎，这次的叫声无比清晰，居然不是传自窗外。

　　谢琉璃一转身，就看见一只长着三只红色眼睛的乌鸦冲自己嘎嘎叫唤着，眼神中尽是邪恶阴森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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